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仪解释道:“许少尹,现在不是指责人的时候,我们重新建设就好,是先前小看了河道的水流。”
有民壮指着河道大声道:“快看淤泥拦下来了。”
众人顺着目光看去,就见到了堤坝虽说被冲塌了,但底下的淤泥却被挡在堤坝坍塌的底部。
许敬宗眼中好像要升起一团火,他大声道:“诸位随我回去,重新制定图纸。”
“喏!”大雨中众人朗声应道。
在一个巨大的木棚内,雨水落在木棚上,棚前形成了一片水帘。
许敬宗与众多的工部官吏正在商议。
他还放下一句话,这座淤地坝修不成,他许敬宗不回长安了。
雨中郭骆驼戴着斗笠对魏王道:“臣要走了。”
李泰忽然扭头看他,疑惑道:“走?你要去哪儿?”
郭骆驼道:“臣向太子递交了奏章,亲自奔赴西域种植棉花,赶在五月之前抵达西域,还能种棉花。”
“你去西域?”
“是臣向太子进谏的,有些事要亲自去看了才知道,今年秋天便回来,太子殿下说臣可以带着家小一起去西域,会在安西都护府住半年。”
言罢,郭骆驼向李泰行礼道:“臣就先告辞了。”
“你去西域,许敬宗他们知晓吗?”
“臣与他们说过了。”
郭骆驼面带笑容,他在雨中转过身,迈步走向长安城。
李泰对他道:“待伱回来,与你饮酒。”
郭骆驼在雨中摆了摆手,这具还显佝偻的身影淹没在了雨中。
三月这场雨下了两天才停歇,李承乾得知淤地坝第一次放水被冲垮的事,凡事都要尝试,失败一次不要紧,积累经验,总会成功的。
写好回复的奏章,让于志宁送了过去。
褚遂良递上了安西都护府建设奏章。
这本在开朝之前就要递交的章程,褚遂良愣是从当初的冬至一直拖过了元宵,直到现在的三月。
褚遂良面上挂着带有愧色的笑容道:“殿下,臣查阅了弘文馆的往年案卷,不知殿下觉得现在的章程如何?”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拿起奏章看着。
褚遂良站在一旁等着结果。
李承乾又瞧了瞧站在身边的岑文本,道:“岑侍郎,与西域的人手都准备好了吗?”
中书侍郎岑文本回道:“殿下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启程。”
李承乾将他的章程放下,道:“很好,褚侍郎终于不想着将安西都护府建设成西域明珠了。”
褚遂良道:“臣惭愧,是臣当初没有考虑周全。”
李承乾又拿出了一份奏章与褚遂良的章程放在一起,都交给了岑文本,吩咐道:“都交给郭骆驼。”
“喏。”
吩咐完这些,李承乾走出中书省,便见到了站在门外的张士贵将军,还有一个面生的将领。
“末将梁建方。”
李承乾迈步继续走着。
张士贵领着梁建方走在太子身后,一边走他一边说着:“太子殿下,梁建方将军想要投效殿下。”
因为淤地坝第一次试行放水失败,要说心里没有挫败感是假的。
但凡事总不是一蹴而就的,许敬宗他们忙活了一个月并不是毫无收获,至少拦住了一些淤泥,现在只需要总结经验,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李承乾揣着手道:“投效孤?大将军何出此言?”
梁建方朗声道:“听闻太子殿下派人去西域,末将愿一路护送。”
“去西域的队伍不是去打仗的,是去督促麹智盛种棉花的,况且西域的兵事与孤无关,至于哪路兵马去西域戍守,那都要听从父皇的安排,张大将军。”
李承乾转回身看着他道:“大将军以为呢?”
张士贵道:“末将此行去西域戍守,陛下已有旨意了,建设安西都护府的同时还要太子殿下保持粮草供给。”
“大将军放心,孤让河西走廊安排好了。”李承乾又道:“梁将军听从军中安排便好。”
张士贵朗声道:“殿下,粮草护送需要兵马。”
李承乾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径直走向了秘书监。
秘书监外,张士贵看向梁建方,道:“你看看你,这般冒失。”
“末将失言了。”
自去年大唐打下了高昌,今年皇帝终于下了旨意,修建安西都护府。
此行由张士贵大将军领一万兵马,再次奔赴西域。
相比于先前匆忙地攻打高昌,这一次去西域,唐军准备很充分。
大军奔赴高昌,将原本的高昌改名为西州,并且在西州的南面建设安西都护府,驻军五千。
此行还有一个目的是在旨意上没说的,今年从伊犁河南逃的咥利失可汗又派来使者,向天可汗哭诉欲谷设的恶行。
其中还有焉耆使者从中述说欲谷设的罪状。
此行,意在准备平定伊犁河北岸的欲谷设所部,这一仗不能仓促,而是兴建了安西都护府之后,徐徐图之,先在西域收服人心,安顿西域诸国,携西域诸国之力,在之后的某一年扫平天山。
大唐的西进脚步需要一步一个脚印,李承乾与老师的想法是一样的,让父皇先在西域准备充足之后,再一次西进。
毕竟这一战不像攻打高昌这么容易,漫长的行军路线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为此,郑公又向皇帝提议,在安西都护府屯兵屯粮。
三月天的长安,弟弟妹妹都出去春游了,连着父皇也一起去了。
最近父皇的行程还挺多了,本着去查看修建淤地坝的事宜,顺路春游
太液池边,照顾着东阳养的这几头小鹿。
其实东阳与李丽质并没有去春游,丽质带着她的弟子还在东宫上课。
东阳则是与当初一样,给长安城的权贵人家的老病号看病。
李承乾拿着一把刷子,洗刷着梅花鹿的皮毛,道:“别着急,你们的主人去给别人看病了,过了晌午就会来看你们。”
这几头小鹿一天天地在长大,李承乾手一松,它便挣脱开,仓皇逃向了远处。
李承乾惆怅道:“它们只在东阳手里能听话一些。”
宁儿见到有些窘迫的太子捂嘴轻笑着。
太监匆匆来报道:“太子殿下,杜侍郎求见。”
李承乾拍去衣裳上的水滴,道:“让他过来。”
言罢,在一旁的石桌坐下,倒上一碗热茶,李承乾轻摇着手中的圆扇给自己扇风。
宁儿也退到了别苑内。
杜正伦脚步匆匆而来,见到独自坐在太液池边的太子,他行礼道:“殿下。”
李承乾喝着茶水道:“今年江南两道的新茶还没到时节,孤这里也只有陈茶招待你了。”
杜正伦接过茶水,恭敬行礼道:“谢太子赐茶。”
“你是帮着别人来劝谏孤,不要在关中大兴土木的?”
杜正伦一口气将茶水喝完,不似品茶,更像是解渴的。
如今太子年满二十了,眼神锐利,锋芒更甚以往,谈吐中带着不近生人的意味更重。
这眼神与陛下当年一模一样,杜正伦下意识地低头,作揖道:“现在没人劝谏太子殿下大兴土木,况且太子殿下让他们修建淤地坝,也不是为了取乐,而是为了治理河道。”
李承乾品尝着茶水道:“当初父皇刚从骊山大营回来,孤接连几天都在钓鱼,也是你向父皇禀报的吧。”
杜正伦行礼道:“臣没有冒犯之意。”
“对,你没有冒犯之意,你都是奉父皇的旨意查探的。”
杜正伦嘴角一扯,笑得很勉强。
李承乾低声道:“来找孤做什么?”
“回殿下,臣听闻吏部下了文书,让渭南县令去京兆府任职?”
“嗯,是孤让舅舅给的文书,张大安这人的能力不错,应该升迁。”
“张大安只是在渭南任职一年的县令,忽然升迁是不是不合适,陛下让臣来告知殿下,朝中有不少言官有劝谏。”
“嗯,多谢杜侍郎提醒。”
“还有一事,那就是前往安西都护府郭骆驼,他原本是司农寺卿,此番离开,往后的事由谁来主持?”
“郭正一。”李承乾低声道。
杜正伦思忖片刻,道:“臣这就去回禀陛下。”
说罢,他就要离开,他又回头看向太子,行礼道:“臣对太子殿下,真的没有恶意。”
“行了,再不走就把你丢进太液池喂鱼。”
杜正伦吓得错愕,心中知晓太子殿下看自己是烦了,而且是很烦的那种,他忙行礼告退。
朝中结束了休沐,各部按照规制维持着运转,让这个国家安定,朝中各部安排着各种事。
李承乾很喜欢这种场面,一切都能按照规矩行事,从石桌边站起身,将鱼线放入太液池中。
宁儿递上一块甑糕道:“小福又做了甑糕,殿下尝尝。”
吃下一口甑糕,先前小福的手艺并不好,她做出来的甑糕没有外面买来的好吃。
后来她才明白是原料的问题,需要采买各地的原料,才能做出风味上好的甑糕。
对小福她这种单回路的脑子来说,她到现在才想明白这种问题,属实不易。
李承乾吃着甑糕,看着鱼线在水面上起伏,等浮标都要被拖入水下,将鱼竿用力一提,一条硕大的草鱼便钓了上来。
几口将手中的甑糕吃完,李承乾双手提起鱼竿,将鱼儿收了上来。
长孙皇后带着丽质与东阳走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每当太子钓起一条鱼,卧在太液池的小鹿也会被吸引注意力,它们一开始的注意力也放在水面上的浮标上,而后当鱼被钓起来,它们的目光会随着出水的鱼抬起头,而后目光依旧在鱼上,顺着鱼被收入水榭中,它们就看到了水榭内的一家人。
太子每每钓鱼,这些鹿就在边上看着。
在宫里冒出了一个传说,太监与宫女们的谣言中,有人说是这几头鹿在太液池,让太子每天都能钓得肥硕的鱼,是鹿给了太子福气。
也有人说这些鹿只是喜欢看太子钓鱼,鹿是通人性的。
不管怎么样,这几头鹿在太液池已成了祥瑞一样的存在,宫里的太监与宫女都需要小心翼翼照顾。
李承乾将钓起来的鱼放入鱼篓中,洗了洗手道:“母后今天没有去春游吗?”
长孙皇后摇头道:“不去了,每一次出游都是兵马劳顿。”
李丽质将碗筷从食盒中拿出来。
刚刚钓起来的鱼还在鱼篓中不断翻身跳动着,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饭菜。
东阳道:“秦琼大将军身体好转了很多。”
李承乾点着头,吃着饭菜没有说话。
东阳又道:“今天妹妹去看望秦琼大将军,诊脉的时候尉迟将军也在,听他们交谈向父皇告老的事。”
“你父皇身边要告老的老将军不少。”长孙皇后叹道:“他们都年事已高,你父皇让他们依旧在军中任职,是想留着他们,哪怕不打仗了,你父皇也时常能与他们共饮谈笑。”
李丽质将梅干菜放入一张饼中,而后放入一些肉块,她就用饼夹着梅干菜与肉吃了起来。
这种吃法应该叫做肉夹馍。
但小福与妹妹们都不喜欢这种叫法。
李丽质坐在水榭中,拿着夹了肉的饼,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太液池,享受着这顿安静的午饭。
父皇不在的时候,她在母后身边用饭都是很痛快的。
有太监脚步匆匆而来,想要将奏章递上,看到皇后一家正在用饭,他又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搅这安静的场面。
李承乾吃着腌萝卜就着黍米饭吃,也没去管站在一旁的太监。
长孙皇后用罢了饭食,便安静地看着儿子吃饭。
东阳用了饭之后,就去照顾她的小鹿。
李丽质则是高高地坐在水榭的栏杆处,拿着一卷书。
东阳公主虽说不是长孙皇后所生,但皇后视如己出地照顾着。
看儿子还在吃着饭食,已吃了两碗黍米饭了,她低声道:“他们都说你年满二十,太子威势更大了。”
李承乾嘴里嚼着黍米饭,含糊道:“他们只是在害怕儿臣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多。”
长孙皇后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已很明显,又道:“越是心虚的臣子就越害怕你,谁让你是当今皇子中,权势最大的一个。”
抱歉抱歉,来晚了。(一脸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