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跟上来了!”
冯维往后睃视,立即回禀。
裴玄素点了点头。
一行人疾速往前方飞掠狂奔,索索草动,冯维看一眼身前裴玄素胯股间隐隐渗透的湮红,他很担心:“主子,你还好吗?”
裴玄素喘息很重,实际上,他的状态并没有很好,四十廷杖虽没伤及骨头,但皮肉几乎打烂一层,他行走坐卧看不出丝毫端倪,但每一下动作皆伴随剧痛。
他意志力惊人,但身体状态并非意志力可以改变的。
渡江之后,他开始发热,手足却冰冷,身体状态的强度亦开始急速往下飞坠。
一行人已望见崖底,一泓清冽河水蜿蜒绕过,裴玄素瞥一眼河面水位,视线顿了顿,足下一息不停,水花飞溅,他们越河登上杂草矮树丛生的石岸抵达崖壁。
裴玄素半身湿透,目光凌然,脸色透出一种冰冷的惨白色。
冯维急忙掏出怀里的俩药瓶递给裴玄素。
——这俩药瓶沈星收着的,上马前硬塞给冯维。
裴玄素面无表情,打开一瓶塞,把里面的药丸倒出数颗塞进嘴里咽下去。
冯维忍不住说了句:“沈姑娘,会不会是喜欢你?”
裴玄素和沈星两人爆发的争吵,冯维四个全程看在眼内。那个体贴恬静又勇敢的小姑娘,他们很有好感,裴玄素从小爱慕者如过江之鲫,他们忍不住这么揣测了一下。
裴玄素脸色一冷,他本欲呵斥:胡说八道!但抬首,话到嘴边,最后没出口。
眼前三个青壮心腹,已经去了势。
其实他不认为自己是多好多坦荡的人。
小小年纪,他就会有意识物色心腹御下。
没人教他,他自己会的。
冯维是他自己挑的。
孙传廷和邓呈讳是他救的,一个父母受辱入狱,一个卖身葬祖。
他看孙传廷精健少年,身高手长;邓呈讳单臂能举大石,两人有些脑子,看资质更是习武的好人才。
裴玄素为他们解决全部后顾之忧后,收归囊下。
那年他八岁。
却没想到,树倒猢狲散后,他们几个人千里迢迢几番辗转,甚至主动去了势,也要听命他身后。
裴玄素深深吸离开一口气,展臂大力拥抱三人,他没再说什么,但心里狠狠地想,只要他不死,他们全部不会白吃亏!好处只管有!
冯维他们一愣,立即大力回抱!
“别乱说。”
几人一拥即分,裴玄素拔开第二个瓶塞,一看,却终究还是,“沈星!”
只见另一个药瓶,竟是一截独参!
外皮褐黄色泽老虬,皱褶如铁线匝扎又多又密,瓶塞一开,浓涩的老参味道弥溢,这是一截百岁往上的老人参,看年份,恐怕连她姐夫弄给她家以备万一压家底那截都弄出来了。
这年份的老参,极其珍贵,连他家以前都没有。
濒死人都能提一口气,交代遗言,正是备着裴玄素这个时候用的。
关键时刻,强提一口气,硬挺过去。
两人吵翻了,她还是把人参塞了过来。
百般滋味翻涌在心头,心潮起伏,又恨又哽,他咬紧牙关,终究恨声:“你为什么要姓徐!!”
这真是个造化弄人的事实,没有人能回答他。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有口气往上冲,一刹那冲得眼眶有一种难以忍受的灼热。
他恨恨取下那一截老参,丢进嘴里,狠狠嚼,苦浓到极点的参味直冲灵台,咽下去。
……
裴玄素一行人,开始往悬崖上攀。
那是千刃峭壁,如天刀一切,又高有直,岩石尖锐,草木不生,猿猴都不能在此攀登,所以才没有人制高,也没有人驻防。
这是个漏洞,但也不是。
裴玄素生生要化不可能为可能,撕衣下摆缠绕掌心一圈,开始往上攀。
那六个人狠狠心,也跟着上去了。
一下接着一下,三两互相捆着腰带连带着,裴玄素手掌不断往上用力,掌心很快被尖锐的岩石边缘割出了血,每一下,系全身重量,反复钻心痛楚。
最可怕的是,峭壁的裂岩非常大片光滑,鱼鳞似的,边缘又尖又窄,几乎没有能放下全脚的地方。
攀爬到正中的时候,一滑,“啊——”急速坠落,连续掉下了几个人,冯维死死拉着安全绳,裴玄素眼疾手快一个俯身,抄住了掉下去的人。
六人掉下去了一个,三个被裴玄素捞住了,两个自己稳住,呼啸罡风绝壁悬崖,裴玄素单手勾住窄利的岩片,啪啪啪连续下了几级,才捞住了这三个人的命。
凌空之中,裴玄素乌黑长发纷飞,目光凌然,五指骨节分明青筋暴现,单手将他们硬生生提回去。
犹如凌空神祇,绝境中那双丹凤目中孤注一掷的凌然直搠人心,让人凭生一种一往无前的孤勇。
五人一咬牙关,来都来了,他们跟着裴玄素拼了!
最近那人冲裴玄素点点头,裴玄素放开他,抬首,“继续上。”
他吩咐上方的冯维,继续往上攀登。
裴玄素终于在大半个时辰之后,登上了悬崖顶端,抵达夷族旧寨。
这时候,天已蒙蒙亮了。
……
夷族旧寨连续多日处于急匆备战和奔走收包袱的两极状态之中,但后者大寨外一点都看不出来。
裴玄素判断得一点都不错,两夷族长奢威先被坑,后又被杀,夷族惊恨交加,哗然叛反是必然的事。他们毕竟是降族异族。但孤注一掷的防御和备战同时,少族长奢蔼却下令收拾所有轻便细软和兵刃,准备让一半族人设法遁撤,保存火种。
紧张的备战和收拾包袱,一边决绝,一边凄慌,从夷寨正厅的主位望出去,奔走收拾和刀箭搬动大石油锅备战的族人很多都含泪,苍莽大山之上的天空乌云弥漫,遮蔽了金色的太阳。
两名被囚刺客一旦想活,投诚得很快,指导夷族神武大炮打击的发数和距离,该怎么躲避,怎么才能更好偷渡族人,知无不言。
少族长奢蔼反复问讯后,让人将其押回水牢,大厅众长老沉坐在主位两边下手。
神武大炮的威力骇然,如何偷渡族人?即便顺利让一半族人逃生了,那天下之大,族人又该去向何方?何处安身,才能躲过大燕的剿杀苟活下来。
奢蔼恨声道:“阿爹你糊涂啊!”
这位夷族少族长并不是个蠢人。
可惜他老子太贪婪,被诓骗和几个客商打扮的刺客称兄道弟,让夷族成了龙江事发前刺客团藏匿的大本营,人被事后折返的刺客团灭口不说,还累及一族。
若先前当家的是奢蔼而非他的父亲,夷族就没有这场祸事。
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两夷大祸临头,除去负责巡防备战的长老,其余和奢蔼连续多日都在大厅讨论,个个目泛血丝,却始终没能给遁撤的一半族人讨论出一个好去处来。
正当这个时候,有急促奔跑的声音:“族长!有人从后崖爬上来了,他说要和我们做个交易,可以给两夷遁撤的族人一个好去处!”
所有人大震失色,奢蔼厉声:“谁!”
“那人说,他叫裴玄素!还说少族长认识他,……”
“裴玄素?!”
奢蔼是个三旬上下粗矮精明的壮年夷汉,腰缠五彩蓝布腰带,熬夜他双目血丝满满,骇怒之下,形相有些吓人,一听浓眉一皱。
他当然认识裴玄素,过去两夷宣慰府和龙江府关系友好,裴玄素少年时还代表龙江府来夷族做客,不过当时去的是宣慰城,现在宣慰城已经弃了。
一别之后,各自命运急转直下。
奢蔼憎恨朝廷,但裴玄素一家不是遭殃了吗?转念昨日南下的大官船,想了想,就明白了。
奢蔼慢慢坐回大椅上,耳边嗡嗡,有人惊呼必须杀了那人不能走漏风声,他抬了抬手,安静下来。
奢蔼盯着大敞的厅门和灰莽天际,他思索片刻,“带他过来。”
大厅很快清场,人臂粗的油锅灯绳全部点燃,滋滋燃烧青烟和气味,粗矿而肃杀。
一个身穿蓝袍,长发半披的青年男子迅步往这边行来。
他乌发散乱半湿,身上穿的是最普通的蓝布袍衫,身姿如松如鹤,衣袂当风,猎猎而动,却有一种如珪如璋的风华和岿然。
裴玄素步入大厅,两人时间都很紧凑,谁也没有废话,奢蔼没有请裴玄素坐,裴玄素更没坐。
奢蔼厉声:“你为神熙女帝效命,你说的话最好一如既往有用,否则,你今天就把命留在这里!”
裴玄素抬眼,丹凤目目光极其锐利,奢蔼亦然,双方目光一触,大厅剑拔弩张。
裴玄素沙哑:“女帝陛下是女帝陛下,我是我。”
他必须起来!
否则,太初宫哪怕压倒性胜利,于他又有何相干?
裴玄素神情冷漠,“我们做个交易吧奢蔼。”
“什么交易?”
“我于岭南越族族长第三子冼运甑有救命之恩,对方曾言但有所命,必竭尽其所能报也!”
裴玄素少年游历大江南北,交游广阔,可惜都已经远去,被龙江之变将他的人生生生斩成两截,命运如洪流,鲜血淋漓,不敢触碰,触目惊心。
岭南群山重嶂,大燕掌控能力大大减低,土族主宰那一大片重山大岭和冲积平原。
需知各地的山民夷族土族,盘桓千百年,各有各的地盘,很多地方山好水好,但原地盘的主人是绝对不允许让外来土族入侵的。
如同丧家之犬的两夷,带着大批老弱妇孺,要靠战斗侵夺地盘落脚何其艰难。
“冼运甑正好缺人,你们趁机进了岭南,日后哪怕待不住,也可以遁进深山落地生根。”
太阳底下没新鲜事,冼氏三个儿子,三个生母,出自当地三个大附族,争继承争得死去活来。
裴玄素当年在百越时,越族族长已老迈,俱他所观,并不算老当益壮。
估计争位的重要关头就在这几年。
夷族过去投奔时间点刚刚好。
有得一两年,哪怕尘埃落定后冼运甑要卸磨杀驴,两夷也已经成功进入百越并熟悉地形了,找条退路,物色处深山,盘踞撤进去,有攻有守,就能扎根下去。
“我给你一封手书。”
裴玄素双目如电:“你立即派人下水牢把那两个刺客抢回来,重新抛出去!”
“最好能多抛几组。”
奢蔼必然是以这两个刺客当筹码,意图引开大燕朝廷平叛军的注意力,好让他偷渡族人;或者,奢蔼打算将这两人带上,拿来必要时当筹码。
不过以山芋的烫手程度,想必前者居多。
“马上去!”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你必须告诉我哪一组才是真的!”
两人一上一下,双目迸射凌厉之色,边缘冯维等九人刷刷刷抽出长刀,与大厅持刀的夷族战士紧张对峙着。
奢蔼吭哧吭哧,他呼吸沉重得厉害,霍地站起来:“你骗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厉声。
裴玄素心下不禁冷笑,做人都没用?还谈做鬼?!
思及自身,他有一种彻骨的恨意。
当然,他并没有骗奢蔼。
奢蔼暴喝:“来人,奢平,马上带人从梯道下水牢!!”
不久之后。
奢蔼对裴玄素道:“一共五组人,走西北落雁坡那组是真的,已经放出去了。”
……
裴玄素奔出夷寨大厅,山风凛冽呼啸,衣袂鬓发猎猎而飞。
广袤的视野,苍茫的群山,风捣动云,盘旋。
裴玄素伫立在高高的寨墙后等待篮梯的时候,他俯瞰整个山花流水。
漫山遍野映山红,如火如血,可惜他就像那地狱回来的恶鬼。
他这一生,算计开始,却总是遇上好的人,全心全意对待他。
可惜,被一个个生生痛苦剥离了去。
他觉得珍贵的。
除了身后几个心腹,身畔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穷途末路,不外如此。
他不免想起沈星。
没有那截老参,他未必能爬得那高崖,此刻体内暖热冲劲,他体魄精力在药力之下重返巅峰。
真的很难说她居心叵测。
但为什么偏偏她是徐家的人?
她是安陆王楚淳风的姨妹,是安陆王妃徐氏的亲妹妹,徐家一家都全力于两仪宫皇帝麾下效命。
很难说徐家在龙江惊案的幕后策划参与了多少。
寒夜偎依,他以为沈星是他仅有慰藉的安慰奖。
冷透心的寒夜给他一点点温暖,一点点慰藉。
没想到结果竟是如此!
这段日子,几乎一闭眼,父亲那血淋淋的人皮在眼前晃动,母亲凄厉的挣扎惨叫、死不瞑目,还有哥哥暖暖说没事,裆.部空荡荡。
他就恨不得一剑杀尽所有人,包括徐家人。
——他如果和沈星若无其事的话,岂对得住在天之灵的父母血亲!!
裴玄素长长出了一口气,沈星给他心上留下的烙印真的很深,心肝仿佛绞着的疼,情潮交杂难以言语。
但他想,不管怎么都好,就此别过。
他也不想再去想了。
他自身难保,他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就算舍出这身骨血,也要竭力完成。
是否阴谋,喜欢与否,不想追究。
注定是一个过客。
或许若干年后,他还活着的话,发现她真的没有坏心。
再回首,一声叹息。
他想,也许他真就是天煞孤星的命,一个亲人朋友都留不住在身边!
——这是那年他哥哥落水高烧后变痴儿,母亲说的。
兄弟俩落水,他特地带哥哥偷溜出去玩的,他挣扎游上岸,又下水几次,却再也找不到哥哥。
母亲搂着哥哥指着他的鼻子,厉声大骂,痛彻心扉。
他慌,他急,他不肯承认自己是孽根祸胎,母子从此如同陌路仇人。
只是那些点点滴滴,随着母亲为他死的那一刻,成为另一种痛彻心扉。
沈星或许是好的,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一如既往,否则他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对不起父亲剥皮之痛,对不起母亲大睁的双眼,轮.暴惨绝人寰之痛啊。
思绪翻滚交错,热血上冲,裴玄素握紧双拳,直到前面声音打断。
“好了,篮梯来了。从孔洞下到底,潜泅半里出暗河,就是西侧山脚外!”
裴玄素收敛心神,一行自暗河而出,上水直奔西北方向,越过落雁坡数里,他终于望见了两个一身狼狈的黑衣人。
黑衣人已经甩脱了铁枷,全速往深山方向遁去!
一见这两个人的步伐和身法,裴玄素就知道奢蔼没说谎。
“信号箭!”
裴玄素倏地刹住,手一伸,他留下那五个人的最重要原因,正是这个。
五人一愣,他们也确实备了消息联络的响箭。
裴玄素亲自燃起响箭,一拉扣环,滋滋的火星沿着引线急速向上。
他神色凌厉,手一放。
一支响箭“咻”直射长空,爆出赤红的巨大焰火,同时震动了大江两岸和莽莽群山。
……
楚淳风的船上。
皇帝这边,除去大皇子楚治之外,淮安侯郑御、安陆王楚淳风等人俱悉数亲自下场。
楚淳风已经换了劲装,他对身边徐妙仪又气又恼:“你说你来干什么?”
徐妙仪服了护心丹,脸色已经好转多了,她说:“景昌和星星都在,我不来放心不下。”
由于徐家女婿的原因,其实这次涉及景昌的相关事宜楚淳风都是不得知情的。但他使出水磨功夫,最终成功在郑御那边得到线索——这次龙江,己方运来了大批的火药。
——沈景昌等暗阁成员在这次的重要任务之一,确实是趁机消灭另外一半仍听命于女帝的昔日同僚。其中最重要部署和手段,就是火药。
另外,假如灭口被两夷囚禁的俩刺客失败,龙江一事暴露,确实很有可能会有暗阁掌队出来扛锅的。
楚淳风夫妻顾不上别人,但无论如何这人不能是景昌。
楚淳风一脸疲惫,他连日查探,最后逮住一个参与运送火药的,“埋火药和设伏的地点,就在滂江一带。”
滂江是龙江支流,就是两夷旧寨那一带。
他这次连他养了多年的信鸽都取出来了,先刺穿耳膜,又带来龙江一带练了很久,终于适用于炮声下传信了。
人跑是来不及的,他们更不能明目张胆阻止景昌执行任务,只能伪装后私下去拦截去阻挡,夫妻分了十七队人,包括星星那队,他说:“你放心,我找到机会就脱身过去。”
信鸽一笼笼送出去,这些信鸽楚淳风废了很多心思养了多年,徐妙仪知道,本来他有其他重要用途的,但俱紧着自己了。
徐妙仪心里动容,但恩爱夫妻,不必说其他,她说:“你小心,”她顿了顿,“能顾着星星,你尽多顾点儿。”
“嗯,我知道。”
楚淳风匆匆出了甲板,率人跳下岸边,和郑御等一行如潮水涌入密林中。
徐妙仪深深呼了口气,目送久久,才收回视线。
再三忍耐,徐妙仪还是决定让沈星去。
要么完全保护,要么就让她成长。
拖泥带水,只会害了她。
总归徐妙仪下了命令,徐芳等人第一要务是保护沈星的。
徐妙仪慢慢回到舱房内,扶着坐下。
夜色将明为明的天,山峦黑黢黢一片墨色,她扶着椅背举目眺望现今沈星应在的方向。
沈星和裴玄素分开,徐妙仪也知道了。
她觉得,分开好。
虽沈星说不喜欢他,但裴玄素那过分夺目摄人的艳丽皮相,总让她生出担心。
——现在远在龙江还好,一旦返回东都,徐妙仪不敢联系沈星的,更甭提插手她的事情了,发生什么,鞭长莫及。
她本就想把徐芳他们留给沈星,从前就做过很多铺垫,这次顺利成章,但其他的人不敢的。各家各选立场不鲜见,但绝不可以愚弄皇权,明目张胆骑牛找马。
哪怕是,也得逼真得不是,就像沈星二姐。
沈星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有一颗真挚的心。
裴玄素这人居然这么快就从牢狱到龙江来,论心眼,沈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阉人,心思深沉。
徐妙仪没和裴玄素交谈过,但远远望第一眼,她就看出了大致。
这原不稀奇,所谓君子,有多少真正君子无垢,彻头彻尾光风霁月之辈?
谁能父母死绝惨绝人寰还能不崩溃性情大变的?
徐妙仪经历过,她理解,她太知道这种心情了。
只是,作为一个姐姐,她并不希望星星待在这么一个复杂的人身边,尤其对方还是阉人。
分开好。
徐妙仪希望,能尽早找到二娘的消息,沈星跟在她二姐二姐夫身边,她才是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