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不是大秦的王。
不是这天下的至尊。
而是一个父亲，为儿子求一线机缘。
哪怕是，他为此给臣子用上了劳烦二字。
因为这是请求，而不是命令。
而在这一刻，王翦也不是他的大将，而是他欲要为扶摇邀请的老师。
这样的秦王政，王翦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连忙开口：“王上放心，公子有无上天资，末将不会浪费他这份天资。”
“只是兵家陆地，难以长寿........”
“无妨！”
秦王政抿了一口茶，挥了挥手。
“有所成就就好，入兵家，寡人不求他登临陆地，也不求他在军中有所建树！”
“只希望他清楚，大秦，来之不易！”
“这巍巍大秦，不是上天给嬴姓一族的，而是无数老秦人浴血奋战得来的！”
“诺。”
对于此，王翦重重点头。
他也清楚，秦王政对于扶摇变化的欣喜。
而且对于他们这些臣子，扶摇的改变，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特别是他们这些武夫。
在扶摇崭露头角之前，大秦唯一能够称道的公子，便是长公子扶苏。
但是，扶苏走的文吏之道，与他们多有隔阂。
甚至于，王翦都不看好扶苏。
大秦以法立国，以武开国，按理来说，扶苏将选其一而走。
但是，扶苏两者都没有选择。
反而是选择了儒。
这样的长公子扶苏，虽然得到群臣的尊重，却无一人敢与之交心。
与之交好的，有且仅有王绾等人。
寥寥无几！
但是，扶摇却选择了武，以其在军中的表现，征服军中悍将只是时间问题。
.........
城父山谷。
三里之外，大秦锐士扎营。
幕府之中，蒙池脸色凝重，指了指案上的地图，道：“这城父山谷，是从这里前往城父的唯一通道。”
“两侧山脉连绵，虽然可通三骑并行！”
“但，这里易守难攻，乃绝佳的伏击之地，一旦对方这里伏击，选择通过的大军，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而这里，两侧山脉之中，有三万楚军，更是有斗庄坐镇！”
“公子以为，此战当如何？”
这一刻，蒙池有些纠结。
他要拖住斗庄，但是又不想麾下将士死伤惨重。
“烧！”
扶摇阴沉着脸，走上前去，剑指落在地图上：“将军，这两侧山脉连绵，这城父山谷，目测有四五百步的距离。”
“就算是耗死我军，也不可能通过！”
“为今之计，只有引火烧山，将这些楚军从山脉之中赶出来！”
“火攻？”
闻言，蒙池一愣，然后看着地图，道：“现在正是秋季，但是草木尚未枯黄，就算是引火，只怕是也难以达成我们的目的？”
“哼！”
冷笑一声，扶摇语气冰冷：“集中猛火油箱，采集引火之物！”
“这里山风呼啸，只要我军引燃山林！”
“火借风势，又有猛火油助威，这一片山脉都将会彻底烧光！”
“若是斗庄等人不能前期逃离，就只能死在山脉之中。”
“城父山谷之外，虽然山脉连绵，但是这附近没有楚人聚集！”
“唯一的担忧是大火不灭，将会席卷城父山脉，波及周边！”
........
此时，幕府之中安静的落叶可闻。
就算是蒙池也震惊了。
扶摇的策略，确实可以攻破这里，将斗庄以及三万楚军葬送。
但是风险太大了。
有道是，水火无情，一旦出手，就会殃及无辜。
到时候，一切的损失，难以估量。
“公子，这样做是不是太狠了？”
蒙池皱着眉头，眼底深处掠过一抹惊骇，朝着扶摇：“一旦有大风席卷，风涨火势下，甚至于死伤数万人.......”
“将军，我们别无选择！”
扶摇眼中满是坚定与狠辣：“上将军这边局势尚且安全，但是李信将军以十万大军对战项燕麾下的楚军主力！”
“局势危如累卵！”
“一旦我们不能攻城父，尽早的驰援李信将军，十万大秦锐士有全军覆没之危！”
“只有攻破城父，兵锋直指楚国腹心，才能让项燕分兵！”
说到这一步，扶摇便不开口了。
他清楚，这个决定不好下。
蒙池终究不是蒙恬，不论是见识，还是才学都相差甚远。
甚至于这决断，也是天差地别。
这一道命令一旦下达，纵然是大胜，未来也会被天下文人口诛笔伐。
甚至于，因此让蒙氏遭受攻讦！
半个时辰过去了，蒙池额头浮现了汗珠。
他心中念头万千，这个命令好下，但是后果.......
蒙池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蒙恬，担心蒙氏！
将茶盅里面的最后一口水喝下，扶摇长身而起，朝着蒙池，道：“将军，这道命令我来下，我以王剑而下！”
这一刻，扶摇解下王剑，朝着蒙池以及军司马等人，道：“今，本公子以王剑为凭，暂掌大军！”
“蒙池，传本公子令，引火烧山！”
“公子，不可啊！”
蒙池脸色骤变，朝着扶摇劝，道：“一旦下达这个军令，到时候，公子的名声尽毁！”
闻言，扶摇摇头：“我也不想，但是，在大秦锐士与楚人性命之间，我选择大秦锐士！”
“本公子是秦人，是大秦公子！”
“传令吧！”
“纵天下文人口诛笔伐，纵万千罪孽尽加我一人之身，只要能够让将士们活着回去，那又如何！”
说到这里，扶摇目光如剑，死死地盯着蒙池，道：“怎么？蒙池将军想要违抗王令？”
“末将不敢！”
蒙池朝着扶摇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走出了幕府。
他清楚，扶摇这是为他挡下了这一劫难。
这一刻，蒙池心中涌现出一抹冲动，相比于扶苏，他更愿意为了扶摇赴死。
这不光是因为扶摇的身份，更是因为扶摇这个人。
“军司马，传公子令！”
蒙池断然下令，眼中满是决绝。
“诺。”
军司马前往军中传令，这一刻，蒙池转身看着幕府，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他日，若是公子需要，蒙池甘愿赴死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