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渔阳之后,所有的兵员都被打散进行了重新分配,马炎也很快就认识了自己最亲近的几个战友。
编入军队之后,马炎才发现与自己同在一伍的全都是新兵,只有伍长不仅是老兵,还是个正式的黄巾,后来的时日大家相互熟悉,他也就知道伍长是最早一路从冀州跟着教主跑来渔阳的。
伍长这个军职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职权,只有上头的百人队长严格意义上才算是真正的军官。
伍长更多是作为老兵引导新兵遵从纪律引导训练,更像是士兵基层的老大哥一类的角色,对上可以听从上级的命令规划行动,对下又能迅速带动新兵进入训练和战斗状态。
这样的老大哥角色,很快就让新兵蛋子们亲近起来,马炎也不例外。
“想当初,咱们在冀州的树林里,天时又冷,粮食也不多,外边有汉军精锐堵路,我们自己也碰上瘟疫。
那时候大家都以为要完蛋了,最后还是教主站出来做法,才让咱们逃过一劫。
甚至最后还埋伏了一把汉军,那汉军将军如今还在劳改营挖石头呢,就这还不愿意投降,真是个绝顶的犟种,我还真有点佩服。”
小帐篷里,伍长正在讲着自己的战斗故事,很快就让几個新兵听得入了神。
他们此前大多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走不出十里地,伍长讲的那些事迹,一下就引起了他们对更加广阔天地的好奇。
只不过伍长除了讲这些天南地北的战斗故事,同样也会说许多黄巾一路走来的做法。
从涿郡一路奔逃流亡来了渔阳,教主是怎么一点点建立起纪律,又是怎么慢慢普及教义,又怎么把这些教义实践在地方的豪强和百姓身上。
这些事情,新兵们倒是感同身受,因为他们全都是因为这些而改变命运的底层小民,他们知道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教主带黄巾反抗大汉,不仅仅只是反对大汉天子,所谓天子也不过就是那些贵族老爷们的代言人,就算换了一个天子,咱们也改变不了自己的苦日子,只有把天下的贵族老爷全都清扫干净,咱们才能活的轻松,就像如今渔阳右北平的日子一样。”
虽然伍长这些话,以前打豪强的时候黄巾就跟百姓们说过,但是那只是粗浅的告诉人们对错和立场。
只有如今进了军队在伍长的言传身教之下,他才猛地开窍过来,从理论上有了新的认识,现在他不仅知道对错和立场,还知道为什么对为什么错,更知道为什么要以立场坚持斗争。
白天的集训十分辛苦,虽然新兵们多半都是在队里担任弩兵的位置,比刀盾手长矛兵的训练强度要轻松一些,但这依然让马炎有些吃不消,每天下来之后他都是浑身酸痛。
只有每天几个人躺在军帐一起听伍长讲东西,才是他一天最轻松的时候。
他只觉得伍长十分厉害,不仅懂得那么多的道理,又能识字又能看书的,虽然是个黄巾士兵,却像个有文化的一样。
他忍不住问:“伍长,咱们以后有机会跟你一样做黄巾吗,也能学习认字吗?”
这一句话,顿时就让其他几个人都打起了精神,显然他们都有这样的念头。
在渔阳右北平辽西这些地方,黄巾在百姓心里从来就不是什么贼寇,说他们只知黄巾不知大汉这一点不夸张,若是谁家里出个黄巾,家人那一定会走门串巷去炫耀一番。
这不仅仅是百姓们对黄巾的拥戴心理,也是因为黄巾对他们也意味着更好的前程。
在黄巾治下,只有正式的黄巾才有资格做官,而且至少目前也只有黄巾能接受教育,关键是这扇门对百姓并不是关闭着的。
“当然有机会,你们参军作战只要立功,就可以申请入教,到时候我当你们的介绍人!”
伍长笑了笑,便是给他们打气起来,他还真不是说着好听而已。
事实就是后来新增的黄巾,多半都是普通百姓通过军伍申请加入的,只要能有好的表现,只要有正确的思想觉悟,只要能认真学习,黄巾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小民。
当然反之亦然,以前的老黄巾若是不行的话,那也会被淘汰下去。
所以伍长完全可以期待将来有一天自己可以做这几个新兵的介绍人,只要他们有本事。
黄巾便是一个实打实的上升通道,而且这通道对每一个小民都保持开放,这对泥腿子的农民们来说完全不可想象,毕竟以前他们是农民,那注定自己一辈子都只能是农民,子子辈辈都只能是农民。
上升?
那是和自己完全绝缘的事情。
不要说当官了,就算是接受教育,也是没有门路,只要抬头一看,上面一层的金字塔就把自己压得看不到一丝光亮。
黄巾开放的这条上升通道,或许是这天下穷苦人世世代代以来,看到的第一丝光亮。
“行了,你们好好休息保持精力,军队制定战前集训的日程是半个月,即便咱们是相对安全的弩兵,也不能放松训练,只有练得好了,真上了战场才能更快杀伤敌人,才能提高自己的存活几率!”
此言一出,几个人这才作罢各自开始休息,很快帐篷里便鼾声大作。
马炎睁着大眼睛看着帐篷顶,似乎是在幻想着将来也有入教的那一天,不过这种幻想很快就结束了,训练带来的困倦让他忽略了鼾声如雷的环境,很快就陷入到沉睡当中。
再往后,就是黄巾军战前集训的漫长过程了。
弩兵的训练内容不仅有熟悉操控连弩,同样也要学习环首刀的近身作战技巧,另外更多的就是对各种战术指令的熟悉和运用。
作为最基础的小兵,他们不需要了解太多高深的军事理论,只需要能掌握娴熟的作战技巧,并且能优良完成上面军官的指挥,就算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士兵了。
每一支几千几万乃至十几万的大军,最终都是依靠这样一个个合格的士兵,才能形成如臂指使的强大军队,而现在的黄巾显然已经具备了这样的条件。
半个月的集训对马炎并不容易,吃得好喝的好,这强度当然也不会低,但他作为士兵的素养也在飞速上升,很快就变成一个相对合格的新兵,拉出去绝对不会比官兵的郡县兵要差。
而且半个月也基本让马炎适应了训练的节奏,整个人和大军完全契合,已经处于一种备战的状态里。
就在大军正式出征的当天,包含民夫在内的一万五千大军汇聚在校场之内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那就是他们心中无比崇敬的教主!
跟随着队伍站在军阵的后方角落,马炎觉得十分可惜,这么远的位置看不清教主的面貌。
不过只要能看到人,这便是自己极大的幸运了,这可是大天师啊,是乡亲们真正当做神仙供起来的人啊,现在就要这么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老兵们相对淡定许多,新兵们多是和马炎一样翘首以盼,要亲眼看看教主。
好在教主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不多久,一个年轻的身影便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而原本还有些许动静的军阵,这一瞬彻底寂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汇聚起来投向了那个人身上。
好年轻!
这是马炎看到教主后的第一印象,虽然他早就知道教主是个年轻人,但是看到真人的时候,他还是有种不真实感,毕竟真要论的话,自己的年岁都要比教主年长。
这也是很多新兵的第一印象,但老兵们如果知道他们心里的念头,大概会不以为然。
往后在军中待的越久,了解越多教主的思想,慢慢就会自然而然淡化年龄的异样感,取而代之的就是对领袖的尊重与敬仰了。
因为隔得太远,马炎看不到更多细节,是以只有年轻这个明显的感受了。
但是前排的士兵们却能感受到更多东西,教主年轻的脸庞,却天然有一种亲和随性的气质,只是看着就天然让人有种舒服的感觉,而且那种自信的眼神,更是令人为之折服。
马炎感受不到这些,也听不到教主的声音,只能远远听到一个个黄巾在喊话传递教主所说的内容。
“这一次我们的出征,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把官兵打回去!
王将军率军去了辽东,那里的乌桓人还对咱们虎视眈眈,王将军便是去替咱们解决隐患的,但官兵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做事。
大汉不会容忍咱们过现在的日子,它代表着贵人老爷们的利益,只要能继续奴役咱们,他们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也可以做任何的努力。
乌桓曾经侵夺我汉人的财产,曾经残杀我汉人的生命,这些东西大汉不会替咱们讨回公道。
甚至于今天咱们去打辽东的乌桓部族,他们还要去帮助乌桓人,还要为这些曾经的凶手罪人去解围。”
全场寂静无声,教主环视了下面的军队所有人一眼,说出了此次最后一句话:“大汉就是恨我们入骨,我们过得越好,他们就越是要穷尽一切来摧毁我们,所以,让我们以最强硬的姿态去回应它吧,以后的幽州,就让我黄巾来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