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王璟言的忠诚度又涨了十。
这段时日断断续续地涨,居然都要上九十了,原来人到绝境时,仅仅不落井下石,稍稍关心一下,就能令人心生好感。
对此,姜青姝并没有太在意。
她按例去上早朝。
睡好了精神就是不错,上早朝时她稍稍走了一下神,检查了一下当前各部效率和臣子忠诚度,发现王家被拔除之后,剩下的文臣忠诚度和能力还算可观,但武将那边,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首先是能力。
军事才能偏高的主要是赵家,但九十以上的也凤毛麟角,大多数人用兵依然是依靠传统方式和多年征战经验,至于什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就别想了。
其余武将,大多数身居高位但军事才能都不高,相对来说高一点的好苗子,几乎都已经站队了。
忠诚普遍低。
武将不像文臣,能被女帝日常赏赐一些金银珠宝就拉拢,也容易被敲打,他们大多个性直接,朝廷少发了军饷、对于战功不予以褒奖、文臣自视清高排挤武将,他们忠诚就跌,就这么简单。
身居低位、军事属性可观、忠诚不错的武将,也不是没有。但常朝之中,姜青姝所见到的只是五品及以上官员,这部分还需要寻找。
好在,她有裴朔和霍凌。
事后,她召来裴朔问了一问,霍凌究竟是什么办法令袁毫开城门的。起初裴朔还和她装傻, &34;陛下说什么?臣听不懂。&34;
她说: “爱卿不是和霍凌谈及过北方战局吗?难道事先不知霍凌的计策吗?”
裴朔笑道:“臣只是将所知的地形、几州守将的关系、山谷隐道告知于他,霍将军有勇有谋,能想出这样的招数,臣也很意外。&34;
其实裴朔并不会随便与人谈论军政大事。
尤其是在对对方不知根知底的情况下,如此妄言,少不得惹祸上身,且对方也未必能经得拨,但,裴朔是知道是霍凌的。
前世,谢安韫称帝,赵家军与新朝交战,屡战屡胜,据说那从无败绩、名震朝野的少年主将,便是霍凌。
这一世霍凌与陛下走得近,裴朔自然也愿意暗中推一把,为陛下拉拢此人。这没什么好提的。
裴朔若在乎
名与利,这一世三元及第的新科状元便依旧会是他,但他向来懒得邀功,更怕麻烦。只要他的目的能达成就好了。
他摇着折扇淡淡笑着,端得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只道: “陛下得霍将军此良将,臣很为陛下高兴。&34;
姜青姝见他不愿多言,心里更清楚了几分,此事定然也有他的参与,但也不再追问。
她心里暗叹:贤才难求,毫无野心却殚精竭虑的臣子,更是可遇不可求,她身边能有一个裴朔,当真省心不少。
随后,兵部尚书谢安韫上奏,自薛兆遭降职后,左千牛卫大将军一职空缺,他根据兵部记载的军功举荐出了四个能用的人。
对于这种选人的事,姜青姝从前还会琢磨很多,如今却并不想拐弯抹角,她直接在殿上宣了那几人觐见,说是要亲自问话考量,实际上是要查看他们的属性面板。
第一位:忠诚50,政略61,军事53,武力57,野心51。
第二位:忠诚79,政略40,军事32,武力41,野心13。
第三位:忠诚21,政略70,军事33,武力77,野心86。
第四位:忠诚-10,政略21,军事76,武力80,野心84。
姜青姝: &34;……&34;
这一言难尽的属性值啊。
朕看了简直头疼。
首先,千牛卫这种贴身护卫,肯定不能选负忠诚的,军事和武力再高也不行,拉拢需要时间,万一她还没拉拢人家就被噶了呢?
所以四号pass。
政治嗅觉和野心太高双高肯定也不好,这种人就算现在没有党派,也最容易起一些不该有的心思,被人拉拢。
三号不行。
剩下两位里面,一号数据全都是中间值,非常平庸;二号忠诚高野心低,身家清白,布衣出身,服从性应该不错,但能力很差。
姜青姝: &34;
她严重怀疑谢安韫是故意的。
她若偏向忠心的就会选中能力最低的二号,着重考量对方能力就会选出负忠诚的四号,若都不偏向,就容易选出三号这种极易被拉拢的人,或是一号这种平平无奇的人。
&34;爱卿们以为谁
比较合适呢?&34;她姑且随便向那四人提问,就看向了底下的臣子。
结果是,一部分人极力推荐能力最强的四号,还有一部分人偏向三号,因为好拉拢。唯独二号和一号推举的人甚少。
姜青姝看向张瑾。
张瑾也选三号。
谢安韫不露声色,眸底却有着极淡的嘲意,抬手拜道: “陛下身边不可无人守卫,还请陛下速速定夺。&34;
姜青姝便干脆道: “那便任命……梅浩南。”
梅浩南,是一号。
——忠诚可以后期拉起来,野心若引导适当,也可以转化为干活的动力,综合考虑下来,一号至少是强过二号的。
梅浩南一怔,没想到会是自己,很是受宠若惊,连忙谢恩。
在选好暂定的左千牛卫大将军之后,姜青姝就宣布退朝,却叫张瑾留下。“朕有一段时日没有见过阿奚了。”她说。
&34;好。&34;
张瑾不能对此置喙什么,毕竟他们确实很久没有见过了,他也并没有立场可以阻拦,只能平静地带她出宫去。
服侍陛下更衣时,秋月轻声问:“陛下今日不是打算去行宫吗,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姜青姝没有回答。
是,她的确是打算今日一得闲就去行宫探望赵玉珩,毕竟他父亲出征,刀剑无眼,无论是从君臣的层面,还是从夫妻的层面,她应该都应该好好地去陪陪他。
但是。实时里出了点事。
【兵部尚书谢安韫暗中派人接触江湖侠客张瑜,企图告知他手中佩剑的由来,让他得知心上人的真实身份是女帝。】
【兵部尚书谢安韫故意在江湖侠客张瑜时常出现的茶楼里,暗中散播尚书左仆射张瑾与女帝一夜情的消息。】
谢安韫,要对阿奚下手了。
怎么?他以为所有人都像他那样,得知她与别人有关系,就会那样发疯吗?
那他未免也太以己度人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样得不到只会毁掉的,姜青姝至今选择瞒着阿奚,根本就不是怕阿奚因爱生恨报复她。
若她怕,就不会送他剑了。
她只是不想他难过而已。
姜青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去见见
阿奚,她想知道阿奚会是什么反应,或许拖延至今,也不该再因为一时心软而耽误他下去了,与其他从别人那里得知什么造成误会,不如她亲自去面对。
她是这样想的。
只是事情的发展,远远地超乎了她的意料。
张瑜最近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为了七娘来找他的时候不扑空,他每日都好好地呆在家中不乱跑,最多去云水楼尝尝最新的菜式,又去茶楼看看有没有好玩的八卦。
却有人指着他的佩剑,非说是什么开国皇帝的佩剑。
张瑜:
张瑜眉梢一挑,嗤笑道: &34;你当我傻?&34;
七娘送给他的剑,怎么可能是什么皇帝用的剑?再说了,这把剑的剑身藏在兄长为他新打造的剑鞘之中,剑芒未露,剑鞘还被他爱惜地用布条缠住了,这群人是从哪里判断出来这是什么剑的?
那人说:“你若这么笃定,有本事把剑给我看看。”
张瑜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懒洋洋地掂着茶杯,支着下巴,用一种“你在开玩笑吗”的眼神望着他, &34;……我说兄台,你是头一回行骗吧?江湖骗子我见得多了,你怎么还用这种落后的招数?你把我的剑拿了就跑怎么办?&34;
少年说完,不等对方回答,又露齿一笑,漂亮的眼眸弯得像月牙儿,说出来的话甚为嚣张肆意:&34;不过你跑不掉,毕竟你打不过我。&34;
对方: &34;……&34;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对方劈手要来抢张瑜的剑,少年敏捷地偏头一闪,那人一招落空,再次挥出三拳,少年却悠然抱这剑,好似鬼魅般瞬息闪身到了他身后。
他歪着脑袋,倏然露出一抹恶劣又明艳至极的笑容,伸脚一蹬他屁股。
那人惊叫一声,整个人往前一扑,摔在了桌上,瞬间杯盏碗碟七七八八地摔碎了一地。
有人在茶楼打架,茶楼老板很快便报了官,京兆府来人极快,甚至没有给张瑜施展轻功的时间。这自然也是计划的一环。
公堂之上,那人便开始跪下向京兆府尹自述,说早就看出此剑来历不凡,像是宫中的天子之剑,怀疑张瑜是从宫中偷盗而来,他让张瑜出示此剑只
是为了验证他是否偷盗,谁知张瑜做贼心虚,一直护着那剑不放。
宫中至宝突然出现在一个普通少年手中,自然令人匪夷所思,且若真是盗窃宫中之物,还是这样重要的东西,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京兆府尹李巡立即对那少年道: &34;还不速速出示此剑!&34;
“不行。”
&34;若能验证此剑不是宫中之物,也可证明你清白。&34;
张瑜依然冷冷看着他: “信不信随你们,就是不行。”
“你大胆!”
李巡额角突突地跳,猛地用力一拍惊堂木,喝道: &34;不配合本官调查,那便是心虚!你若执意如此,那本官也只好叫人将你拿下了。&34;
少年戒备地抿起唇,无声地抱紧怀中的剑。他说: “谁都不可以碰它。”这是七娘送给他的,谁都不可以碰,何况是如此荒谬的指认。
这少年从来不怀疑这把剑的来历,就像他从来不怀疑七娘一样,如若有很多人跑到他面前来说一些奇怪的话,那也是他们错了。
李巡见他如此,蓦地一抬手,两侧衙役朝这少年走来。
张瑜其实来过京兆府。
那是在上任京兆府尹与王楷勾结陷害百姓时,他去为人作证时,但当时,张瑜并没有对这群当官的动手。
后来,那京兆府尹以贪污渎职之名被皇帝革职问罪,连带着一干一丘之貉的属官也被悉数撤换,如今的京兆府已经没有人认识他。
在衙门,胆敢公然抵抗,便是罪加一等。
若敢袭击执法官员,则为重罪。
几乎没有人敢这样顽抗。毕竟民与官斗,是斗不过的。
但张瑜就是不愿意,更不屑于和这些人解释,少年冷冷地站在原地,背脊挺直,看着那些衙役拔剑朝他逼近。
他在剑光之中闪身躲避,既不还手,也固执地不肯妥协。
那李巡见如此僵持不下,实在不知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但如此挑衅他的官威、视王法如无物,实在是不能容忍!他蓦地一挥手,令京兆府下左军统领刘奕率兵士擒拿此人,刘奕朝他攻来,少年以剑鞘迅速抵挡,薄唇抿得死紧。
姜青姝是根据实时,才找到阿奚的。
谢安韫着实阴毒,让京兆府尹亲自认出莹雪剑,自然是最有信服力、也最令人无可反驳的做法,而一旦京兆府尹发现此事后,以张瑾之弟偷窃宫中至宝为由上奏,她若想证实阿奚清白,则要亲口承认她与阿奚早就关系匪浅。
如此一来,满朝都知道了,君后也会知道,且朝野上下难免会有一些流言。
好在姜青姝提前能看到实时,这事不至于闹到朝中。她亲自赶了过去。
她原也做好了阿奚知晓一切的打算,谁知她如此姗姗来迟,却正好看到少年倔强地抱着剑,在士兵围攻之下只守不攻的样子。
“你们认错了。”
少年的衣袂在刀光剑影之中飞扬,他神色戒备地望着他们,怀中的剑被他护得极好, &34;这是我很重要的人送我的剑,我是不会给你们的。&34;
他咬字清晰,嗓音冷峻,透着决绝的冷意。
很重要的人。
京兆府外的马车内,张瑾与姜青姝都听到了这句话。一怔之下,全都哑然失语。
他就这样信任这个很重要的人,宁可固执地抵抗着所有人,也不愿意别人碰他的剑。这样,又怎么忍心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