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县周边乡村边缘一地坐落着一个小院,院中草庐虽然简陋狭小,但却也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小院里养着几只家禽,栽种着一颗小树,地面不见杂草碎石,看着倒也十分舒坦。
时不时,屋里还传来婴孩的啼哭声音,然后就是女子哄着婴孩的动静,不多久里面便平静下来。
一个穿着麻布衣裳的年轻女子走出屋子,在鸡窝里摸出几颗鸡蛋来,便在小院烧起柴火小炉做起了吃食。
她似乎不太擅长做饭,只是煮了碗野菜加蛋花,然后往里面捻了点盐,便端着入屋。
里屋是另外一个正在哺乳的年轻女子,她便端着碗放置于一旁,走近过来冲着正在努力吮吸的婴孩逗弄一番,这才对着这年轻母亲笑了笑。
“喂养婴孩正需吃些好的,现在咱们日子清苦了些,没什么好东西,稍后记得把这蛋汤吃了,我已吩咐蔡伯下田回来时候买些好的,再好好给你补补身子。”
听闻蔡文姬的话,蔡贞姬有些感激的点了点头,倒也没有拒绝。
本来就是相依为命的亲姐妹,自己如今也喂养孩子也确实需要照顾,自然不会如外人一般生分。
婴孩得到满足,也就安静下来,蔡贞姬一边哺乳一边摇摇晃晃轻轻安抚,眼睛里多是安宁平静的情绪。
随着玄夏军队一路迁移来了这里,虽然路途遥远辛苦,但所幸还是安然无恙的抵达了,这里虽然不能给她们一个足够优渥的环境,甚至日子过起来还有些清苦,但至少这里足够安全。
相比于已经十室九空秩序失控的长安,相比于被掳去塞外的草原部落,能有玄夏这個安身之处,已经让她们两姐妹感觉到足够的幸运了。
毕竟就在此前,她们以及手里的这个婴孩,都曾经经过生死危机。
在这个纷争乱世之中,有这么一间草庐,有安稳的环境,有属于自己的田地,这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
只是她们两个士族女子,还需要重新适应寻常人家的生活。
“姐姐,虽然官府给我们发下一些安置钱以供前期生活,但这钱往后还是要还给官府,咱们还是要想着办法挣钱才行,上次村长说的事情你觉得如何?”
正哺乳着,蔡贞姬犹豫一下,便说起一事来。
如她们这样的外地百姓迁移来到玄夏,朝廷也有自己的一套安置章程。
基础的分田分地自不必说,钱庄还会按户发放无息的安置钱,让百姓在第一次收成之前或者第一次挣钱之前也能生活。
如今蔡文姬蔡贞姬两姐妹也需要考虑挣钱的事情,一是要把安置钱还上,二是自己也需要稳定的收入才能生活。
只是对她们来说,有一个现实的问题,就是官府分配的田地,只靠她们和蔡伯很难照顾的过来。
好在村长考虑到她们的情况,便提出了更好的建议,就是减少分配的田地,安排她们进入工场做工生活,工场虽然也不轻松,但比田地里还是轻松不少。
如今的境地,两姐妹也不会端着士族的架子,为了生活,也都明白需要弯下腰去感受人间烟火了。
“此事我已想好,田多少是要种的,蔡伯能种多少就是多少,我虽然没力气下地,但去做工倒是可以,待村长安排好了去处,我便过去。”蔡文姬笑了笑,却是早有想法。
蔡贞姬闻言疑惑道:“那我呢。”
蔡文姬摇了摇头:“你就安生在家就是,婴孩可离不开你分毫。”
蔡贞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了看怀中的婴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沉默下去。
两姐妹正商谈的时候,忽闻外面一声叫喊,蔡贞姬顿时一惊,但反应过来这是玄夏之后,就又平静下去。
蔡文姬看妹妹这般反应也是无奈,被匈奴掳去还险些失去孩子,直接让蔡贞姬有了心理阴影,现在一有点什么动静,都容易引起蔡贞姬的惊吓。
玄夏已经数年未经战乱,日子虽然苦了些,但还算安宁,希望以后贞姬能慢慢适应吧。
心里嘀咕一句之后,蔡文姬便转身出门,原来是隔壁的老汉在叫喊。
蔡文姬倒是不紧张,在这里生活有段时日了,左邻右舍也都熟悉,平时他们也没少帮衬自己这两姐妹,她知道对方并不是什么坏人。
“老伯有何事?”蔡文姬过去打开门,冲着对方微微一笑。
这老汉便把一物提了起来,赫然是一条小臂长的河鱼,随后就呵呵笑起来:“俺家大儿在县里带回几条大鱼来,俺婆娘念着你们两女子还带着婴孩不容易,便催着俺送来一条,养娃得吃得好奶水才会足,可不能亏着了。”
此时,蔡贞姬也循着动静走出来,听闻这番话便是脸色微红,但也不会见怪什么。
农民汉子虽然说话稍显粗俗,但性情淳朴,并没有什么恶意。
蔡文姬连忙接过,便道:“这鱼当有几钱,我这就去拿。”
老汉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说这作甚,乡里乡亲的自然是相互照顾些,官府把你们安置来咱村,往后你们便是咱的乡亲,不必这么生分。”
蔡文姬闻言,便默默点头,只能把这份心意记在心里。
接过鱼之后,蔡文姬便连声道谢,原以为就没有其他事了,却见老汉搓着手呵呵笑了起来,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蔡文姬便不急着回屋,就这么笑着等待老汉说事。
“老汉还有一事,或许姑娘可以帮我。”老汉憨厚的笑着。
蔡文姬应道:“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您的,老伯尽管直说就是。”
老汉试探的问道:“俺此前听蔡伯说过,两位姑娘以前都是世家女子来着,如此想来,也该是识得字吧?”
蔡文姬一听,就明白大概是需要自己帮什么忙了,便点了点头。
老汉笑的更开心了,果然就拿出一份东西来,然后塞到蔡文姬的手里。
“俺家大儿从县里带回来这叫报纸的玩意儿,给俺念没多久,就被村长拉去训练,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俺这听到一半抓心挠肝的又不识字,寻思让你这姑娘给俺念念。”
“报纸?”
蔡文姬闻言,疑惑的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就看到写着《玄夏月报》几个大字。
这种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毕竟以前大汉常用的文字载体还是竹简,没法发展类似的东西,而在玄夏纸张的生产已经十分成熟,如此才能具备办报的条件。
报纸上的字跃入眼帘,依然是以前看到的《自然经》那种简易字体,对蔡文姬来说阅读还是没有什么困难的。
好奇的翻了翻之后,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份什么东西了,顿时就来了兴趣。
这种集合各地信息刊登发行的东西,在这个车马遥远信息闭塞的时代,有多么吸引人根本不言而喻,只要是能识字的人,几乎没有办法抗拒这种东西。
老汉见蔡文姬一翻起来就是好一会儿不吭声,便道:“姑娘能认得不?”
蔡文姬这才回过神,点了点头道:“能念。”
随后蔡文姬就邀老汉进了小院,几人搬出椅子在外面闲坐,蔡文姬清了清嗓子,便照着报纸念了起来,就连蔡贞姬也是好奇抱着娃娃在一边旁听。
这报纸头版的第一件事,正好也是两姐妹亲身经历的事情,草原的最后决战,就是在她们的见证之下结束的。
不过她们作为俘虏和难民,一直都没有弄明白所谓朝贡联盟是个什么存在,如今经文章详细介绍一番,她们才明白联盟是怎么来的,草原的战争又是怎么回事。
只是开头的这篇文章,就足以让两姐妹吃惊了,她们立刻感受到报纸的方便之处。
这对了解时事消息还有开拓见识太有帮助了,只要识字,即便是身处于乡野山村的偏僻之处,也能获知外部的重要消息,这在以前根本想都不敢想。
玄夏还真是处处都有出人意料的事物
念报纸的过程,实际上也是蔡文姬读报的过程,由此她也知道了许多原本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玄夏处理内部的官员,这让她能感受到一些玄夏的制度建设。
就连玄夏外部的天下大事,她也是从报纸上才能获知,经过一番读念,她才知道汉天子已经东归洛阳,也才知道诸侯各自的反应。
当然,也是从报纸上,她才知道如今玄夏正在风行叫做《银发女》的戏剧,通过新闻报导她大致知道了这戏剧究竟是什么样的内容。
以她的聪明才智当然明白,这样的戏剧是在表达什么,身为士族出身,她最终也只能叹息一声。
如此翻到报纸的最后,却是一篇连载的话本,这个时代话本本身就是新鲜事物,这更加引起了蔡文姬的兴趣,只是当她看到这上面的作者名字之后,却一下愣住。
察觉到蔡文姬的反应,老汉疑惑出声:“蔡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蔡文姬闻言笑了笑,便继续念了起来:“这是一篇叫做《梁祝》的话本,我只是没想到作者会是国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