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门前行礼的人正是杜荷,别人不知道出行的人是太子,可他认识军中的薛万备。
在杜荷的身边还有不少的商贾,他们不知杜荷公子突然行礼是什么意思,也跟着一起行礼。
李承乾只是稍稍看了一眼,没让薛万备停下车驾,一路进了长安城。
杜荷公子在长安城是一个很成功的商人,他亦是关中商贾的偶像,这并不是因他年轻,而是他最讲究信誉。
有崇拜杜荷的人,也有说杜荷坏话的人。
有人说杜荷就是关中的饕餮,不断吸收中原各地的钱财,再多的钱也填不满他的胃口。
现在已越来越少的人在乎东宫与杜荷之间的关系。
知道杜荷是东宫钱袋子,明白这个真相的人越来越少了。
因东宫太子近年来甚少与杜荷走动,也就没人会将杜荷的财富与东宫联想。
杜荷是京兆杜氏出身,又是杜如晦的后人,自经商之后族中内外对他颇有意见。
这些都没什么,只要杜荷愿意继续成为东宫的钱袋子,他的财富只会越来越多,他早晚有一天成为这关中最富裕的商贾。
只要他能够用之于民,饕餮就饕餮了,这也没什么。
车驾到了朱雀门前停下,李承乾见到已有不少人在皇城中走动了,不知不觉已是正月十五。
今年的节气来得早,春分也会比以往来得更早,李承乾走入皇城中。
整个休沐期间,大多数时间李承乾都会鼓捣一些小物件,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究竟是在造什么玩具,这是东宫宫女与孩子们的共同疑惑。
李承乾坐在自己的寝殿中,正在打磨着一根铁杵。
李治快步上前道:“皇兄。”
李承乾正在琢磨将工部的尺子造成更合适的刻度尺,想要造出更精细的零件首先就需要更精细化的工具。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有道理,在这个制造工具还不够精细完善的时代,首先要造出合适的制造工具。
这种从头开始开始制造各种量具的念头一旦浮现在脑海中,急得让人想要骂娘。
李承乾端详这把用分寸来区分刻度的尺子,陷入沉思。
“皇兄!”李治又呼唤了一声,“弟弟听说,姐姐要将徐慧与小武收为弟子。”
李承乾沉默不语,还是看着尺子。
李治接着道:“现在来看,姐姐的数术水平已在国子监无敌了。”
“嗯……”
看皇兄神色苦恼,答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
这并不是什么多大的事,东宫的孩子是需要有朋友的,如果李丽质和东阳,能够有小武,徐慧两个朋友,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这就像是李治与李慎,成了狄仁杰的好朋友。
见姐姐来了,通风报信结束的李治快步跑开。
李承乾依旧是看着眼前的量尺沉思着。
李丽质走到一旁坐下,道:“妹妹将要将小武与徐慧收作弟子。”
“嗯,稚奴已说过这件事了,你可以收她们作弟子。”
“谢皇兄准许。”她眯眼笑着,又道:“妹妹与东阳试了试煮茶,加了芝麻与猪油,还有醋之后,煮茶真的很难喝。”
李承乾盘腿而坐,一手撑着下巴,道:“稚奴现在都敢背着你,向孤报信了。”
闻言,李丽质神色多了几分严肃,道:“是妹妹没有看管好弟弟,这就去教训他。”
她刚站起身,正要走到殿外,身后又传来了皇兄的话语声。
“记住,我们一家人要团结,只有我们自己团结了,才能不能被人欺负,一切想要疏远我们一家人的苗头,都要扼杀。”
“妹妹谨记教诲。”
等她离开之后,李承乾就听到了东宫后方的惨叫声,李治一边哀嚎着,一边正在认错。
教训弟弟是李丽质的头等大事。
说来也是无奈,父皇的教子方式实在是太过宽泛。
作为皇兄与长姐需要树立起绝对的标杆与权威。
李承乾又拿起另外一把尺,将两把尺子上下并在一起,稍稍挪动半寸,按照刻度可以再将现在的量具更加精细一些。
当夜,李承乾也没有来吃晚饭,而是一个人在寝殿内忙碌起来。
翌日就是大朝会了,宁儿给太子殿下整理好朝服,叮嘱道:“殿下,该休息了,明日就是大朝会了。”
李承乾依旧在调整着尺子,试图画出更精细的刻度,又道:“孤知道了。”
宁儿稍稍躬身一礼,退出寝殿。
时光流逝,东宫的孩子年长了一岁,今年的太子也年有十八了。
宁儿看着吵闹的东宫孩子,神色上带着笑容,站在一旁能够看许久。
翌日,今天是大朝会的日子,李承乾早早睡醒,晨练完正在吃着早饭。
李孝恭与李道宗一起而来,便让人多准备了两碗面。
“太子殿下每天早晨都能有这么好的精神,实在是难得。”李孝恭接过碗筷,也在一旁的矮凳坐下来吃着。
李道宗搅和着碗中的葱油拌面,道:“太子殿下正值最好的年纪,我等自然比不了。”
正在练着拉弓的李丽质道:“两位叔叔说笑了,近日皇兄都是很晚才睡的。”
李孝恭了然点头,“年轻人晚点睡也应该的。”
李道宗三两口将碗中的葱油拌面吃完。
只是李承乾的神色还带着思索之色,道:“昨晚在专研尺子。”
“这尺子有什么好专研的。”
“皇叔说得是。”李承乾又喝下一口羊肉汤,道:“身为太子不应该专研这些,应该好好研究怎么将社稷治好。”
李道宗颔首,“正是。”
用罢早饭,叔侄三人这才走去太极殿准备上朝。
一路上前往太极殿的官吏有很多,也有不少人站在太极殿外。
李承乾揣着手走着,道:“皇叔近来京兆府如何了?”
李道宗回道:“又往潼关派出了不少人手。”
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章,李承乾递上道:“还请皇叔让京兆府将这些话告知关中各县的县令,广贴布告,也要告知洛阳。”
李道宗也没当场看,而是收入了他自己袖子中,点头示意明白。
随着太子殿下的到来,太极殿的不少官吏都拘束了几分,李承乾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也就是朝班的右侧最前方。
李泰早就在这里了,他道:“皇兄,多日不见了。”
现在的李泰也年长一岁,李承乾回头看了他一眼,道:“青雀,你该减肥了。”
李泰讪讪一笑,道:“皇兄说的是,青雀会注意锻炼的。”
随着太监一声高喝,贞观十年的第一场朝会开始了,李世民走入太极殿内,在皇位上坐下,先是让太监念诵旨意。
今年大朝会的第一件事便是这位皇帝开始大封功臣,一个个名字被念了出来,如李绩大将军被封为英国公,程咬金大将军被封为卢国公。
凡是在旨意上念到名字的,多少会令人多想是不是与上凌烟阁有关。
旨意念完,也没有说起凌烟阁的事。
只是听说陛下已让阎立本画了杜如晦的画像,并且是要放在凌烟阁的。
接下来的朝会正常进行着,先说完今年大朝会正常要说的事,接下来就是各国使者的觐见。
阿罗本也在觐见的队伍中,高昌王子前来觐见也是穿金戴银的。
大朝会一直进行到了午时过了三刻才结束,众人都饥肠辘辘的。
李承乾回到东宫急急忙忙对付了一顿就要去中书省当值。
贞观十年的第一场朝会还有一件要事,那就是参天可汗道的修缮,原来早在几年前,就有人说起了这件事。
现在不论西域还是突厥都要参与修缮。
因皇帝又封了不少的国公,有很多功臣下了早朝之后,也没有用饭,而是又去觐见皇帝,想要推掉刚刚的赐封。
所以皇帝忙于应付,又开始忙了起来。
李承乾坐在中书省内,还要给朝中各部安排钱粮。
于志宁带着一卷文书而来,双手低声道:“太子殿下,李义府让人送来的文书。”
李承乾目光还看着眼前的账册,拿过这卷文书。
于志宁又解释道:“这卷文书是颜书令带来的。”
李承乾这才抬头,见到了站在中书省门外等待回话的颜勤礼。
于志宁解释道:“河西走廊送来的文书有两份,在河西走廊主持事宜的兵部段侍郎也让人送了一份,现在已呈到陛下的案前。”
李承乾看着这卷文书,河西走廊的四郡修建至今,敦煌与武威俩郡已经完工,现在张掖郡的修缮也到了收尾阶段。
这个李义府在河西走廊已是第三年,前前后后修缮了三座郡城,奏章上还说了几个因劳作而死的吐谷浑人。
五千个吐谷浑人死了十五个。
准确地来说这十五个人并不是累死的,而是本来就身患重病,病死的。
于志宁又解释道:“是因李义府在修缮河西四郡时,赶走了李绩大将军的马羊群,他也是事后才知道这是李绩大将军在河西的家业,之后便让人递来了文书,本意上这件事李义府事先并不知晓,算是一个误会。”
李承乾看完这卷文书,放在了一旁,道:“怎么不直接递上来。”
“是李义府不会知道该将这文书交给谁,交给兵部也不合适,送信的人到了长安之后,就交给了李道彦将军,既然是无从投递的文书,就送到了京兆府,李义府本就是个门下省典仪,他的官职太低微,递不上来。”
“若不是许敬宗知道太子殿下在给河西走廊安排钱粮,说不定这卷文书还要在门下省耽搁半月,而后也会送到兵部或者工部,还要耽误几天,许敬宗得知这件事,便让颜书令直接递来给殿下。”
李承乾颔首道:“让颜书令回去接着去主持京兆府各项事宜。”
“喏。”
黄昏的时候,皇城中的官吏走得差不多了,李承乾留在中书省加班,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太子最忙的时日。
面对就要到来的春夏两季,朝中要办许多事,太子需要调度钱粮,留出余钱的同时,还要设定各部的预算。
其中兵部与工部最多,更不要说还要建设潼关,洛阳那边有几处县衙与官道需要赶工修缮。
这些事最好尽快安排下去,拖延久了,耽误了一件事,就会耽误往后的二三事。
随着太子收到了河西走廊送来的文书,被赐封为英国公的李绩也收到了家书。
知晓了自己的家业在河西走廊遭遇的事。
当晚,李绩就让自己的长子李震去见太子。
夜里,李承乾还在中书省批复着账册,侍卫前来禀报道:“太子殿下,英公家的公子李震来了。”
“让他进来吧。”
“喏。”
李承乾没有抬头而是执笔书写着。
中书省很安静,烛火的光照在了这个年轻太子的脸上。
李震还穿着当值的甲胄,行礼道:“太子殿下,家父命末将来见太子。”
李承乾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虽说孤向来与英公走得近,倒还是第一次见伱。”
“末将时常听家父说起殿下。”
李承乾提笔示意道:“坐吧。”
“喏。”
李绩大将军的儿子言行端正,军中出来的孩子大将军二代中,是比较默默无闻的一个。
不像程大将军的儿子这般高调。
李承乾问道:“在军中任何职?”
他回道:“今年刚被调任为城门郎,昨日当值见到太子的车驾出城,回城。”
“嗯,孤昨日确实出去钓鱼了。”
“末将与薛将军有来往,除了末将没人知道是太子殿下出行。”
其实知道太子出行的人很多,不用刻意瞒着,因为也是瞒不住的。
李承乾搁下手中的笔,知道英公会派他的儿子来多半是有事商谈,而且是他自己不好出面的事。
拿起一旁的茶碗,李承乾给自己倒上一碗热茶,喝下一口,拿出一副准备谈事的态度。
李震作揖时还能听到皮甲弯曲时的摩擦声,朗声道:“家父一个时辰前,收到了河西送来的家书,得知了李义府的事。”
李承乾缓缓点头,“孤也收到了李义府的文书,知道是什么缘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