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君昂呆呆地看着这个人半晌说不上话来,这家伙是怎么过来的?
再一看,又是嘴角一抽,眼前这个人穿着的甲胄怎如此晃眼。
薛仁贵手提着人头,身下的战马嘶鸣扬蹄而立。
余下的高句丽兵,他们还未回过神来,自家一个将军怎么一个照面就被砍了。
后方又传来了战马的马蹄声,后方又赶来了更多唐军。
王玄度心中暗骂这个薛仁贵跟个疯子似的,愣是才追上来,这家伙孤身一人杀入敌阵,要是有个好歹,怎么向后方张士贵大将军交代。
王玄度一声大喝,“杀光高丽狗!”
余下的高句丽兵见势四散而逃。
刘君昂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颇为感激地向薛仁贵抱拳道:“谢这位将军相救,在下队正刘君昂。”
薛仁贵昂首道:“你很好,我唐军就从未后退过。”
在后方,刘仁愿的队伍也跟了上来。
王玄度扭头看去,这个家伙总是一副酷酷的样子,行军打仗也不紧不慢,慢条斯理的模样。
眼前的高句丽兵已都后撤,这边的唐军也不着急追上去,因契苾何力与薛万备在清剿安市城周边的兵马。
按照军中的部署并不着急拿下安市城
即便大军行进匆忙,但作战时依旧不能忘了将令,也不能坏了军纪。
按照英公与江夏郡王的布置,英公大军在北面渡过辽水,直逼玄菟城。
刘仁愿板着脸道:“刚送来的战报,北面有一支四万人的高句丽军正在驰援安市城,在东面还有高句丽将领高延寿与高惠真,所领的十五万大军前来驰援。”
薛仁贵咧嘴一笑,朗声道:“来的好,来多少灭多少,大将军神机妙算!”
唐军忽然渡过辽水,打了一个高句丽一个措手不及。
渊盖苏文是很在乎安市城的,若是安市城被拿下,高句丽西面的大门洞开,唐军据守安市城,控制了辽水,就会源源不断地唐军攻入高句丽地界。
英公定下的战略是对安市城围而不攻,就是为了吸引后方的高句丽援军。
在兵法与谋略上,唐军根本没把高句丽人放在眼中。
佯装围攻安市城,围困即可,此番英公真正的意图是要以王玄度,薛仁贵,刘仁愿的三路兵马伏击前来驰援的高句丽兵。
当高句丽认为唐军要拿下安市城。
实则,唐军真正目的是要吃下前来驰援安市城的高句丽兵马。
王玄度骂道:“真有十五万大军?当年杨广还没把他们杀完吗?”
刘仁愿板着脸离开了,没有理会王玄度的叫骂。
薛仁贵也跟着一起离开。
王玄度还在原地叫骂道:“混账东西,来多少爷爷杀他们多少,这帮狗东西……”
刘仁愿再回头看去时,见到王玄度就跟在后头骂骂咧咧的,问道:“这人一直都是这样吗?”
薛仁贵摇头道:“不熟。”
刘仁愿点头,“嗯。”
王玄度朝着远处慌乱而逃的高句丽人骂着,道:“狗东西,狗东西!”
刘仁愿觉得有些烦了,又道:“走了。”
薛仁贵颔首道:“好。”
辽水东岸,英公与李道宗率三万兵马在北面渡过辽水,直扑玄菟城。
契苾何力与薛万备带着五千围着安市城。
刘仁愿,薛仁贵,王玄度各自带着一千余兵马,拦截从玄菟城南下去往安市城的援军。
夜里,三路兵马满打满算也就四千人。
王玄度挠了挠头,看了看身后的弟兄们,道:“都藏好了,等命令。”
一千兵马分为数队藏在林地中。
王玄度又叮嘱道:“听说这山林里中有不少猛兽,都小心点,别走散了。”
吩咐完这些,王玄度爬上一棵树,站在树枝上盯着远处。
今晚的月亮很明亮。
夜色中,一队高句丽兵与靺鞨人正在朝着安市城进发。
靺鞨人头戴着长翎,身上是兽皮与木甲藤条制成的甲胄,当一行人走入这片山林时,靺鞨人的首领与高句丽的将军发生了争执。
靺鞨人不愿意进入这片山林,他们觉得这里有埋伏,想要绕路。
双方正争执不下,却听到后方传来了战马声。
“是唐军!”后方的高句丽人大喊道。
那高句丽将领大喊道:“结阵。”
但话语声很快就被混乱的呼喊声淹没了,后方的唐军不断有箭矢射来。
这片山林的一处高地,刘仁愿骑在马背上,神态镇定自若,看着底下的高句丽兵陷入混乱,火把摇晃。
已有不少人走入了山林中。
刘仁愿低声道:“不想进山?那就赶着你们进,进不进山由不得你们。”
站在树干上的王玄度见到了一个个火把出现在山林,还有高句丽特有的呼喊声。
王玄度忽然一笑,心中有了把握,打了一声唿哨。
四周的兵马闻声四处散开,树枝枯叶堆被点燃,在这个干燥夏季,火焰随风便升腾而起。
等着山火开始蔓延,王玄度又吩咐道:“准备弓矢,逃出来一个拿下一个。”
下风口,薛仁贵带着队伍正准备在这里,骑着战马手拿长戟,目光看着远处的火光,朗声道:“高句丽兵就要来了。”
山火越来越大,从远处看,这片山坳有一条火线正在蔓延。
王玄度还在上风口,注目看着眼前的山林也不见有人出来。
有斥候快马来报,“禀将军,薛将军的队伍杀进山里了!”
“你说什么!”王玄度讶异道:“当真?”
“当真。”
王玄度拿下了头盔,他使劲挠着脑门,道:“这个薛仁贵当真是不讲道理。”
天光刚刚大亮的时候,大火已将这片山坳烧得差不多了,树木间还有火星子时不时乍现,山林中飘着浓烟。
王玄度领着人走入山林中,当来到薛仁贵所在的队伍,只见高句丽兵的尸体一地,有被浓烟活活呛死的,还有被杀死的。
薛仁贵依旧横刀立马站在队伍中,虽有些狼狈,但他的脚下躺着不计其数的高句丽人与靺鞨人的尸体。
还有一大片的降军跪在地上。
刘仁愿也从另一头而来,他也领着不少战俘,马脖子上挂着血淋淋的人头。
与这两位猛将共走一路,王玄度心中有些落寞,主要是这两位太猛了。
一个晚上一场大火,收拾了高句丽的援军。
王玄度大笑道:“好呀,两位猛士用了一夜就收拾了高句丽四万援军。”
刘仁愿板着脸道:“这里大致只有两人万人,没有四万,某家兵马杀敌三千有余,俘虏六千人。”
薛仁贵道:“杀敌六千,俘了两千人。”
王玄策道:“怎么只有这点人马,不是说有四万援军吗?”
刘仁愿神色冷静地解释道:“是英公他们在攻打玄菟城了,有援军又回去了。”
王玄度尴尬一笑,又道:“已是大胜!两位猛士立下大功,可有弟兄们伤亡。”
山林里很安静,两位将军都没有开口说话。
意识到气氛不对,又道:“怎么了?这是大胜呐。”
刘仁愿骑在马背上手执长槊,沉默不语。
薛仁贵握着长戟的手有些颤抖,他从牙缝中蹦出一句话,“在鸭绿江,高句丽人用前隋将士的尸骨,筑了一座京观,数十里长的京观,数以万计的尸骨。”
或许是因为太气愤,四周的弟兄们都是板着脸,看着一群战俘满脸的杀意。
王玄度重重一拳打在树干上,面色也黑了下来,收起了平日里嬉笑的样子,沉声道:“他们怎敢!”
刘仁愿道:“起初是百里玄奖与陛下说过此事,如今我们在前方的斥候亲眼所见,是他们回来禀报的。”
“啊!”王玄度怒吼道:“高丽狗!吾必屠之。”
京观,在战争中用敌人尸骨堆砌而成的建筑,或者是用土与尸骨垒成。
是一种炫耀武功,威吓敌人的手段。
这不是埋骨,这是将尸骨垒起来,经受风吹日晒。
刘仁愿手中的长槊刺出,捅入一个高句丽兵的腹中,随后又迅速抽出,对方就倒在了血泊中。
一个唐军将军莫名其妙地杀人,给四周的降兵都吓得一哆嗦。
刘仁愿道:“留着点,慢慢杀。”
“喏!”
辽水的西面,皇帝的大军终于抵达了辽西郡。
李世民听着辽水东岸的战报。
“陛下,英公与江夏郡王已拿下了玄菟城,杀敌五万,刘仁愿,薛仁贵,王玄度领三路兵马分三千兵阻击高句丽的援军,杀敌一万有余,契苾何力与薛万备依旧围着安市城,如今辽水东岸,已悉数拿下。”
“哈哈哈!”李世民忽然笑道:“好!朕还未至辽水,他们就捷报频传,当真是我大唐骁将。”
“陛下,英公询问如今是否继续东进。”
李世民走入大营中,当即坐下来,看着眼前的地图。
李恪看着地图上的局势,英公战略其实很明了,先是命一支大军在辽水南岸吸引高句丽的注意,并且在辽水北岸渡河。
当薛万备与契苾何力围攻安市城时,北面的玄菟城便派出了支援。
而英公就是在北岸登陆,直冲玄菟城。
就因玄菟城分兵驰援,英公才找到了机会拿下了玄菟城。
高句丽的将领被唐军的多路进攻打不着北,甚至有一队三万人的兵马离开玄菟城,去驰援安市城时。
他们回头却发现家已被英公打下了。
而刘仁愿与薛仁贵阻击了驰援的前锋。
如今的状况是安市城依旧被围,玄菟城不仅没有驰援到南岸,也被唐军攻下。
余下的三万兵马只能东逃。
掌握了玄菟城与安市城,辽水东岸已在唐军的控制中。
在唐人的用兵智慧下,高句丽人显得这般不堪一击。
李世民问道:“定方,你以为如何?”
苏定方回道:“陛下,高句丽还有一支十五万的兵马,乃是高句丽将领高延寿与高惠真所领,正在朝着辽水而来。”
李世民看着地图道:“他们得知了玄菟城已失,多半不会再进军了。”
苏定方颔首,十分认同陛下的这个看法。
李世民接着道:“张亮的大军还未渡海?还未到卑沙城?”
“回陛下,还未至。”
李世民似乎是早有预料地冷哼一声。
现在已是七月,天就要入秋了,李恪想起了皇兄的告诫,道:“父皇,十月就不好渡河了。”
李世民沉声道:“传令,全军休整三日,准备渡河。”
苏定方朗声道:“喏!”
皇帝的三万大军在辽西郡休整下来,李恪带着人策马来到辽水河,看着宽阔的河道,向着对岸望去,已可以见到一缕缕烟,还有不少被扫平的村落。
已有将士领着人在造浮桥,准备渡河,他想起了皇兄的忠告,这一战不要留有遗憾。
七月的中旬,皇帝的大军渡过了辽水,全面接管了辽水东岸,被围困一月有余的安市城投降。
李绩与李道宗,契苾何力,刘仁愿三路依旧是皇帝的先锋。
契苾何力是个特勒人,他打仗向来是勇猛的。
“报!前方发现高句丽兵马,就在河边。”
“好!多少兵马?”
“一万余人。”
契苾何力拿起长槊就要冲出去,薛万备道:“莫要冲动。”
“无妨!”契苾何力道:“我的麾下都是最勇猛的战士,一万人罢了。”
当天,契苾何力还是带着兵马去攻打这一支高句丽兵。
不料这一次他中了埋伏,薛万备赶忙带着另一支兵马将他救了回来。
契苾何力捂着腰部的伤口道:“是我大意了。”
“这是杀毒酒,军中准备得不多,先给你用了。”言罢,薛万备打开一个小陶罐,将清澈的酒水倒在了他的伤口上。
契苾何力的腰部伤口有个窟窿,窟窿应该不至于致命。
薛万备清洗之后,又给他缝上。
“将军,高句丽兵在庆贺胜利!”
“你说……什么!”契苾何力怒声道:“他们在庆贺什么!”
“这……”
顾不上腰部的伤口,契苾何力领着人道:“爷爷在打天山时都没受过这气,欲谷设都不敢在爷爷面前这般放肆!”
薛万备长叹一口气。
愤怒的契苾何力跨上战马,顾不上伤口再一次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