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男人是很廉价的。”
这是四师兄展林的口头禅。
在清水派穷到真的只能喝清水时,展林义不容辞,挺身而出,挑灯夜战,苦苦撰写艳,情小说、昼夜画避火图,成功养活了嗷嗷待哺的若干小师妹师弟。
做为一个能充沛调动起读者情绪的好作者,他的原话更过激一些——“全世界的男人都下贱”。
二师兄方回燕不赞同这种言论。
做为清水派中唯一一个从不称傅惊尘为魔头的礼仪人,他语重心长地同展林讲,修炼之人,要心宜气静,怎么能说出“下贱”如此冲动的话语呢?
还有,怎能以偏概全呢?“全世界”的范围太广阔了,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可一概而论,以己度人,岂不是以管窥天?
等等,展林,过来,坐下,师兄还没有讲完呢,你啊,性格就是太急太躁,今日晚斋后,师兄陪你一同诵读静心诀……
不堪其扰,展林只好将“全世界”“贱”替换成礼貌的“大部分”“廉价”。
万幸,些许字词的改动,并不会影响事实真理。
分别前,展林左手抄着冰心诀,右手写着《水浒淫传之我同武松在景阳冈的那春风一夜》,头也不抬,叮嘱花又青:“大部分男人是很廉价的,得不到的才是最香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花又青说:“我冒充的是傅惊尘的妹妹,不是他的炉,鼎。”
“喔喔喔,”展林说,“男人不能生育,天生没有什么父爱、兄妹之爱,所谓的感情都是从相处和付出中产生。明白吗?尤其是傅魔头这种没什么心肝肺的家伙——先别啃馒头,听我说。”
他严肃:“人只相信自己搜寻后查的东西,而不是别人让他看到的;男人也一样,更喜欢他自己花心血栽培的那个孩子,而不是在他身上花心血的。”
花又青由衷钦佩展林师兄,不愧是写话本子的,随口乱诌的话听起来都有点道理。
可惜他也犯了大部分作家的通病,虽会讲道理,但无法提供有效的解决办法。
就像艳,情小说作者,只负责勾起读者的淫,欲,却不负责提供消火的途径。
一如现在的花又青,知道自己应该让傅惊尘改主意去玄鸮门,但不知怎样才是正确做法。
稍有不慎,又是前功尽弃。
水月镜虽在,迷糓枝难求。
更何况,每次入幻境都需要消耗师兄姐大量功力,死亡也不是有趣的事情。
继甲计划鱼腹丹书、乙计划谈天说地失败后,花又青饮完茶水,毅然决然地开启丙计划——三面夹击。
这个世道,玄门中人虽少,却也不是没有。
永安城地处偏避,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山高皇帝远,城主就是这蛮荒之城的王。
生前,除豢养杀手之外,城主还重金请来了两位大师坐镇,一位是泼粉山海棠宗的玉杏仙姑,另一位则是朱雀山傲龙派的燃血大师。
傅惊尘斩杀城主时亦被他人砍伤,现场定会留下他的血迹。以血、发等东西做引,只要两位大师施法,找到他并不困难。
花又青早料到如此,在第一次为他疗伤时,就默默给傅惊尘上了一层咒,遮蔽他的气息,能轻松蒙蔽过常用的那些搜寻术法。
这个小法咒还是她编出的,初衷只是不想让二师兄找到她藏的牛肉干。
花又青借助天上飞鸽,将沾有傅惊尘气息的几根头发带走,分散到前方小镇之上,以吸引追兵,四面八方地围起来,只留一处空隙,逼他只能去玄武山。
这一招即刻生效,刚出小镇不久,就遇到傲龙派的几个弟子,四个弟子配一队官兵,浩浩荡荡,瞧见青年男人就拦下,大街之上,强行看人腿上是否有刀伤,配合者顶多撕裤,不配合者直接剁腿。
傅惊尘一言不发,当机立断,带花又青调转方向。
花又青暗暗松口气。
按照这个速度,等日落之时,傅惊尘应该就会发现,玄武山是唯一安全的方向。
届时,去玄鸮门便顺理成章。
毕竟,傅惊尘是玄鸮门十二年来所收的唯一一个弟子——肯定有些机缘在身上吧?
花又青沉浸在思考中,一抬头,吓一跳:“你的脸……怎么变了?”
傅惊尘那张俊美的脸,转眼间换了另一张,干干净净,却不怎么惹眼,像极淡的、滴到水中的墨,十分低调。
花又青天生一只异眼,能看清世间万物真身。她确认傅惊尘毫无使用玄术痕迹,这才是惊愕原因。
改头换面,如此浑然天成。
傅惊尘言简意赅:“猎人间常用的易容术。”
花又青摇头:“不可能,易容术不会这般惟妙惟肖。”
傅惊尘说:“好吧,其实我扒了其他人的皮。”
花又青:“……”
少来,你当骗八岁小孩呢?
日暮苍山,雪倾千里。
二人改道青龙山。
傅惊尘正挑选马匹,坐在石凳上的花又青瞧见两个着粉衣的少女策马扬鞭,骏马奔驰,扬起混合着泥土的雪沫子。
花又青精神一振,叫:“铁牛哥!”
傅惊尘检查马的牙口:“什么事?”
花又青双手捧脸,大声:“我看到两个好漂亮的美人姐姐。”
傅惊尘未说话,旁侧马厩的老板先笑了:“小女娃,那是海棠宗的女弟子,自然倾国倾城。”
花又青明知故问:“海棠宗是什么呀?”
“小孩子不能听这些,”傅惊尘同老板笑,“舍妹尚小,别同她说这个。”
老板大笑,又问他,看中了哪一匹?
花又青瞧傅惊尘风度翩翩,和她曾在水月镜中瞧见的暗黑魔头全然不同。
若非提前预知,现今的他真当得起一声风度翩翩的称赞。
海棠宗听令于合,欢宗,依靠男女阴阳调和进行双修,也有人投机取巧,暗中行采补之事,专门骗取修行之人的元,阳/阴,向来为名门正派所不齿。
花又青暗中观察傅惊尘反应。
他也看到了那远去的粉衣白马,未有丝毫惊慌。
面色自若地付了钱,牵着一匹枣红大马,抱花又青翻身上马,并未躲避,反倒向海棠宗的那两个粉衣女子追去。
花又青心下一惊。
糟糕,他该不会是想占人家便宜吧?
她曾看了一个月的水月镜,只看到傅惊尘同她交欢,并未瞧见其他女子或男子的身影。
可也说不定,傅惊尘都已经开始使用炉,鼎了,谁知他是不是还会什么邪门歪法,不然怎么能在短短几年内迅速成长为一个可怕的大魔头。
这种惊人的修炼天赋,几乎快要赶上她了。
思忖间,傅惊尘已纵马轻松跃过海棠宗弟子。
经过时,只闻一阵蜜饯霜糖梅子香,沁入心扉。
花又青两只小短胳膊扒着傅惊尘臂膀,好奇回头看,只见白马美人,环肥燕瘦,果真是倾城倾国之姿。
她看直了眼睛,直到头顶传来傅惊尘的声音:“喜欢?”
花又青谨慎回答,唯恐傅惊尘一时兴起掠走那两位美人:“没有。”
“口水都快流到我袖子上了,”傅惊尘说,“还说不喜欢。”
花又青置若罔闻,扭头看前路,又下雪了,片片大如鹅毛。
“喜欢就说,”傅惊尘平静,“你既帮我治伤,我也不会亏待你——喜欢谁的脸,告诉我,我把她皮割下来送给你。”
花又青脊背瞬间生寒,仔细观察傅惊尘脸上的那张面具,越看,越觉唇齿发冷。
那的的确确是一张人皮。
她自幼长在晋翠山中,跟随师姐妹生活,几乎少同江湖人士结交,少见易容之流。
上午傅惊尘提起时,她还只当对方又在说笑。
经此对话,她要重新审视傅惊尘话语的真实性了。
雪越下越大,枣红马体力有限,渐渐不支,开始摇头喘气。
遥遥看前方有一客栈,挑着两盏红灯笼,荒山野岭之间,白雪重重,衬着那两点红颇有些森然鬼气。
花又青是不怕的。
清水派中,只有三师姐一人怕鬼。
不过,自从她亲眼目睹花又青七岁时刨了定清师父的坟墓、拿他老人家的白骨搭房子后,就再也不怕了。
眼见雪路难行,傅惊尘停在客栈前,将马缰绳交给伙计,嘱托对方多给马喂些饲料。
花又青掐算着时辰,觉察剩余不多后,只觉头昏脑胀。思前想后,她松了约束傅惊尘气息的禁咒,无奈地选择吸引各路追兵。
同时果断下定决心。
假使傅惊尘当真去不了玄鸮门,就先杀掉他,再自杀重开。
客栈中已经住了不少人,花又青刚跨入门槛,就听见一阵喧闹,她斗篷大,垂下来挡住大半边脸。
饶是如此,二人进门时,吵嚷仍有片刻凝滞。
老板娘一身红衣,握一柄绣有貂蝉的团扇,扇子压在胸口,她倾身,仔细瞧了瞧花又青的脸,大冷的天,她犹轻摇那团扇,笑盈盈地招呼他们上二楼。
花又青不喜欢那些男人的视线,飞快扫视,确认其中有着四个傲龙派弟子。
傲龙派只收男徒,最为好认,一脸的桀骜不狂,身着褐黄衣,一瞧见漂亮的女子,嘴上议论着这女定不是良家全靠男人修炼,眼睛却死死滴黏在女人胸腰上。
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人心恶意更多。
刚转过楼梯,迎面撞见一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裹孩子的小被,声音温柔,哼着小调,像给孩子喂奶:“乖儿子,乖孩子,喝饱饱,睡觉觉……”
近看,襁褓中哪里是什么婴儿,只是个布缝的娃娃。
花又青一停。
老板娘怒目而视,以团扇赶那抱孩子的女人,皱眉呵斥:“下去下去,谁让你上二楼的?”
转过身,又笑着向二人赔罪:“呦,真是对不住,让二位看见这个疯婆子……外面冷,我也看不下去她被冻死不是?您二位多担待……”
傅惊尘没说话。
进了房间,关上门,不多时,又有人敲门,说是送热水,花又青去开门,一看那人面容,震惊不已,一句“四师兄”险些出口。
端水来的人,面容端正,天然一股笑模样,瞧谁都是笑盈盈的。
俨然四师兄展林的少年模样。
水月镜织造的幻境只能容一人进入,且现实中的四师兄应当还在京城。
花又青脑子活泛,立刻意识到,这是幻境中的展林。
傅惊尘在身后,她不能露出破绽,如芒在背。
印象中,展林似乎在朱雀一带捉过妖,是一笔大生意,报酬丰厚。
只是不知怎么,展林在这次任务中不慎同时得罪了海棠宗及傲龙派的人,不仅被傲龙派的人打断双腿,还被海棠宗下了极为强劲的焚身咒。
为了不误伤师妹,展林独自在后山温泉中浸泡整整一个月,才终于解了焚身咒,幸运的是激发他画避火图的灵感,图册被人一抢而空,成功给师弟师妹们置办了过年新衣。
完成任务后才能拿到报酬,清水派穷,很多师兄姐出任务时还要做些小兼职,来换取食宿。
展林此时大约也是如此,在客栈做些事情,亦能免费住宿。
无论如何,现在看到胳膊腿儿都完好的四师兄,花又青还是欣慰的。
她不敢展露太多,生怕被傅惊尘瞧出异样,低头避让,谢谢也不敢说。
倒是展林愣住了,直勾勾地盯着花又青的脸。
傅惊尘问:“有事?”
花又青僵住。
“没,没,没,”展林意识到唐突,他快言快语,立刻解释,“只是看着令妹,想起了我的小六师妹。”
请住嘴啊四师兄!你没有看到傅魔头的表情吗!
花又青很想用盆中热水给他来个醍醐灌顶。
傅惊尘扬眉:“哦?”
“不过,”展林又看了看花又青,笑,“我小六师妹年纪更小些,今年才五岁。我方才想,小六师妹长大了,定然和这位小姐一般冰雪可爱。”
他犹豫着,又问傅惊尘:“不知小姐身上这斗篷在何处买的……我小六师妹一直想要件这样灰鼠皮的衣服——”
花又青沉默不言。
身上这斗篷不是买的,是幼时某年展林送她的新年礼物,可惜她个子长得快,没几年就穿不下了,白白辜负师兄的一番好意。
思及此,花又青解下斗篷,递给展林:“既然你喜欢,就带回去给你小师妹吧。”
展林一愣,连连推脱,花又青坚持,傅惊尘也出声,要他收着。
几番推拉,他赧颜:“我怎能白白受此大礼……”
他摸遍全身,最终将身上一木盒郑重送给傅惊尘,说是现今身上唯一值钱物件。
傅惊尘只看一眼,便丢在一旁。
记忆中师兄们一直很穷,花又青好奇:“是什么?”
傅惊尘说:“避,火图。”
花又青啪一下丢开。
不愧是四师兄。
展林离开不久,房间中就听楼下有女子口申口今声。
花又青起初以为是海棠宗的女子在采补修炼,渐渐听哭声哑了,伴着摔打,才隐隐觉不妙。
见傅惊尘开门,她也疾步跟下去。
傲龙派的几个弟子,正心满意足地穿衣,其中一人年纪大了,露出肮脏的、流着汗的肥油肚子。修炼之人要修身养性,不必忌荤腥,但忌身体如此发福。
他脚下踩着肮脏的襁褓,正心满意足地系着裤子,那个疯癫的女人衣衫不整,跪在地上,正哀哀地哭求他把孩子还给自己。
孩子?
傲龙派弟子哈哈一笑,把那个破布娃娃撕成两半。
花又青是正道人士。
她见不得欺凌弱小的事,脑袋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先冲出去——
傅惊尘拉住她的手臂,皱眉:“做什么?”
花又青沉默了。
是的。
这只是幻境,她提醒自己,只是幻境,并非现实。
她现在是要救大师姐,当务之急是逼傅惊尘进玄武山。
几个傲龙派弟子大约是吃饱喝足了,百无聊赖地上楼休息,那个肥胖的男子刻意多看花又青几眼,走过了,那黏腻的笑声尚在,一下一下传入鼓膜。
花又青最终还是不忍,她悄然走到那经暴力的可怜女子前,手指点眉心,默默为她施加止痛愈合的清净咒。
那女子渐渐止了哭声,目光呆滞看花又青,眼神空空,如泥人木偶。
花又青说:“你愿不愿——”
下一秒,一根细细茅草杆刺透她脑壳。
殷红的血汩汩流出,女人仍旧睁着眼,但再也看不到东西了。
悄无声息,一招毙命。
花又青原地站了两秒,才恼怒质问:“你在做什么?”
身后傅惊尘说:“对她来说,活着也是痛苦,不如早早解脱。”
花又青声音又快又急:“这是一条人命。”
“人命如何?”傅惊尘垂眼看她,声音温柔:“你又能为这条人命做什么?在她每次被欺凌后给她愈合伤口?然后看着她继续无限度地被欺凌,直到死去?”
花又青哑口无言。
“与其把你珍贵的治愈能力用在她身上,不如先帮你兄长治疗腿伤,”傅惊尘笑,“你若想通了,就先上楼——我还有事要做,记得关紧门,我不想在回房间后看到你的尸体。”
花又青没说话。
傅惊尘也不需要她的答案,径直向外走去。
白色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时,花又青蹲下身体,抬起手,轻轻合拢那女人死不瞑目的双眼。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非将傅惊尘及那两派弟子引到此处,你也不必在今夜身亡。
花又青默默为她超度,片刻后,起身上楼。
她打定主意。
不能再牵扯更多的无辜之人,纵使这是幻境。
一个时辰,再等一个时辰,假使傅惊尘还不动身,她就捆了傅惊尘的身体,背去玄武山。
这自然是不好收场的下下策,但……总要尽力一试。
花又青没有等到一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楼下混乱声起,沸反盈天,要冲破房顶。她匆匆下楼,只见大厅之中,横七竖八地摆着几具尸体。
赫然是方才气焰嚣张的傲龙派弟子,此时皆被一刀封喉。
沿着滴滴血迹看,一路延伸到门口,四师兄展林赫然站在打开的门前。
下午遇到的那两名海棠宗弟子,其中一名昏迷不醒,另一名急切地扶着师妹,满面怒容:“竟然敢伤害我海棠宗弟子——”
展林怀里抱着那件灰鼠皮的斗篷,急切地辩解:“不是我,不是我,真不是我杀的人……”
他半只胳膊染血,脚下是沾血的长刀。
显然无人听他说话,剩余的人看他如看蛇蝎,展林绝望地看了这客栈一眼,又看已持剑刺来的海棠宗弟子,咬咬牙,转身,疯狂向外跑去。
花又青急急下楼梯,双手握着栏杆,只看到外面火把明亮,马蹄疾驰,还有海棠宗弟子的怒吼:“就是他!他杀了我们的人,行迹可疑,不是逃犯也是同谋!!!抓住他——”
又听马嘶鸣,透过破了洞的矮窗,花又青瞧见展林骑了傅惊尘买来的枣红马,俯身在马上,策马疾驰——他怀里还抱着那灰鼠皮的斗篷,到了此刻尚不肯放手。
追兵诸多,那些前来围剿傅惊尘的人,都被海棠宗弟子这一声吸引了目标,转而去追击展林。
花又青心急如焚,下意识跳上栏杆,还未跃下,就被傅惊尘拎着衣领,轻松拽了回去。
他说:“用头撞地板不会让你变聪明,只会让你的小脑袋开花。”
祸水东引,傅惊尘已然摘了人皮面具,此刻还是他的脸,俊美温和,白衣翩翩的世家子弟模样。
花又青说:“他不可能杀人!”
傅惊尘淡然:“我相信他。”
花又青猛然看他:“真的?”
“真的,”傅惊尘颔首,“人都是我杀的。”
他补充:“太聒噪。”
花又青不说话。
好一招祸水东引。
傅惊尘面不改色,似乎毫无廉耻。
是了,和魔头谈廉耻,就像同花魁娘子谈贞,操一样令人发笑。
此行大约难完成任务了。
花又青心算,先救展林师兄,再回来绑傅惊尘去玄武山。
确定时间足够后,花又青手要掐诀,刚转过手,冷不丁,被傅惊尘握住手腕。
咒法被强行打断,手腕一酸,几乎瞬时脱力,傅惊尘声音悠悠:“回房间,收拾行李,你先帮我治伤,我们去玄武山一趟。”
玄武山?
花又青渐渐冷静。
大局为重。
大师姐更要紧。
这只是幻境。
等脱离幻境,她一定给四师兄买他最爱吃的芙蓉酥赔罪。
强迫自己凝神聚气,花又青说好。
她的手腕仍被傅惊尘握着,他力气太大,花又青习得都是内修,手腕被控,脉搏被压,气血无法运转,一时间竟难以反制。
房间内,傅惊尘坐在桌前,摆弄着几根蓍草。
花又青低着头,心绪纷杂,没看桌上的东西,双手贴在他受伤的右腿上,为他疗伤。
狰狞的伤口愈合,血肉迅速生长,傅惊尘面色不变,只垂眼看蓍草。
他为此行卜了一卦。
上巽下离,上风下火。
风火家人卦,乃镜里观花之象。
傅惊尘看为他疗伤的花又青,微笑问:“你平时施法只靠双手?”
花又青没理他。
傅惊尘拂乱桌上蓍草,若有所思:“若没了双手,是不是就断了修炼之道?”
花又青说:“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傅惊尘说,“只是好奇。”
他赞叹:“原来修仙问道如此有意思。”
那些伤口已然长好,一点儿疤痕都未留下。
花又青起身,无意间嗅到傅惊尘袖间冷冷寒梅香,恰如第一次被他拧断脖子的那个夜晚。
傅惊尘又捉住花又青的手,搭住她脉搏,这次并未用力,只是专注听她脉象,片刻后,笑着说:“今晚不打猎了,一起走吧。”
花又青心有防备:“走去哪儿?”
“去玄鸮门,”傅惊尘松开她的手腕,笑,“方才听人说,十二年才招一次弟子的玄鸮门开门大酬宾,机会难得,似乎很有趣。”
“我们也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