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打过来了,快跑啊!”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一个乌桓勇士慌张的从远处骑马奔驰至自家部族,一进来他就极快的翻身下马,随后慌张的往部族中间的一顶大帐跑去。
这句话,让部族中的所有人都是一下愣住,然后他们就开始慌乱起来,整个部族一下乱成一团。
若是以往的时候,部族中的勇士就该各自上马准备抵御外敌,但是就在不久前,部族的首领已经带着大部分的勇士跟随辽西乌桓大王作战去了。
而且这里也不过就是两三千人的小部族,本身的勇士就不算多,现在主力不在,遇到紧急情况完全没有应对的能力。
族群自发开始号召年轻的勇士开始集结,许多十四五岁的乌桓少年,也同样被迫骑上战马,准备要迎接他们人生第一次真正的战斗。
这个时候,没人来得及去想汉人为什么能打过来,更没人敢去想首领为什么没有回来。
但现在即便集结人手,部族也不过就是召集了两三百骑而已,这并不能让部族众人感到任何安心,包括从主帐中走出来的首领之子也是如此。
首领之子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聚集过去,当首领不在的时候,首领的长子便是整个族群的主心骨。
只不过他虽然意图掌控局面,但看着眼前的三百来年轻勇士,他心里完全没有放心的想法。
因为斥候带来的消息说的明明白白,汉人军队携万余大军而至,再有一个多时辰,就可以抵达这里了。
难道让自己靠这三百骑兵抵御近万的汉人大军?
“各户青壮立即集结逃跑,去东边和其他的部族联合起来,只要联合起来赶跑了汉人,那咱们还能夺回部族!”
首领长子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部族必定是带不走了,打也是不可能打的,这种关头只能保住部族现有的一部分青壮战力。
至于部族的老弱妇孺,那就算是舍不得,也只能先放弃。
汉人来了,辽西的各个部族一定会相互联合,只需要五六天的时间,至少能组建起一支全由少年组成的两三千骑,但这也是在透支辽西乌桓的未来。
如果这还不够,那他们只能去投奔辽东的乌桓部族了。
整个部族,都随着他的命令开始动作,少年勇士们依依不舍告别了自家的亲人,便往东方远去。
虽然他们知道,这些妇孺被汉人俘虏之后,下场可能不会太好,就像乌桓人对汉人的残暴一样,汉人一旦有机会手底也不会有多少怜悯。
但这个时候他们顾不得这些,游牧民族从来都是在彼此争斗厮杀中生存下来,他们必须习惯这些。
年轻的乌桓勇士跑了之后,剩下的部族却也不会真的束手待毙,各户牧民家里莫不是号令自家奴隶驱赶牛羊带着财产往东逃难。
而且整个族群逃难的时候分成了七八支队伍,在这种关头分散逃离,也是游牧民族的生存智慧。
而也就在整个族群离开这个定居点不久,远处的荒原天际,便出现了一道黑线,然后黑线就变成了一道黑幕,黑幕之中,一道玄黄的旗帜格外的醒目,那是自然教的旗帜。
“教主,这个部落已经跑光了。”王当看了看远方一片狼藉的定居点,皱了皱眉。
许辰却不以为意:“老弱妇孺带着辎重跑不快,追上不难。”
说到这里,许辰看向了身边的田石头:“你立即率一千轻骑,两千步卒轻装疾行,务必把所有人全都控制下来,待后方大军到了之后,再做处置。”
田石头当即点头领命,就要回头行动。
这时候,张白骑和黄龙相视一眼,默契的往前一步,却也请命起来:“吾等亦愿率军前往,为我教战事平添助力!”
许辰意外的看了他们一眼,但随后也就明白二人心思。
这场战事下来,他们这一千冀州黄巾军基本没帮上什么忙,还差点成了黄巾的破绽,这会儿大概是想检点战功让脸上好看点。
许辰笑道:“两位将军有心,本座自无不许,不过人数过多会拖慢追击速度,两位将军便各领两百兵随军行动。”
虽然兵力少了点,但本身自己就是个添头,他们也没什么不满:“末将遵命!”
许辰左右一看,又把他们拉至一边:“我军军法严明,两位将军要多多约束手下士兵,以免犯了军法届时闹得难看。”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教主是担忧冀州黄巾军纪,这才只让带这点兵力。
这时候,他们更加感受到教主心思细腻,既没有拂了自己面子,事情也能安排妥当。
至于自己手下士兵的军纪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两人也都心里有数,如果不做约束的话,只怕到时候还真会出现些不好的事情。
收到命令,他们几人各自领兵先行,分数个方向往乌桓族群逃走的方向追击而去,而每一支小队也都是两三百骑兵带着数百步卒,皆是轻装疾行,很快就把黄巾大军甩在身后,然后在远处失去踪影。
逃难的乌桓大队,也确实如同许辰所料,整个行军都十分缓慢,一路走去,各户牧民都是一边跑一边叫喊,场面一片混乱,不知道多少物资遗落,也不知道多少牛羊奔逃。
“你个蠢货还不给我走快点,让汉人追上来了,咱们一个别想好过!”
一辆正在疾驰的马车里,里边的人正不断的催促和怒骂前面赶车的马夫,言语之中那焦急的语气,就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
虽然前面的马夫已经在拼命加快速度了,但是里面的人依然还觉得不够。
这个时候,他真恨不得这马车能飞起来才好,一旦让汉人把自己俘虏了,那自己就得和这马夫一样,去做别人的奴隶了。
“老爷,已经很快了,再快的话,那就只能把马车里的东西扔掉减轻重量!”
马夫名叫乌力,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乌桓汉子,原本是其他乌桓部落的牧民,因为后来部落被吞并,十几岁的时候就成了别人的奴隶,到如今也有十几年时间,他早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身份。
他只觉得这个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财产呢,为了逃命该扔的都得扔了,不然最后也只是便宜了汉人而已。
不过牧民家主回应却是更加暴躁的怒吼:“你是什么东西,我做事还用伱教吗,这些东西哪一个不比你值钱,信不信我先把你踢下去!”
乌力顿时沉默了,只能默默继续赶路,然后忍受着家主喋喋不休的谩骂。
事实上他早就习惯了家主的脾性,这十几年内不知道因为各种事情受过家主多少次的殴打辱骂折磨,这些事情都不需要专门记忆,因为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虽然这让他觉得十分痛苦,但他也不得不忍受,谁让自己是奴隶呢。
此刻他只希望帮助老爷逃走之后,老爷能看在自己出力的份上,让自己好好吃顿饱饭。
乌力的愿望很美好,但这注定只是幻想,因为后面的汉人很快就追了上来,后方数里的距离已经开始出现汉人的骑兵,这直接就让整个族群都慌了。
一时间,到处都是乌桓人惊恐的叫喊声音。
家家户户,都在飞快的驱赶自家马匹,都在死命的加快速度。
牛羊不要了,瓶瓶罐罐也不要了,铁器也扔了,只要能从汉人手里逃走,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了。
他们对汉人是恐惧的,这种恐惧绝大多数都来自于汉人可能的报复,所有的乌桓勇士,都是他们这样一个个牧民家庭供养出来的,他们很清楚这些勇士都是怎么对待汉人的。
如今汉人杀回来了,难道不会报复回来?
他们知道自己对汉人做的是什么,他们也恐惧汉人对自己做同样的事情,于是现在汉人的追击,便是他们眼里的灾难和梦魇,只可惜曾经保护他们的乌桓勇士们,如今却不见了踪迹。
所有乌桓人都感觉到背后的危机,每个人都是不要命的奔逃。
乌力也焦急起来,虽然他还想再提速,但是马车里装着的货物实在太多,马根本就跑不动。
“老爷,扔东西吧,再不扔就真的没机会逃了!”
乌力急切的劝说起来,但是回应他的,却是一脚踢过来,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后一股巨力传来,然后自己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翻滚下马车,如果不是反应够快,差点就要被车轮碾过了。
在一阵若有若无的怒骂声中,他看着马车渐渐跑远。
身上的痛苦他已经无从感受,这个时候他突然有种极其荒谬的感觉。
老爷最终还是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开始扔东西了,但扔掉的这个东西就是自己!
跌下马车之后他往前看去,就看到老爷自己开始驾车奔驰,但车厢里那塞满的各种东西,却依然放着好好的。
奴隶就是老爷的私人物品,只要老爷愿意,他甚至可以轻易夺取自己的生命,乌力其实知道自己和老爷家的牛羊没什么本质区别。
但他没想到的是,原来自己在老爷众多财产里边,却是最不值钱的那个,是这个时候唯一可以毫不犹豫被丢弃的一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