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一变,蜀军的行动倒也迅速,大军集结撤离整个过程都干净利落的完成,此前一直守备森严的江陵也由此变得放松下去。
当然,蜀军虽然撤走,但并不是直接把空城留给襄阳黄巾。
此去襄阳路过的城邑乡镇,蜀军都会留下数百乃至千余的兵力镇守,这点兵力当然不可能守得住后续黄巾的攻城,但他们的作用就是拖延些许黄巾的进军速度,只要能让黄巾逗留一些时日,便算是发挥了作用。
江陵城算是留下兵力最多的一处了,足足有两千兵力镇守,他们将等待襄阳南下的吕蒙一部大军,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
在刘备率军离开五六天的时间之后,他们也确实等来了吕蒙。
刘备大军往长沙转移的马蹄印都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失,一支举着黄色旌旗的大军便再度出现在这里,这正是在获知蜀军撤离之后立即率军进逼的吕蒙一部黄巾。
自拿下襄阳之后,吕蒙便再难有更进一步的机会,而今刘备这个威胁终于离开,他自然也按捺不住。
这个时候跟随在蜀军后方,只要前线主力大军开始决战,他这一部兵力随时都可以在后方威胁吴蜀大军,即便淮南军战力不算太强,但也完全可以发挥包夹牵制作用。
“这江陵城城门紧闭,城头也还有军士值守,看来刘备还是给咱们留下些钉子啊。”数万黄巾在江陵城下集结,吕蒙只是抬头观察了一阵,便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这时,又有比他年岁稍长的将领驱马上前来,不以为意道:“料想刘备也没有太多兵力可以留置了,城中人数不会太多,都不用黄巾来,连我都有信心可以拿下此城。”
说话之人,正是吕蒙的姐夫邓当,投降之后他们俩才终于算是家人相逢了却一番担忧。
吕蒙当然也听明白了邓当的话外之音,这姐夫投降过来,难免想要好好表现多多立功,以后才好在黄巾之中站稳脚跟。
吕蒙倒是乐见于此,只是在玄夏并非降将就会得到任用,最终还是看本人是否有足够的觉悟。
对此,吕蒙却又不怎么看好了,自家姐夫怎么也不像是很有觉悟的人,就算要装作信教多半也装不像,蒙混过关那也谈不上什么好事,反而有可能害了邓当自己。
事实上,在玄夏入仕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朝廷有足够严厉的监察制度,一旦在仕途上犯了错反而要招致祸事,没有足够觉悟的人在队伍之中,结局多半都不会很好。
当然,吕蒙也不会拒绝给邓当争取立功的机会,这总归是好事。
“要夹击蜀军,沿途城邑必须拔除,此江陵城就由姐夫你率军先攻,我会再遣大军随时助攻,务必尽快拿下此地。”
点了点头之后,吕蒙便发布命令,随后往南方看了一眼,道:“既然蜀军撤离了,吴军也一定会响应行动,此时也应该开始从武陵郡撤离了,乌力获知消息一定会和我军一般在后方紧逼,那我军最好还是肃清沿途城邑首先与他们会合,再一同进军前线策应长沙主力进攻!”
邓当闻言,呵呵一笑:“你这小子如今倒也是有了大将风采,寥寥几句便定下计划,比我这姐夫更有风采,也难怪能混到玄夏地方大吏的位置。”
吕蒙看了邓当一眼,在这次两人会合之后,他就发现邓当对自己的态度不一样了。
这个姐夫如今言行举止虽然对自己十分亲近,但却也保持着极好的分寸,再没有像以前那样把自己当小弟一样随意,反而多是夸张乃至吹捧,态度甚至有些谄媚。
他也懂,如今两人身份毕竟不同了,无形之间已经有一层厚厚的壁障。
豫州牧这种州郡长官,不管在什么时代,那都是一等一的封疆大吏,不夸张的说邓当如今看吕蒙这个妻弟,那真得仰着头看。
他也时常感慨,遥想当年自己只觉得这个妻弟是发疯了才会捧着一本歪门邪道的经书念叨,而今看来不是吕蒙魔怔,而是吕蒙太有眼光了。
谁能想到,那玄夏黄巾还真成了!
这也让邓当心里十分复杂。
一方面有些唏嘘自己时常以为吕蒙不成器,却没料到家族里还是吕蒙最有前途,已经是自己只能仰望的存在。
而另一方面,邓当也庆幸当时吕蒙真的走上那条凶险无比的路,若非如此,怎么能有今天这样显赫的地位。
这若是汉朝时候,只以吕蒙一人之身,就足以荫蔽起一个士族来了。
至于今天的玄夏还能不能复刻这种操作,邓当却不怎么确定了。
玄夏对他还是比较陌生的存在,那里的规则和秩序似乎和大汉时候截然不同,他暂时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融入其中。
虽然如此,但邓当却也懂得一件事,也许玄夏不会有大汉那般强势的门阀世家,但以吕蒙现在的身份地位,将来的吕家一样不会平凡。
生存繁衍乃人之本性,若不能把好东西留给子孙后代,或者直接世袭罔替,那人生存于世的行动逻辑也会彻底改变,乃至于丧失奋斗努力甚至生存的动力。
世袭罔替继承财产是人类最纯粹的本能,它构筑了社会的运行逻辑。
但它也是人世间最邪恶的事情,人世间大多数生民的痛苦也是由此而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正是人类所寻求的终极答案。
玄夏或许与大汉有所不同,但人性却是相通的。
邓当作为吕家的一份子,如今不需要再为孙吴冲锋,而是为了吕家的前途而奋斗,于是当吕蒙挥手下令开始进攻的时候,他没有任何胆怯和犹豫,便率领着大军往江陵发起冲锋。
拿下江陵城,是为玄夏前进的脚步做出贡献,也是在为吕家的前途争取功劳,这是一件解救天下苍生的无私事业,也同时是为私利而奋斗的家族前途。
这世界却也就是这样对立而统一的世界,即便许辰带领黄巾实现了革新,那也不是事业的结束,而是事业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