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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箭矢如光

    纪明达从来不曾想到过,二妹妹会对她如此盛怒厉言指责。

    从二妹妹被母亲抚养至今,前后共是一十二年整,她常因二妹妹行为不妥有所劝诫教导。二妹妹不肯听,她难免生气,亦有言语过于尖锐之时。二妹妹有时会勉强敷衍她几句,有时是直接寻机躲走,有时又会请娘来做主,但的确是从没有过直言反驳甚至驳斥她的时候的。

    如今竟也变了。

    纪明达不禁先看了娘一眼。

    其实不必看,她也知道娘果然是与二妹妹一条心的,都认为她有错。

    可她究竟何错之有!!

    二妹妹仍正冷冷看着她,看得纪明达心内烦躁怒火越燃越旺。

    好啊,她想,她就与二妹妹好好说上一说“二姐姐”

    但就在纪明达也站起身之前,纪明德又怯生生开了口。

    她轻轻弱弱地说:“大姐姐是觉得咱们一家姊妹更亲近,所以话里才没大注意,终究也是为了二姐姐好。二姐姐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呀。”

    “纪明德,我劝你少在这里充好人。”纪明遥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不长记性。”

    正好,她就一起算一算这个搅事精方才挑事的账。

    她只瞥了一眼纪明德,仍对着纪明达问:“还要我再提醒你,今年三月初八日,大姐姐回门那天,你跑到熙和院都说了些什么吗?你忘了不怕,我还记得清楚,要不要我一字一句再讲给你听听?”

    那天纪明德跑去熙和院,是想与二姐姐一起说一说大姐姐生活的难处好以此拉进关系。@纪明德当然记得那天。

    她脸色已经发白,手脚也凉,却不信二姐姐真的会在此时此刻真说出那些话。

    那天四妹妹也在!二姐姐不是最担心四妹妹在家过得不好吗?

    真全说出来,大姐姐自是会怨恨她,难道就不会怨恨当时也在场、也知道了这份难堪的四妹妹?

    纪明德就仍撑着笑,多看了几眼四妹妹,才装作无事说:“二姐姐说的什么,我真不记得了。”

    何况口说无凭。即便真翻出来,大姐姐信谁还是两说!她也没说太多,不过一句话而已!

    “三姐姐不记得无妨,我也记得。”纪明宜也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纪明遥没有阻止。

    四妹妹已经十一岁,不再是懵懂幼童,她从小在安国公府长大,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再者,这事说大其实倒也不大,不过姊妹间的口角。她这做二姐姐的,现在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的无用之人了。

    @算她狐假虎威吧。

    是安国公府需要崔家,而非相反。

    四妹妹从来没正面参与过姊妹间的争执,她的话,大姐姐很有可能会信。

    纪明德手脚发麻,不敢再说一个字。

    而纪明达正希望,这只是二妹妹为了扰乱她心神故意说的谎话。

    四妹妹年纪还小,是被二妹妹哄骗了。

    看了看亲女儿,温夫人开口命:“四丫头,那天三丫头在熙和院说了什么话,你一字不差地说出来。”

    “三姐姐说,”纪明宜声音清脆,将当日纪明德的语气都模仿出来,“听说大姐夫还是把那丫头留下了,过几日就摆酒封姨娘,以前可真想不到他竟是这样的人'。”

    “只这一句?”温夫人问。

    “三姐姐说出来的只这一句。”纪明宜回答,“二姐姐与我不爱听这话,三姐姐就走了。"

    “你们说了什么?”温夫人又问。

    “二姐姐问三姐姐,既然现在厌弃大姐夫了,那大姐夫从前送的东西,三姐姐是否已经丢了;二姐姐又提议,若三姐姐果真担忧大姐姐,可去舅舅家里陪伴。老太太、太太和大姐姐都一定高兴。”纪明宜回答。

    “好孩子,”温夫人笑了一笑,“你先坐。”

    纪明宜道谢归座。

    再看向已经站不稳的纪明德,温夫人声音仍平稳柔和,笑问:“你四妹妹说的,可都是真的?”

    纪明德张不开口,说不出话。

    “三姑娘累了,送她回去歇着吧。”温夫人命素月。

    “是。”素月垂首出列,与众人一起扶住三姑娘,将人带出去。

    温夫人这才又重新看向亲女儿。

    纪明达只怔怔看着三妹妹的背影。

    温夫人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向前伸手,握住明遥,含着歉意说:“熙和院还都给你留着呢,东西都没动,日日有人打扫,你先和明宜明丰过去玩吧,中午再过来一起吃饭。”

    “是。”纪明遥没再坚持向纪明达要个说法。

    四妹妹与明丰向她走过来,她一边一个牵住,很快往自己原来的屋子回去。

    正房里服侍的人也都主动退至外面。

    温夫人拽住亲女儿的手,让她坐下。

    纪明达就怔怔坐下。

    “人心多变。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为真。这样简单的道理”

    温夫人轻声说:“没想到,直到今日,才有机会切身教给你。”

    纪明达仍看着几个妹妹离去的方向,一动也不动。

    温夫人疼在心里,却并不哄她劝她,只说:“这些年也是我忽略了,你总是太过骄傲,除了宫中贵人和自家长辈,世上凡不如你的人,你皆不放在眼里,总是要寻出人家的不是来教导训诫。孟恭人再如何,也早都与你无关了,为何要私下议论贬低于她?再尤其明遥就是那个性子,却也从没碍着过谁,你又为何总是要与她过不去呢?”

    纪明达缓缓转向母亲,仍然张不开口。

    “是因为你祖母”温夫人咬了咬牙,才把下面的话说出来,“是因为老太太总与你说‘嫡庶尊卑’的话,你听得多了,就当真了,所以才看不起你这些庶出的妹妹们?”

    不是看不起明遥,为什么十几年来,无论明遥如何退让、却避,明达都处处与她过不去?

    不是看不起三丫头,为什么三丫头那么明显的小心思,直到今日、直到今时,明达还不敢信?

    明达在老太太跟前养了十四五年,早已与老太太最亲,即便她是亲娘也比不过。

    所以,从前她教导明达,从不多提老太太的一句不是。

    经过李姨娘的事,她还以为孩子已经长大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谁知今日一看,明达竟更执拗左性了,越发入了迷障。

    “男子不论,现在哪里还只论女儿家的嫡庶,”温夫人叹说,“各家结亲,首要只看女孩子的父亲是谁、身份高低,看门第、看家风,再看是由谁养大、看教养如何、看家里是否重视。嫡庶不嫡庶的,

    最多再看舅家是否得力,远不如女孩子本人的人物品性要紧。”

    “我知道。”纪明达终于应了一句。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当然知道。

    她还曾劝过三妹妹。她说,都是安国府的女儿,全大周现今只有父亲一位国公,除了皇家的人,

    天下男子,只有配不上她的,没有她配不上的。

    真是她看错了人吗?

    可三妹妹的乖巧、懂事,她一日又一日的陪伴,难道便不是真的吗?

    温夫人看得出来,女儿大概又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可她不能、也不敢说再多了。

    孩子终究还是和老太太更亲啊。

    去年对她讲了从阳要过来,她说给老太太,险些酿出大祸。

    若她再把今日的话也说给老太太,家里又少不了一场大闹。

    两个月连着办了两场亲事,她也着实没精神再应对老太太的生事。

    于是,温夫人几乎是求着女儿,问她:“一会去看你祖母,这里的争执就别提一个字吧。咱们清清静静过一天。”

    她说:“再与崔家闹起来,你父亲只怕要不许老太太的人回来了。"

    母亲的话语仍然温柔,却戳得人的心发疼。

    娘在疑心她,纪明达心想。

    可那时温从阳来的那时她并没想到祖母会去找崔珏过来啊!

    崔珏即便来了,不是也没退了和二妹妹的亲事吗。

    连爹都答应把祖母的人叫回来了。

    娘是还在怪她吗?

    又是因为二妹妹又是因为二妹妹!

    但她现在没力气再与娘争执了。

    她回家快一个时辰,娘到现在都没问过她,是不是温从阳让她为难、给了她委屈受。

    娘根本不为她担忧。

    于是,面对母亲的请求,纪明达默然许久,才说出一声:“是。”

    u女儿去看她祖母了。

    温夫人身心俱疲,累得不想再说一个字,却还是在女儿起身后,使眼色给了她的乳母王嬷嬷,让人留下。

    王嬷嬷便先与姑娘一同出去,再和姑娘说去看看亲友,寻机绕回了正堂。

    温夫人直接问:“你看姑娘和姑爷是怎么样?”

    王嬷嬷早有一肚子话,此时连忙全倒给太太听,又说:“奴才说得过分些:哪怕随便一个男人,有几个受得住媳妇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大爷到底还是国公府的爷们呢,从小捧宝贝一样捧大的,

    奶奶好像言语和顺,是给大爷面子,可心里对大爷瞧不上,哪能真瞒住?我看大爷心里都明白,所以不愿意过来,这人都不愿意来,就更别谈交心了。”

    她又叹道:“虽说夫妻之间一辈子都不交心的也多了,可奶奶总和大爷这样我只怕,迟早成仇啊!”

    早在王嬷嬷说到“奶奶只要大爷一个月来那五天,别的日子不管”的时候,温夫人已经知道问题大了。

    想得冒犯些,连宫里皇帝宠幸皇后,都未必会有明达对从阳这般强硬随心,哪怕心里相差不大,

    行动上也会更尊重。何况明达是“妻”,从阳才是“夫”。明达对从阳的贤惠、尊重都只浮在表面,连多一丝都懒得敷衍,倒也怪不得从阳快忍不得了。

    “想给从阳捐官倒是好事,”温夫人又问王嬷嬷一遍,“可姑娘真没先和姑爷说一个字,就直接去找她婆婆了?”

    “是啊。”王嬷嬷忙请罪说,“奶奶只忽然说要去找太太,也没与我们说是做什么去,我们也是等姑娘说完才知道。”

    “这事怪不得你们。”温夫人叹道。

    “你去吧。”她说,“我问你的话,你且不要告诉你姑娘。待我想想”

    太太面色疲惫至极,王嬷嬷也不敢再多话,忙应下一声,便静悄悄退了出去。

    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安和堂中,温夫人心里也觉得发空。

    她还能再教明达什么?

    她还能怎么教?

    她还能再为明达做什么?

    靠老爷和老太太,是决计掰不回明达的左性的。孩子已经十八岁了,性情长成,其实只怕也难再教回来了。

    但老爷还能做一件事。

    今晚,留下老爷吧。

    安国公书房。

    说古讲今,应付了安国公近一个时辰,此人才终于说到正题,饶是崔珏也稍感到一丝疲乏。

    不过身处官场,只有一颗治世报国的心远远不够,对上、对下妥善应对才是最要紧的本事。他只当借机磨炼忍耐功夫就好。

    又是夫人的归宁之日。

    夫人跳出房中去玩投壶的活泼憨态出现在眼前,崔珏心中又沉静下来。神色不动听着安国公满口的“立嫡”大义,他又想到了夫人不成形状翻来滚去歪在榻上看书的模样。

    真不知,夫人在安国公府是如何长成今日这样。

    说完一段,安国公喝茶,看最满意的二女婿。

    崔珏正待含糊回应,门边有小厮来回话。安国公便叫进来。

    那小厮深深低着头,回道:“大姑爷派小的来问,二姑爷若与老爷谈完了,不如一起去演习骑射。”

    安国公瞬时阴沉了脸,便欲呵斥这小厮滚下去。

    崔珏却比他先一步站起身,微笑请示道:“岳父大人,今日夫人归宁,我也当与姐夫和明远相聚一时。不知小婿能否前去。”

    他态度恭敬,话中又提到明远,且所求合情合理,安国公只能说:“那便去罢。午饭过来,我与你好生吃几杯。”

    “多谢岳父厚爱。”崔珏恭肃退出。

    他迈出房门,门边已直直站了快一个时辰的几个小厮忙围上来,看自家二爷有事无事。

    崔珏止住他们,看那抖着腿从里面出来的报信小厮。

    稍走得远些,他才问:“是温大爷派你来的,还是你们大爷的吩咐?”

    那小厮抬起头,脸上努力聚成一个难看的笑,回话说:“崔翰林,我们大爷正是‘温大爷’。小的是理国公府的人。”

    崔珏当即明白过来。

    是温从阳令自家小厮装成安国公府的人,过来请他。

    他未对这位连襟的行为作出任何评价,只向安国公府校场行去。

    温从阳早已主动迎出场外。

    他满面带笑,派人过去之前,就想好了要与崔翰林亲和些。可看到这个人负一手在身后,清清冷冷走过来,看见他周身的气度,想到遥妹妹扶着他手的模样,想到他握住遥妹妹的样子,再想一想新婚夫妻都会做什么温从阳终究没能把准备好的话一口气说出来。

    他只是带着笑见礼,称呼:“二妹夫。”

    “姐夫。”崔珏依礼相还。

    “是我看明远不注意,才叫人去请的你。”温从阳看看四周,先解释说,“可不关明远的事。他还在那边歇着呢。”

    “无妨,”崔珏道,“姐夫有请,本便应当前来相会。”

    他言谈举动皆有礼,神色平静,温从阳心里却更像被石头压住了一样发闷。

    世上就真有这种毫无缺点的人吗?

    但他还记得自己请人过来的目的,就边请崔珏向内走,边笑道:“其实说起来,你我还是表兄弟,

    只是从小不曾见过,竟像不是亲戚了的一般。”

    温从阳的祖母张老夫人与崔珏的外祖母是亲姐妹。

    正如崔珏之母与温夫人是亲表姐妹一样,理国伯亦是崔珏之母的亲表兄。

    但“一表三千里”。同为女子,因年龄相差近十岁,崔家又与温家关系不密,温夫人在闺中便与崔珏之母并不亲密。何况理国伯身为表兄,更不曾与这位表姐有何情分。

    老一辈的人逐年衰老、去世,兄弟姐妹们各自成家后,温家与崔家更无往来。

    崔珏之父调任回京、崔珏之母病重的两年,温夫人重与表姐家亲近起来,却还没来得及再让两家小辈相识,崔珏之母便去了,更别提理国公府。

    因此,崔珏与温从阳虽有些许亲缘,却在崔珏与安国公府议亲之前并不相识。

    即便相识后,因两人素来无话可谈,也只从纪家称呼,并不把这门表亲提起。

    今日温从阳重提此亲,崔珏虽尚不知其意图如何,却已作出应对:“如今已各自成婚,再以兄弟称呼便是不敬姐夫了。"

    他比温从阳年长一岁。

    温从阳本也没指望和崔珏再互相称呼兄弟,只是借这关系提起后面的话。

    已经走到靶场。

    两人的仆从皆不在近处,只远远围绕。

    掂了掂弓,递给崔珏,又给他挑了几支箭,看着场边被风吹起的飞叶,温从阳笑道:“虽然唐突了:但其实,我与二妹妹也只是表兄妹而已。请妹夫不要误会什么。”

    崔珏见过他与遥妹妹说话。崔珏知道他倾心遥妹妹。

    他只是想让遥妹妹过得好些。

    “姐夫,多心了。”崔珏双足分立、挽弓搭箭、指向箭靶红心。

    “我从没误会过。”他移开箭头,指向虚空!

    箭矢如光飞出,于空中发出尖锐哨音、穿透了飞叶又继续向前,深深钉在了百二十步远外的树干伤疤正中!!

    轻叶摇坠,冠枝长震。

    崔珏将三分醉装作了九分。

    他不愿再与安国公虚与委蛇,只想尽快过完这一日,哪怕是装醉假睡,虚度一整个下午。

    安国公并未叫人带他去客房,只令人扶他在书房榻上歇息。

    崔珏便在心中默默记诵大周一京、十八布政使司内各地的军政、民政、吏治、刑狱及现任各级官员。

    虽有两三分醉意涌上来,他也并未真正入眠。

    略朦胧时,他听见安国公有了动作。

    安国公命人:“去把二姑娘叫来。”

    崔珏立刻全然清醒。

    又约一刻钟余,夫人到了。

    崔珏微微睁开眼睛。

    过屏风的间隙,他看见夫人的殷红洒金裙摆轻轻晃动。

    夫人向安国公问安,只简单两个字,“老爷。”

    安国公话中也并无一贯对他的笑意,只说:“坐吧。”

    “是。”夫人答。

    夫人的声音甚为反常,竟很陌生。

    “你可知道叫你过来是为何?”安国公问。

    “不知。”夫人答。

    安国公稍停了片时,再开口时,声音便带了不喜与微怒。

    他说:“你已嫁为人妇,尊长面前,言语行事竟仍如此怠慢无礼!”

    “不敢,”夫人站起身,“只是一心恭等老爷的吩咐。”

    夫人说:“若老爷无有吩咐,我有一句话想问:听说二爷吃醉了,不知是否有伤身体?二爷现人在何处?敢问老爷给请了太医么?”

    “你!”安国公似是大怒。

    崔珏又欲出声,便听安国公忍了怒意,说道:“他人已歇着去了。”又云:“你倒知晓关怀夫君身体,还算不错。”

    “都是老爷太太多年教导得好。”夫人答。

    崔珏忽然明白哪里反常了。

    他眼中见到的夫人,开始只是从容平和的、安顺知礼的,后来是娇俏憨然的、妩媚动人的。她不只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水中芙蓉,她活泼得像春日的燕,又明朗似夏日激流。她并非他以为的幽娴淑女,连贪玩与懒惰都随心所欲、毫不遮掩地展现在他面前。

    夫人的声音里,高兴与不高兴也几乎从来分明。哪怕是去年见温从阳,和今日反击纪大姑娘时,

    她声音虽冷,却也有“生气”的情绪。

    现在不同。

    现在,夫人的声音里只有全然冷漠。面前的安国公是夸赞还是怒斥,都动摇不了她心绪分毫。

    她并不在意亲生的父亲。

    为什么?

    屏风外,安国公已经说起陛下的心意:“陛下欲立庶子不顺,竟想先立淑妃为后再行立嗣!如此尊卑颠倒,岂是大周之福?你归家后,定要寻机劝导你夫君以国为重,勿要总顺从陛下心意行事。他既为国之俊才,又得陛下看重,正是忠言直谏之时”

    “老爷,”夫人开口,“如此大事,竟托付于我,恐我不能胜任。”

    “如何不能胜任?”安国公笑道,“我看你丈夫倒对你喜欢得很”

    再说下去,对夫人便是侮辱。

    崔珏坐了起来。

    他唤:“夫人。"

    他故意弄出声响,跌跌撞撞扶上屏风,抬眼看向自己的妻子,低声问:“夫人怎么在?”

    “二爷!”夫人快步向他走来,扶住他的手。

    夫人只说:“老爷找我来说几句话。”

    夫人在看着他。@夫人眼里只看着他。

    紧紧握住夫人的手,崔珏看向岳丈。

    “不知岳丈大人还有无吩咐。”他话音依然谦和有礼,又带着几分醉意。

    他说:“我想与夫人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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