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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恨意丛生

    青霜到理国公府时,张老夫人正开始用晚饭。

    理国伯不在后院。孙女温从淑昨日去了外祖家住。儿媳何夫人、孙媳纪明达、孙子温从阳与她同坐用饭,只有丫鬟仆妇们站立服侍。

    饭桌上一派温馨和睦。

    争不过更贤惠的儿媳妇,近月何夫人都只顾自己吃饭了,由得纪明达边用、还边注意着照顾张老夫人。

    温从阳也只沉默吃饭,并不与纪明达多说一句话,只偶尔会给祖母递个碗、给母亲奉勺菜。

    每到儿子顾着她的时候,何夫人就不由高兴起来。

    张老夫人心里虽还想着纪明遥,却并不以为他们都送了帖子去崔宅,纪明遥会真敢不来,也忙看孙子孙媳多吃些。

    是以,当婆子来回,“纪恭人派了人来说话”时,张老夫人并没当一件大事。

    她随便命道:“叫人进来,说了就让走吧。”

    省得一会还耽误从阳与他媳妇亲近。

    她眼神一瞥,仍令丫头给她布菜。

    但桌上另外三人,却不约而同放下了手中碗筷。

    何夫人只忙看自己儿子。

    温从阳与纪明达仍不互相看一眼,都忙看向门边。

    青霜垂首敛目、身形笔直迈进来,已经知晓这屋里共有几人用饭。

    行了礼,她便笑道:“给老太太请安、给舅太太请安。见过大姑爷、大姑奶奶。我们奶奶接了老太太和舅老爷的请帖,甚是欢喜,可又不敢信。所以派我来问,老太太和舅老爷是真想我们奶奶后日过来赴宴吗?”

    八仙桌上,气氛更加凝滞。

    温从阳望着青霜瞪大了眼睛。

    纪明达与何夫人却是直接看向了张老夫人。

    纪明达几乎忍不住要将话问出口:

    外祖母与舅舅为什么要请二妹妹过来!不是盼着她与温从阳“好生过日子”吗?

    难道,又是假的?!

    张老夫人重重放下银筷。

    “二丫头这是什么话?”她沉了脸,“还用人来问!难道她还以为,我和她舅舅送了帖子过去,只是哄她玩的?”

    “我们奶奶从来知礼,自然没有这样想。”青霜抬起脸,笑回道,“奶奶还吩咐了别的话,只是又怕这就说出来,大家不好看。所以我斗胆问上一句:老太太当真要我回吗?”

    “呵!”张老夫人气得笑了。

    “你说!”她命,“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话还能让我不好看!”

    “是,那我就说了。”

    不顾温大爷连连给她使的眼色,青霜重新垂首。

    “奶奶说:大姑奶奶四月中旬病了一场,太太过来伺候,也累得病了,到如今已有近四个月,还没将养完全。大姑奶奶与大姑爷的吵闹,我们就是在外也听闻了几次。贵府事多,我们崔家也有两件大事:我们二爷正在贡院做考官,我们大奶奶正身怀有孕。若我们奶奶后日过来,正遇上贵府有事,不知老太太和舅老爷是否已先想好了:这责任,可怪不到我们奶奶身上呀。”

    她轻声细语,每一字都说得清楚。

    纪明达早涨红了脸,恨不能叫人把这丫头的嘴给堵上!

    二妹妹不来就不来,为什么还要叫个丫头过来嚼舌,把这些事又翻出来一遍,故意让她没脸?!

    温从阳既担心祖母,又怕遥妹妹这丫头吃亏,更不知祖母与父亲为什么突然变了行事,竟要叫遥妹妹来赴宴。

    可看见纪明达难堪,他又高兴得想笑。

    何夫人虽也觉得丢脸,却更愿意看见儿媳妇和老太太两个人都生气,且还比她更没脸。

    她是不贤惠、没见识,成日搅家,可她到底没叫一个小辈的丫头明着说到脸上!

    而张老夫人已是气得身上发抖。

    她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一手指向青霜,便要叱骂。

    青霜却已又继续说道:“可我们奶奶还说了:她四月十二回门那天,大姑奶奶就把大姑爷一起带了回去。太太问为什么,大姑奶奶说的是:大姑爷总不能一辈子不到岳家拜望。不知这话,是否也是老太太和舅老爷的意思?若是,便是说,我们奶奶过来,真是无妨的了?”

    何夫人想起来了!

    上半年儿媳妇大病一场,正是在她去了陪嫁庄子回家之后。那几天正好是纪恭人新婚回门!

    她为什么去陪嫁庄子?

    是不是因见着纪恭人,有了什么事,又怪不得从阳,所以也不好和老太太、老爷告状,她就把自己气出京城散心了?

    那她的病因,只是因为操心从阳劳累的吗?

    若还有别的缘故,从阳是不是替她受了一个过!

    张老夫人已气到浑身乱战。

    一个丫头,竟敢抢话、顶嘴,她主子—一个没了亲娘的庶女——竟真敢不敬嫡母的娘家!!

    她说不出话,几乎要站不稳。

    纪明达终于忍不得了。

    “还不快闭嘴!”

    她拍案起身,怒斥一声,便忙与丫头们扶老太太坐下,顺气抚背,怕老太太真被气出个好歹。

    青霜却又抬起头,笑道:“大姑奶奶,我也只是来替我们主子传话。大姑奶奶对我便有什么不满,

    也请容我先听了老太太的吩咐再走:后日老太太的寿宴,我们奶奶到底能不能来?”

    “二妹妹真的来吗?”温从阳忙着问何夫人。

    “自然是—”何夫人跺脚,“自然是不来的了!

    n虽然她愿意看见儿媳妇再丢个大脸,可真闹起来传出去,理国公府又有什么好名声在?

    从阳竟还对纪恭人念念不忘—为他少受老爷的责打辱骂,还是不让他两个再见的好!

    老太太和老爷不会真是糊涂了??

    她命青霜:“还不快回去告诉你们奶奶!”

    青霜一礼告退。

    门边等着的天冬石燕快速拥至她左右。

    屋内几人这才发现,纪明遥竟还派了带刀的女护卫过来。@这理国公府对她来说,竟已是龙潭虎穴了吗。

    温从阳不再看青霜的背影,去与母亲一同侍奉祖母。

    约有一刻,张老夫人终于缓过了一口气。

    “老太太!”见她睁眼,何夫人便是当头一跪。

    她哭道:“是我不想请纪恭人来的。老太太和老爷若要怪,我领罚就是!”

    又说:“何必叫家里好好的日子再起动荡!”

    吃了这一顶,张老夫人险些又气过去。

    “你、你”她气接不上来,“你怎么敢n“我是不敢轻易违老太太和老爷的意,”何夫人哭诉道,“可我进门三十多年,已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只有从阳和从淑两个孩子。也请老太太和老爷疼我一疼:这一两年,外面本就有些风言风语,从阳是娶了亲,媳妇也好,可从淑她还小,还没人家!若再有些不好的传言,可叫从淑将来还怎么嫁人呢!”

    “老太太,从淑也是您的亲孙女啊!您平日不是也最疼她的吗!”她拽住张老夫人的衣襟。

    “若不是从淑今日不在家,方才,竟又叫她听见她哥嫂间的事了。”她又哭说,“她才十二岁,哪里听得了这些话?更怕外人说三道四,更污了她的耳朵!”

    纪明达面红耳赤。

    婆母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她与温从阳的事脏污,会污了妹妹的耳?

    是说,她与温从阳败坏了理国公府的名声,耽误了妹妹的婚事前程吗?

    她想退,却不能舍了长辈们在这里,自己出去。

    她想进,更不愿意再看见婆母哭泣的脸。

    进不得、退不得。

    纪明达只能将自己钉在原地,只能看着外祖母神色不断变幻的脸。

    外祖母在想什么?

    也会认为是她败坏了家里的名声,拖累了妹妹的亲事吗?

    可这一切,又岂是她的过错!!

    青霜回到崔宅时,纪明遥才吃好晚饭。

    日常衣食住行,崔家从不铺排场。崔珏不在家,她晚饭又一向用得少,便只令上三菜一汤,全是她喜欢的菜式。

    她吃得也很满足。

    忙了一整天,体力脑力大量消耗,这顿晚饭她稍稍放纵,吃到七分饱才停筷。

    总归她也习惯九点左右才入睡了。现在是下午六点。三个小时,足够她消化之后舒服地入睡。

    若现在改回八点睡下,等崔珏回家,他们肯定免不了要到九点、十点甚至更晚才能安眠就算了。

    纪明遥放下茶杯。

    青霜进来回话:“我将姑娘的话大概原样回了,稍改了几句。理国公府老太太气得够呛,本想骂我。大姑奶奶也呵斥我闭嘴。但温大爷一问姑娘到底去不去,舅太太就赶着说不请姑娘来了,让我快走。我走之前,看那老太太脸还白着,不知会不会有事。”

    “便有事也无妨。”纪明遥站起身消食,“我一无不敬,二无谣诼,说的都是众人皆知的实话。谁想追究我的不是,只管来就是了。”

    该怕丢人现眼的可不是她。

    青霜擦净手和脸,走到姑娘身旁,又低声回:“我看,温大爷虽是盼着见姑娘,倒也是真心想让姑娘免去麻烦,才故意那么说。”

    “我不是替温大爷说好话!”她又忙说,“只是把我的猜测回给姑娘。”

    “我知道了。”纪明遥淡淡一笑,“就算他是真聪明了,又能怎么样?”

    做这一件帮她的事,就能抵消他从前几十上百次的犯蠢招烦吗?

    这人别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才最好。

    至于姨娘的来历短短一次赴宴做客,几乎不可能查到任何线索。要从理国公府寻找真相,也不能用“纪明遥”的身份。看温家的态度,她真去赴张老夫人的寿宴,应也只有当面和他们闹翻一个结果。吵架怪累的,闹大了,难免还会牵连到大哥和嫂子。

    她现在的身份,也不足以和理国公府正面相抗。

    她认为她可能需要一支身份清白、干净的商队,或能顺理成章搭上国公府管家的其他什么人。

    她有足够的钱,但需要人手和更多时间。

    纪明遥笑命青霜:“你快去吃饭吧,别饿坏了。”

    “是!”青霜答应一声,也笑,“姑娘后日不再用去理国公府,还更免得糟心生气呢!”

    她也着实饿了,忙去吃晚饭。纪明遥叫白鹭把给她留的炖羊肉送去。

    散步结束,她独自在东间书房练了一个时辰字。

    现在,若崔珏在家,又看到她练字练一半,便停笔去躺着,还会生气吗?

    不过,她已经很久没有只为偷懒休息便停止练字了。

    现下是戌正二刻。

    崔珏他在做什么?

    京中贡院。

    写好一页字,崔珏搁笔,令小厮打水来沐浴。

    这小厮名叫双庆,虽不识字,人却机灵。他并不沾手崔翰林的笔墨,只忙同贡院的杂役一起接了水,请崔翰林洗澡。①

    崔翰林洗澡不要人伺候,他便只在门外恭候。

    已经在贡院三天了。他从八月初一到崔翰林身边,知道这着实是位话少事也少的主子。但他也不敢有一点怠慢。家里老爷说了,若他敢服侍不周到,今年就再别想吃肉了,全喝稀的去吧!

    几个月不让他吃肉,那真是比打他一顿还更让他难受!

    所以他每天都警醒自己:

    千万别因为崔翰林好说话就敢糊弄!

    沐浴完毕,崔珏独自回到卧房。

    双庆知道他此时不会要人服侍,忙到下房也去洗澡。

    崔珏走回书案前,收好笔纸。

    贡院寸土寸金、屋舍紧张。即便他是主考官,也只得内外两间房舍与一间净房。房中只安放着床、榻、桌、椅等必要家具,其余空地不过方寸大小。@但屋舍足以安身即可,简陋与否,并不紧要。

    夫人不会住在这样的房屋内。

    夫人。

    崔珏拿书的手停在了空中。

    他轻声一叹,转身推开了窗。

    弦月高挂。若夫人也在窗边,便会与他望见同样的夜空。

    但,已在戌正二刻。

    夫人当已身在锦绣堆中,安然入眠。

    秋夜清凉。微风吹在崔珏面上,是能侵入肌肤的轻寒。

    贡院内外,皆已寂然无声。

    但在这样清寂的夜,他竟有些燥意。

    阖上窗扇,崔珏拿好书册,走回床边。

    至多,还有二十日,而已。

    最多还有二十天。

    纪明遥站起身,离开窗边。

    青霜忙将窗户关紧,口中念着:“夜越来越凉了,姑娘可得好生保养,别似宝庆郡主一样病了。"

    “我这不是多多穿着衣服呢。”纪明遥笑。

    脱下斗篷,她快速钻到被子里:“你们也快躺下吧。”

    成婚之后,她卧房里没人守夜。她偶尔要喝水、起夜,都是崔珏帮她。但其实,成婚之前,她自己睡的日子里,青霜四人和碧月会轮流值班上夜的。

    现在他不在家,守夜的规矩就又回来了。轮班的人还多了山姜、天冬四个。

    今晚是白鹭天冬守夜。

    青霜等一起收拾了卧房,便各自回房歇息。白鹭与天冬掖好床帐,吹熄了灯,也在榻上安寝。

    纪明遥蹬了蹬被子。

    和前两夜一样,她着重确认,她现在是睡在自己的位置、自己的枕头上。

    她闭上眼睛,很快睡沉。

    再睁眼,是卯正一刻。

    起身之前,她重新确认:

    她还是睡在自己的枕头上没错!

    什么“每夜都是她过去崔珏那里,他才会抱住她睡”啊!

    说不定就是他骗她的!

    披上衣服,纪明遥暗暗下定决心。

    等崔珏回家,她一定要好好地再和他验证验证、理论理论!

    哼哼!

    京城东北,柴府。

    未至卯初,纪明德便已起身。

    成婚之前,柴指挥将柴敏塞到了禁卫里,先谋了个七品之职。柴敏昨晚当值,今日要辰时才能到家。

    但,虽然丈夫不在,纪明德也未对容貌衣饰稍有松懈。

    她精心装扮完毕,细看妆容与周身无一丝不精美,方才出门给婆母请安。

    在柴家,每日与她一同请安的,有两个嫂嫂、两房共五个侄子侄女、三个仍在家里的小姑子、以及两个年幼、尚不满十岁的小叔子。

    这是她成婚的第二十八天。

    柴家人口太多。两个小叔子倒还好说,光三个年岁相仿的小姑子,便每人脾气、性情各有不同。

    婆母亲生的五妹妹活泼伶俐,顾姨娘所出的六妹妹更稳重端方,许姨娘生下的七妹妹性子最冷,又牙尖嘴利,总让她想起二姐姐。

    安国公府人虽少,亲友却极多。纪明德自四岁养在太太身边,该见的亲友家都见过,记人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可记人是不难,要与她们交好和睦,怎么就似比登天还难!

    婆母说免礼,纪明德起身,依序立在二嫂身旁。

    大嫂正在婆母身旁凑趣,说些今年风调雨顺,庄子上必然收成好的话。

    纪明德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嫁妆。

    规矩之外,父亲额外给了她两万银子置办嫁妆,共是五万。但太太和大姐姐办下来,多的只是现银、衣料、首饰。至于田庄和房舍、铺面这些最要紧的,竟仍是按规矩来,一个也没多添。

    她手里只有一个庄子,每年能给二三百两出息。

    一年二三百银子,似乎不少,也还远不到父亲以前贴补她的数目。在家时,父亲不但月月多给她二十两,逢年过节,还额外有红封。一总算下来,每年都少不了四五百两。

    而柴家的月例一月三两,只有安国公府的一半,一年只能到手三十六两,还不知过年时红封、分红有多少。

    出阁还不到一个月,给众人送礼并收拢人手,她已经出去了三百五六十两银子。

    这样下去,她的嫁妆花不了几年,岂非要坐吃山空?

    入秋半个月了,她还没去庄子上看过。

    但正当纪明德才要开口请示婆母,丫头一声报,三个小姑子一齐到了。

    她只得先看小姑子们撒娇问安。

    三人不分嫡庶,全聚在婆母身边说笑。

    婆母也不分是亲生的还是妾出的,从最小的开始问起,一个个关心过昨夜睡得怎么样,一早起来有没有觉得着了凉。

    这样的场景已经每日看了二十几天,可看到现在,纪明德还是觉得眼睛发疼。

    太太对她,从没有过这样真切热情的关怀。

    对二姐姐,虽然也没有过,却从不少亲近的垂问抚慰。

    连二姐姐的嫁妆,也比她的多出一个庄子和一个铺面。

    这都是太太偏疼二姐姐才有。

    但幸好,二姐姐已经和太太离了心。

    不知太太明白自己错付,夜里有没有悔恨过?

    纪明德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问过女儿们,朱夫人便仍叫儿媳和庶子、孙子、孙女们自去用饭,她只留三个女孩儿一起吃饭。

    纪明德没时机开口,只能先随两个嫂子一起告退出去。

    她一则心里有事,二则,也有些懒得应酬,便没似往日一样,与两个嫂子说几句话再回房。

    她两个嫂子互相看了看,都抿嘴笑。

    待她走远了,柴二奶奶便道:“总算不用再听她说:她家怎么样,这里怎么样;她有什么东西好,

    要送咱们了。看来,她是自己也烦了?”

    “她最好是烦了!”柴大奶奶也让子女先回去。

    她自己慢慢和妯娌走一段,说道:“她是国公府的小姐,出身高,带进来五六万嫁妆,什么都有。

    可咱们虽然不如她,也不是那见不得人的破落户家出来的!她见天送这个、给那个,她虽说不要还礼,可难道咱们还真不还?还多了,自己心疼,也实在出不起和她一样的。真还太少,又怕失礼,叫人笑话!她从此不搭理咱们,我才轻松呢。”

    “可不是!”柴二奶奶忙附和说,“一家子过日子,谁也不缺衣少穿,也不等着她的东西救命。平白欠下这些东西,就好像欠了她多大人情。若说不要,又怕三弟知道,面上不好看。”

    两人越说越起劲,索性约了同去柴大奶奶屋里,一起吃早饭。

    纪明德并不知两个嫂子在背后对她的议论。

    她自己用过早饭,算一会秋冬的衣裳,柴敏便到了家。

    他直接回房。

    纪明德忙迎出去,又忙叫丫头再上饭服侍。

    柴敏却搂住她就往卧房走,一边已经亲上了嘴,笑说:“好奶奶,快疼我,哪里还管吃不吃饭!”

    纪明德稍挣了挣,也就软下身体,任他如何。

    她若不肯只怕不过两日,他就要摸上丫头了。

    这就是,父亲亲自给她选的好姻缘。

    柴敏起身穿衣。

    纪明德还在床上动不了,只看着陪嫁丫头服侍他。

    自然,她也看见了柴敏摸丫头的脸。丫头向后躲,又被柴敏拽回来摸手。

    顾着她就在旁边,柴敏没太过分。

    陪嫁丫头求救地望着自己姑娘。

    但纪明德转头向内,不再多看。

    柴敏离不得女人。定亲之前的两个丫头虽打发了,他又沾了几个人,只在成婚前几天才打发出去。她又不能时时应付。这样下去,早晚不是她的陪房丫头,就是柴家原有的丫头。

    算来,还是她的陪房丫头给了他好些。

    现在不叫他得手,只勾着,偶尔许他碰一碰,先解解馋也好。

    天下富贵人家的男子,又有几个能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

    但,虽然这样说服着自己,纪明德心中,却早已恨意丛生、又不断蔓延。

    二姐姐的丈夫,或许就能一辈子只守着二姐姐一个人!

    连大姐姐的丈夫温表哥都在成婚之前有了一个李姨娘,还先有了身孕,二姐姐凭什么比大姐姐过得顺心如意,更比她过得自在!!

    凭她那一张脸勾住男人的心?

    还是凭她心胸狭隘斤斤计较,直到今天都没忘了十二年前那点事,一直恨着她、厌着她!!!

    纪明德狠狠掐住了身下锦褥。

    二姐姐的姨娘死了,她的姨娘就没死吗!!

    若姨娘还在,她怎么会像如今一样,只能在柴家处处委屈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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