姜青姝刷完了张瑾的动态,又去观察别人。
因王家已经走到了末路,最近整个朝廷内外都很热闹,这千丝万缕的利益纠缠啊,有的已经经营了数十年之久,一旦崩塌,就需要有数不清的善后。
一旦引火上身,就是万劫不复。
自作聪明的,自以为找个靠山、或是灭口知情人,就能保全自己;再聪明一点儿的,主动写折子认罪,态度诚恳点,愿意检举旁人将功折罪,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但,王钧失踪了。
王钧其实才算是驸马案定案的关键证人,不过既然人已经绞死了,这个关键证人不要也罢。
“必要时刻,必要手段,若事事追求流程正义,则会便宜了那些企图钻流程漏洞的人。”她下令绞杀王铮之时,对秋月是这样说的。
秋月对王铮的印象不深刻,她只想起婚宴上那个站在嘉乐公主身边的驸马,看着还算一表人才。前几天还活生生的人,赐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姜青姝让秋月安排驸马的后事,继续软禁嘉乐,且将嘉乐的两个孩子接到宫中来,让他们陪伴母亲,权当安慰。至于嘉乐得知驸马死讯会如何痛苦悲伤,姜青姝并没有别的表示,只下令收缴—切利器,不许嘉乐自戕。
此外,姜青姝其实知道王钧去了哪。—一在谢安韫手里。
她也不指望能把王钧要回来了,因为谢安韫好像被惹急了,全尸都没打算给她留。
【兵部尚书谢安韫和左监门卫大将军姚启发生冲突,谢安韫被强行拦下,在宫门口站了一夜。】【兵部尚书谢安韫得知当晚见女帝的人居然张瑾,惊怒交加,难以置信。】
【兵部尚书谢安韫一想到女帝和张瑾的事,嫉妒和愤怒在心里燃烧,于是亲自折磨王钧,命人剜了他的眼睛,剁了一双手。】
谢安韫这厮是真狠。
所有人都披着道貌岸然的面具,只有他刀刀见血,从不手软。
【谢安韫把王钧喂了野狗,站在高处一边擦拭手上的血,一边冷眼看着对方断气,面无表情转身上朝】
早朝时分,天色阴沉晦暗。
两侧禁卫持刀而立,一排排宫灯悬于玉阶之上的殿檐下,映出金漆雕龙玉柱,肃穆威严。文武官员皆立于宣政殿外候朝,等候内官传唤,依
次踏入阁门。
近日朝中人心惶惶,除了那些不站队、职位清闲、平时捞不到什么好处的官员以外,几乎人人自
危,每日都有被停职押入刑部待审的官员,动静之大,便是先帝之时也少见。
趁着早朝还没开始,百官便忍不住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有人捶胸叹息,有人不动声色,还有人暗中观察着张相等人的神色。
张瑾手持玉笏,垂袖而立,十二跨环于腰间,淡紫官服上仙鹤绣纹栩栩如生,衬出挺拔如松、冷峻孤傲的身形。
便是往常,张相性情傲慢,也不爱与人闲聊。更无人敢上前与之攀谈。
而这几日,他神色冰冷,在朝中手段狠戾,每次早朝都会拿人开刀,令人无端生惧,于是更无人敢上前触这个霉头了。
张瑾正在思索那避孕药的事。
突然一道冰凉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夹杂着几丝嘲讽。“张大人这几日应该很愉快吧。”
张瑾转身。
男人负手走过来,狭长的凤目微微眯着,薄唇轻挑,笑容中却满是冰冷嘲意。是谢安韫。
谢安韫刚刚杀了个人,又看到张瑾,一时心头火起,禁不住出声嘲弄。
张瑾抬眼看了他一眼,不欲与此人多说废话,又冷淡欲转身,就听到谢安韫紧接着压低声音,冷笑着说了句: &34;世人皆说张相寡情禁欲,如今看来,也只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34;
张瑾一顿。他眉头紧紧皱起,眸色骤冷,平声道: “谢尚书,慎言。”
&34;你我都心知肚明,装什么装?&34;
谢安韫又凑近一步,迎着对方冰冷审视的目光,笑了笑,笑容里却带着一丝不甘的狠意,咬牙切齿道: “张大人藏得可真深,平时可是半点都看不出来,现在趁虚而入得逞了,应该很得意吧?”
张瑾: &34;……&34;
“呵。”张瑾喉间发出一声嗤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他觉得谢安韫有病。
他并不得意。也无法理解因为睡了一个女人就得意是什么心态,哪怕那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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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虚而入?装得真深?以为谁都跟他一样,一天到晚都在暗戳戳嫉妒君后,还想爬女帝的龙床么?
张瑾语气冷淡, &34;谢尚书自己心思见不得人,勿以此揣测旁人。&34;
&34;哦,原来张相对陛下没意思啊。&34;谢安韫冷笑,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想不到张大人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能被陛下强行劫色,被迫就范,真是单纯呢。&34;
只手遮天的一朝宰辅,而立之年,手腕狠辣,却被比他小很多的傀儡小皇帝强上了,他自己是完全不知情,是被逼的。
说出来有人信么?
就算是女帝被人下药,那跟张瑾有什么关系?谢安韫觉得那个时候张瑾入宫,绝非巧合,或许他就是想和当初的赵玉珩一样,占一点好处。
比如怀个孩子什么的。
虽然谢安韫也不知道怀孩子有什么好,但他看赵玉珩接受度还不错,就觉得张瑾说不定也好这
若能得到佳人死心塌地,忍那十个月又怎么了。
张瑾:
&34;
张瑾确实是一时不察、栽了个史无前例的大跟头,他一连几日都因此而头痛失眠、噩梦不断,现在还被谢安韫胡搅蛮缠,当面嘲讽。
简直气得人心口疼。但他犯不着跟眼前这个神经病解释,跟脑子有坑的人掰扯,只会显得自己也脑子有坑。
张瑾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谢安韫,哪怕对方嫉妒得眼睛都要滴血了,他也一脸冷漠的神情, &34;谢尚书有什么不满,应是去找陛下。&34;
而不是来找他。
无聊。
&34;下官自是要面圣。&34;
谢安韫冷笑: “下官面圣的时候,可不会趁人之危,趁着别人下药来成事。”&34;自然。&34;张瑾颔首,冷淡回怼:&34;紫薇殿中公然爬龙床,谁有谢尚书光明磊落。&34;&34;比不得表面不在乎、暗地里进宫比谁都快的伪君子。&34;
&34;是么。&34;
张瑾又微微侧身,用一种“你很羡慕啊,那又怎么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看,又孤傲地拢了拢袖子,背过身去。
伤害
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谢安韫攥紧了拳,手指捏得发青,眼神陡然阴沉得简直要滴水了,若非这是在宫中,他恨不得活剐了这个姓张的。
这二人,一个是当朝宰相,一个是兵部尚书,单独站在这一角说话,旁人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当是在讨论机要朝政,若是知道他们话中的内容,只怕是要大跌眼镜。
谢安韫还想继续出言嘲讽张瑾,就当此时,御前内官快步而出,传唤仪仗。
早朝开始了。
众官整肃队形,随之入殿,俯身跪拜。
&34;吾皇万岁万万岁……&34;
姜青姝在上方端坐,刚说完“众卿平身”,眼前就弹出一句实时——
【兵部尚书谢安韫在早朝前夕出言嘲讽尚书左仆射张瑾,两人发生了争吵,对彼此的印象急剧恶化了。】
姜青姝: &34;?&34;
啊?什么情况?张瑾居然会跟人吵……不是,他俩刚刚吵什么呢?应该不是因为她……吧?
她下意识看向下方,正好对上谢安韫泛着红的双目,他手持玉笏站在那,长身玉立,端得俊美,一双凤目却冷冷盯着她。
又是一副对她恨得不行的样子。
姜青姝: &34;……&34;喂喂喂,求爱不成还恼羞成怒了吗?
谢安韫盯着上方的少女,红裙黑裳,龙纹盘踞袖口,细长的雪颈自衣领里伸出,风姿皎然,神寒骨清。
不知怎的,她突然认真地望了他一眼。
谢安韫心跳陡滞,目光犹如将要干枯渴死的藤蔓,渴求很久的雨水降临的刹那,就不受控制地野蛮吸收疯长,像是要把她活生生缠入其中,拆之入腹。
她却又转开了目光。
谢安韫不甘地抿紧了唇,望着她的脸,一想到前不久张瑾得到过她,就气得胸腔发胀、心口发痛。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只言片语能泄露出来,也不知是谣言还是真的,反正有人形容当时的情况是”陛下暨发散乱,衣衫也被撕坏了几件,手腕上还残留着发青的指痕,像是前一夜很激烈似的。&34;
那传谣的人还说了句: “不过像陛下这么好看的女子,谁不想多亲近、好好疼惜?也只有咱们君后最温柔
克制了,每次和陛下同床共枕,外头守夜的宫人什么动静都听不到。&34;
他们说着说着,就夸起君后来。
谢安韫:
谢安韫是个嫉妒起来会发疯的人,那几个传谣的宫人被他让人暗中弄死了,尸体抛在井里。&34;呵。&34;谢安韫站在井边冷笑。
女子似乎都喜欢这种同床共枕但不动手动脚的男人,觉得这是温柔克制,喜欢的是她们的灵魂而不是外表。
而谢安韫却觉得可笑,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喜欢就要放弃和成全”,他只知道想要就必须抢过来,否则就再也没有了。如果一个男人面对喜欢的女子却连搂在怀里占有的心思都没有,那就说明不够想要,不够喜欢。
他想要啊,他觉得没有人比他更想抢到陛下了。
如果他得不到,他就算是让她毁在他手上,也不愿意让她和其他男人恩恩爱爱。他们都不如他更爱陛下。
可最想要的,偏偏最得不到。赵玉珩可以,张瑾也可以,就是他没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