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质怀着抱着小孟极,又道:“孟极你知道人口的价值有多大吗?”
坐在姑姑怀里的小孟极摇了摇头。
李丽质又递上一篇奏章,对孟极道:“走,我们去看看雪景。”
小孟极也不知道雪景好不好看,还懵懂的孩子只会点头与摇头。
看着妹妹抱着女儿去看宫里的雪景,李承乾再次拿起手中的密报看了起来。
现在还有三万唐军驻军青海,松州的兵马减少到两万了,这些年一直在探查吐蕃内部的情形。
“陛下。”宫女快步而来,道:“晋王殿下的书信。”
李承乾放下密报,又接过书信,李治在信中所写的是,现在的玄奘已到了洛阳,并且暂住在崇文馆。
还交代了他们兄弟两人在洛阳遇到了各种事,高季辅任职洛阳刺史还算是尽职。
李唐的建设重心就此便放在了洛阳与长安。
暖炉还在烧着,还有宫女在议论,有年纪稍大些的宫女阻止了一旁的宫女往暖炉中放香料。
年纪稍小些的宫女还不知陛下的习惯。
当年从东宫出来的宫女如今都在这座皇宫中掌班,她们虽说只有十余人,但也最清楚皇帝一家的生活习惯。
随后她们自觉地离开大殿,新殿内这才寂静下来。
李承乾打开妹妹留下的另一份奏章,这份奏章所写的关中各县的人口与各县的生产估值。
这是根据近年来的赋税来进行统计的。
翌日,正在家中休沐的工部尚书徐孝德,收到了宫中送来的图纸。
近来年朝中最忙的就是工部与少府监,徐孝德对此已习惯了,他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位送来图纸的内侍,道:“陛下是如何吩咐的?”
内侍解释道:“陛下说了,这是关中各县的地图,还请工部做出一个模型。”
“可是这……”徐孝德困惑地看着地图道:“关中各县的房屋与作坊分布不是这样的呀。”
内侍笑道:“如今陛下就在宫中,有何不解的可以去询问陛下。”
徐孝德长长呼一口气,但还是点头道:“还请告知陛下,臣会安排的。”
内侍这才满意地点头。
重新在自己的书房中坐下来,徐孝德的目光扫视着地图上的细节。
徐慧迈步走入屋内,放下一碗茶水就要离开。
“站住。”
听到父亲的话语声,徐慧停下脚步道:“父亲。”
徐孝德看了眼如今的女儿,沉声道:“来与老夫看看这幅地图。”
徐慧走到近前,也看着地图。
徐孝德低声道:“你要去找长乐公主?”
“嗯,公主殿下说今天还有卷宗需要整理。”
“陛下给的地图是不是画错了?”
徐慧注目看了良久,道:“这不是现在的关中地图。”
徐孝德抚须疑惑道:“此话何意?”
徐慧解释道:“这是未来的关中布局,其实自陛下还是太子之时执掌关中建设,就有几次大计划,十余年才有了如今的局面,关中要走向下一个十余年,就要有所变动。”
“是吗?”
“嗯,若按照地图上所规划的,应该是建设四郡?或者是四个州府合并各县,再分四十个县。”
徐孝德当即合上了这张图纸,他又道:“这张地图上的事,你万不可说出去。”
“女儿知道。”
“看来,陛下对如今的关中建设还是不满意的。”
当天这位工部尚书便又早早去了皇城中,安排工匠为陛下制作这个模型。
除了给工部尚书的地图,京兆府内也收到了同样的地图。
许敬宗看着地图上的细节,迟疑道:“建设四府四十县?”
颜勤礼道:“嗯,按照地图上的布局来看,大抵是如此,现在的关中要再分咸阳,渭南,铜川,陈仓四府,下辖四十个县。”
刘仁轨道:“现今,关中人口足够,已到了建设州府的规模。”
三人低声地议论着,随着而来的便是大唐的下一个三年规划,其中皇帝的旨意又送去了洛阳,将洛阳分为五区十四县。
好似乾庆一朝最平静的时光过去了,这位皇帝开始着手对关中与洛阳进行改造。
旨意是皇帝直接下发的,并没有经过朝议与六部的过问,当朝辅政大臣赵国公冒着大雪,前来皇宫中。
李承乾正在帮爷爷挑选着新制的拐杖,这些拐杖的用料都很名贵,都是现在的宗室老叔叔们进献的。
邓王李元裕与霍王李元轨正在看望爷爷。
这两位算是叔叔一辈中较好的。
李承乾还在打量着拐杖,两位叔叔就站在了身后,两人行礼道:“陛下。”
“两位叔叔能来看望爷爷,想必父皇也很高兴。”
李元裕道:“臣还想去看望。”
李承乾拿着一根拐杖,试了试,道:“父皇就住在北苑边上的村子,两位叔叔自去便是。”
言罢,李承乾回身看着两人,霍王李元轨早年前就娶了郑公的女儿,并且如今封地在定州,是大唐的东北关隘。
邓王李元裕如今向来喜好文学,常常结交一些文人墨客。
李承乾走出武德殿,带着两个叔叔走在宫中,又道:“本来爷爷是不住在武德殿,一直住在东宫边上的崇文殿,父皇离开之后,又住了回来,朕清闲之余,便常常来看望他老人家。”
两位叔叔皆是笑着。
李承乾又听俩位叔叔说起了一些各地的趣事,就是邓王李元裕,他一直膝下无子,近来寻到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想要收为义子,那个年轻人叫卢照邻。
只是卢照邻出身幽州的望族,被叔叔看中之后,便一直留在身边,在王府内任职。
今年年初的时候带着卢照邻在洛阳逗留了一段时日,现在来到长安。
一个出身望族的年轻人,而且卢照邻的父母也都健在,叔叔一直不好开口。
李承乾问起了卢照邻的年龄。
现在他还只有十四岁,这个孩子在各地游学时,李元裕就十分欣赏他的才学,收入王府中作为客人。
李承乾在承天门前送别了两位叔叔,他们还要去看望父皇。
刚走到承天门便看到了站在宫门口的舅舅。
霍王与邓王皆清楚陛下与赵国公的关系,两人作揖之后就离开了。
李承乾站在宫门前,道:“本来应该是朕亲自去看望舅舅的。”
长孙无忌道:“臣不敢劳陛下前来看望。”
看着两位叔叔走远,李承乾领着舅舅走在皇宫,又道:“洛阳与关中改制的旨意,想必舅舅也都听说了。”
长孙无忌道:“既然是陛下的旨意,臣定当全力协助陛下。”
李承乾颔首,道:“其实这件事本就是要规划的,为了发挥各县的治理能力与生产力,有些权力还是要下放到各县,十余年了,关中的统筹发展至今也快到了瓶颈。”
“所以呀,朕考虑很久,往后各县的发展更看重各县的能力,而不是像当年那样,由京兆府给资源给条件的时期,该结束了,总是要改变的,其实这些事早就该做了。”
“那时候朕还是太子,便想着再积累两年,再过渡一段时间,如今应该是时候了,朕这也不算是急功冒进了吧。”
长孙无忌看着这位皇帝的背影,站在后方,行礼道:“陛下能与臣如此坦诚,臣颇觉庆幸。”
李承乾沿着宫墙一路走着,脚踩着地上的积雪,笑道:“舅舅,朕一直觉得你我君臣就应该是坦诚的。”
长孙无忌面带笑意,忽觉得鼻子有些酸。
自贞观朝起初以来,朝中大臣对自己这位外戚的闲话颇多,一度想要离开朝堂。
现在能得到如此信任,长孙无忌一度觉得这么多年的坚守,都是值得的。
李承乾接着道:“这算是一种释放生产力的手段罢了,往后的各县有更大的权力,京兆府保留指导与监督之权,将来各县之间的竞争也越来越激烈。”
“也可能会出现各县与各县之间为了抢夺一些地方与人口相关的事,发生一些矛盾,这些事就有劳舅舅了。”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李承乾笑道:“这么多年来,不论是父皇还是爷爷,或者是别人,舅舅就没有辜负过任何人。”
长孙无忌保持着作揖的姿态不语。
“有些事朕希望能够政令通达,因此这件事朕独断了,但往后但有国事,还是会与舅舅商议的,只此一次。”
长孙无忌行礼道:“喏。”
天空又飘下了大雪,李承乾请舅舅在以前的东宫殿前用了一顿火锅,说着往后几年对关中与洛阳的安排。
君臣两人交谈许久,并且拟定了未来的生产方向。
李承乾从铜锅中捞出一些羊肉,放入舅舅的碗中,又道:“杜荷的技术院也快建成了。”
长孙无忌道:“臣先前就有过问杜荷,他说陛下的吩咐,臣也就没过问。”
李承乾接过内侍递来的茶壶,倒入一些温热的奶茶,放在舅舅的面前,道:“杜荷拥有关中最大的生产资源,他做这种事也算是水到渠成。”
长孙无忌饮下一口温热的奶茶,感受着茶水流过脏腑的暖意。
“这是现在西域与突厥人最喜欢的用茶方式,加速了茶叶的消耗,也让茶叶的价格更高了。”
长孙无忌点着头,“嗯,这很好。”
李承乾又道:“听闻舅舅与河间皇叔两家人闹得不合,早日合好吧。”
见舅舅又不言语了。
李承乾忽然一笑道:“这是各家的私事,朕多嘴也不好,不合好也无妨,谁还没点脾气。”
长孙无忌这才道:“陛下应该多关心国事。”
“谢舅舅教导。”李承乾点头道:“以前在东宫有老师教导朕,还有父皇教导,现在父皇离开了宫里,老师也告老了,舅爷也不愿再来宫里了,朕时常想着若以后再也没有人来教导朕了,该有多么寂寥。”
说着话,又让内侍给续上奶茶,李承乾道:“还请舅舅在朝中多留两年,多多教导。”
长孙无忌举着碗再一次行礼。
有内侍脚步匆匆而来,禀报道:“陛下,鸿胪寺送来的消息,吐蕃使者桑布扎离开长安了。”
李承乾依旧自顾自给舅舅捞着羊肉吃,道:“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不到一个时辰。”
“禄东赞与松赞干布呢?”
“还留在长安,只走了桑布扎一个人,他买了一匹快马,走得很着急,也没有告知鸿胪寺,礼部的许尚书很恼怒,已去找禄东赞问罪了。”
李承乾看了眼舅舅。
长孙无忌会意,对一旁的内侍道:“告诉松赞干布,但凡有吐蕃使者要离开,需要告知礼部与鸿胪寺,这般无端离开不符两国来往的礼数,命禄东赞亲自来面见陛下,前来告罪。”
“喏。”
待话语吩咐完,几碟羊肉也吃完了。
朝中按照舅舅的吩咐去办事。
第二天的早晨,禄东赞便来到了皇宫中,见到了正在穿着晨跑的天可汗。
李承乾在皇城的一角停下脚步,长长呼出一口气,在冷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道:“坐吧。”
禄东赞不敢入座,而是站在一旁。
李承乾坐了下来,接过热茶,一边喝着道:“突然不告而别,是你们吐蕃人对待客人的风俗吗?”
禄东赞行礼道:“吐蕃出了一些事,有人送信来,桑布扎需要回去。”
“朕还以为是桑布扎舍不得告别,这才会自顾离开,毕竟他在长安这么多年,突然要走还真是舍不得。”
内侍道:“陛下,是否派人将他抓回来。”
闻言,禄东赞的神色又紧张了几分。
李承乾道:“不用,走就走了,他也没犯什么事,再者说若朝中强行留下他,显得大唐多么蛮横?”
禄东赞又道:“赞普病体还未痊愈,外臣特此替赞普前来告罪。”
李承乾抬首咽下茶水,目视前方,道:“吐蕃出了什么事?”
这话说起来似乎有些为难,禄东赞迟疑了片刻道:“有不少的吐蕃人带着牛羊牲畜离开,吐蕃地界内的牧民越来越少了,他们觉得是青海抢走了吐蕃的人口,想要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