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啪啪啪几个巴掌声响起的时候,乌力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冒出来的勇气。
当那个教主让自己打回去的时候,自己鬼使神差的就出手了。
很快,一道噬人的目光便投射过来,只见到老爷浑身颤抖脸色发红,整个人已经陷入到了癫狂状态。
被一个奴隶扇了巴掌,这不啻于被自家的犬咬了,这种莫大的羞辱,甚至比对黄巾的恐惧还要强烈,这在老爷眼里,就是倒反天罡。
“卑贱的东西竟敢以下犯上,给我去死啊!”
老爷如同发狂的野兽,猛地往乌力身上扑了过去,一下把他压在身上,然后死死的掐住乌力的脖子,手里的青筋都使劲的鼓了起来。
一旁的田石头目光一冷,正要动手,但这个时候却是乌力先做出反应。
也不知道他瘦弱的身躯哪里涌现出的巨力,愣是在脖颈被束缚的情况下,一个甩拳猛地击打在老爷头上,然后所有人都听到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
老爷只觉得头上挨了重锤,吃痛之下顿时松开手,然后惨叫着捂住自己的鼻子,但一碰到鼻子又惨叫的更加厉害,那想碰不敢碰只能干嚎的模样十分的凄惨。
但即便是这样痛苦的境地,他嘴里对乌力的咒骂也丝毫不停息,而这曾经让乌力麻木的辱骂,现在听起来却让乌力觉得格外刺耳。
那几个巴掌打的不是老爷的脸,而是他自己心中的桎梏。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十几年的麻木彻底消散,许久没有过的尊严被重新拾了回来,自己心里再也不能自认奴隶了,面对辱骂和殴打,他也终于敢于生气,而不是默默忍受。
“不准再骂我了!”
乌力眼睛里燃起了十几年不曾出现过的怒气,然后他再度一拳轰击过去,毫不留情的击打在了老爷已经受伤的鼻子上,这顿时引起一阵更加撕心裂肺的惨叫。
老爷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围观之人莫不是心里发寒,只要看着他们都能想象到这种生疼。
不过乌力却丝毫没有同情,他的心里只有畅快。
那是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那是一种挣脱束缚的感觉,压在自己头上的东西,突然就被搬开了,自己可以直挺挺的站起来,堂堂正正的做人!
好一会儿之后,老爷缓过气来,气疯了的他不依不饶还想怒骂殴打回去,但是当乌力冰冷的眼神扫过来,他没由来的哆嗦了一下,然后就下意识往后蹭了几步。
随后他醒悟过来,只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害怕一个奴隶?
“凭什么,奴隶是我们的财产,你一句话就要剥夺出去吗,我不服!”
老爷气急败坏,他终于发现问题的症结所在,说到底,都是黄巾的错!
他朝着许辰开始怒吼起来,本来自家儿子便是被黄巾处死,如今新仇旧恨,他更是无法掩饰自己的仇恨与憎恶。
许辰其实知道,不止是眼前这家伙憎恨自己和黄巾,大部分的牧民老爷都是如此。
游牧部落的结构,便是这样的金字塔式结构,大小部落的首领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死,而下面的贵族又掌控着诸多牧民,牧民又驱使着大量的奴隶来从事劳动,乌桓的勇士便是出自这样一户户的牧民。
换言之,自己审判处死的乌桓士兵,几乎全都是这些牧民老爷的家人,这个群体必定会仇恨自己。
不过许辰对此并不在乎,因为他们本来就是黄巾打击的对象。
这些牧民本质上与上面的贵族便是一个群体,他们掌控着部族全部的牛羊财富,压榨奴役下面的奴隶,虽然叫做牧民,实则可以算小牧场主。
一个三千人左右的族群,真正的牧民其实不过两三百户几百人口,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底层的奴隶,黄巾要团结的便是这些牧民们视作尘土的奴隶。
现在黄巾要解救占据绝大多数的奴隶群体,就注定要和这些牧民对立起来,所以这点所谓的仇恨,也就不值一提了。
“很好,你站起来了,那就上前去领取你的东西吧!”许辰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提醒他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乌力的眼睛开始出现光彩,他看了一眼许辰,只觉得这个教主似乎真的笼罩着一层神光。
这当然只是他的错觉,只不过是他在极度感激之下,对许辰的一种神化而已。
毕竟他很清楚,是谁带着自己走向了新生,是谁让自己重新做人。
他大步的向前,这黑瘦猴子也敢直视前面的体面老爷们,甚至随着他的脚步靠近,老爷们还下意识的让开道路。
刚才乌力凶狠的模样,还让他们记忆犹新,他们这才突然发现,奴隶爆发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乌力顺利的从黄巾这里领取到了属于自己的物资,而这样的场面也瞬间让所有人的认知都受到了冲击。
奴隶本身就是财产,财产哪里存在自己的财产,这不是天大的笑话?
只有广大的奴隶群体,看着乌力牵着牛羊不知不觉泪眼婆娑的时候,就都羡慕起来了,这家伙真的有了属于自己的财产了!
很快,这种羡慕就变成了一种冲动,根深蒂固的奴隶思想,被这种渴望瞬间冲破,他们也想和乌力一样堂堂正正做人,他们也想拥有自己的财产。
有乌力这个先行者打样,其他的奴隶们都是爆发了勇气,不约而同的,就有越来越多人开始站了出来,然后往前走去。
而这样的场面,顿时让所有的牧民老爷们都无法接受,但是一旁冷眼旁观的黄巾士兵们,足够让他们冷静下去。
这样的分配工作并非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但许辰和陆平他们就这么慢慢等着。
这种时候,必须要把实实在在的东西全都发到奴隶们的手里,他们真正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了,这样才不舍得再度放手,不舍得放手了,那也就不能回头了。
如此便是一日过去,一直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在场之人才算是各自都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知道多少奴隶,都抱着属于自己的牛羊财产开始抹眼泪,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让自己翻身做主的居然是汉人!
“没有什么汉人乌桓人,只有咱们穷苦人和他们贵人老爷,伱们要记住,压榨欺负你们的从来不是什么汉人,而是你们头上的牧民老爷,我黄巾是穷苦人的黄巾,这里不讲什么族群之分!”
即便夜幕降临,黄巾的改造工作也完全没有停下,晃悠的篝火照耀,许辰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便开始了最初的思想改造。
什么是首要问题,那就是搞清楚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如果不明白这一点,那事业就是没有方向的。
黄巾上下都十分清楚这一点,而现在许辰就是要让所有的乌桓奴隶也都认清。
“我黄巾来到这草原,不是要征服什么乌桓,也不是为了什么犁庭扫穴,我们只是来解救我们的穷苦兄弟,将来,我们还要解救更多的穷苦兄弟,再也不让别人骑到咱们头上!
咱们生而为人,天生就有生存、自由、财产、教育的权利,而牧民老爷们却把咱们当做奴隶,把咱们视作牛羊,这是什么,这是天大的罪恶!”
许辰的声音如同洪钟轰鸣,不知道多少乌桓奴隶都如痴如醉,他们的眼睛渐渐清明过来。
而随着许辰最后振聋发聩的一句“天大的罪恶”,乌桓奴隶们的眼神又变得愤怒起来,他们再看向那些牧民老爷们的时候,便透着强烈的仇恨敌视。
然而许辰的声音并没有停下,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所有的牧民老爷都如遭雷击。
“既然是罪恶,那就应该受到清算,他们曾经做过的恶事,都要一件一件进行审理宣判,他们奴役咱们养起的牛群羊群,也都应该被没收分配。”
许辰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在火焰的映射下明灭不定:“那么现在,便把这些罪人全都抓起来吧!”
人群之中,牧民老爷们肝胆俱裂,他们白天还以为汉人是来送自己好处的,但如今他们才发现,这黄巾是要把自己吃干抹净啊!
没收财产,清算罪行,这能行吗,绝对不行!
“你们别傻了,我们都是乌桓人,我们才是一家人,跟老爷们一起把汉人全都杀了,以后老爷一定待你们好!”有牧民老爷慌了,站出来就朝着奴隶们嘶吼。
这一下就惊醒了更多的牧民老爷,一时间各种声音都出来了。
他们向着曾经的奴隶们疯狂许诺,假惺惺的卖弄着自己的温情,又大肆打起了族群血脉的牌。
只不过当那些奴隶们走上前的时候,结果却让他们绝望。
乌力走在奴隶群体的最前头,他看了看左边的汉人教主,又看了看右边的乌桓老爷,最后他嗤笑一声。
族群两个字在他眼里只有可笑,当汉人教主带着自己走上新生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有些东西远比所谓族群更加真实。
他目光紧紧盯着自己曾经的老爷,慢慢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兄弟们,跟我一起清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