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象说的没错,这种攻击个人生活作风的问题,自从三皇五帝时期就开始了。
而我至圣先师孔老……孔老夫子,当年诛少正卯的时候,也在事先集中攻击少正卯的个人作风。
甚至还列举了人的五种罪恶,“心逆而险”、“行僻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与“顺非而泽”,并且同时宣称少正卯五毒俱全,是小人中的小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那种。
你看,孔老夫子都这么玩,那我们身为宣父的后学末进,学一学至圣先师也很合理吧?
你还能不相信老祖宗的智慧?
“攻击别人品德?嘶……”李承乾瞅瞅杜荷,又看看赵节:“这样不太好吧?”
“孔圣人当年诛少正卯时,是怎样怒斥他的?”李象提出了一个问题。
李承乾当然听过这个故事,还是当年进学的时候,李纲给他讲的。
对,就是那个传奇太子杀手。
若是按照历史,李纲可是完成了对太子三杀的男人,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你是说……”李承乾一下就悟了,他恍然地“哦”了一声。
“哦……啊!原来如此!”
当真是信象一念起,刹那天地宽了属于是。
更何况这可是当年孔老夫子做过的事情,伱就算不相信其他子,难道还不能相信孔子吗?
“有道理,有道理啊!”李承乾站起身,左右踱着步,看向杜荷和赵节道:“妹夫,表兄,我要你们二人帮我搜集一番关于御史还有五姓七望在朝中的几位黄门侍郎的生活事迹,尤其是着重收集容易被人诟病的那种!”
二人立刻起身道:“诺!”
在两人走后,李承乾觉得不太把握,又唤道:“让纥干承基还有张思政过来!”
不一会儿,二人就走了过来。
李承乾稍稍嘱咐几句之后,二人便离开了明德殿。
“若不是象儿在,为父当真会被这个问题难住啊!”李承乾感慨着说道。
大李现在完全就是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反正外置大脑超级发达,完全带的动他起飞。
阿耶放心飞,象儿永相随了属于是。
“阿耶先在此稍待,孩儿去一趟立政殿。”李象笑着说道。
李承乾疑惑地问道:“你去立政殿做什么?”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要让李象去立政殿做什么了,单核单线程是这样的,只要想到如何攻击五姓七望还有御史们,他就把于志宁的事儿给撇下了。
但话又说回来,虽然李承乾是单核单线程,处理事情的速度还是很高的。
“当然是进谗……当然是让阿翁改变主意,不再让于志宁担任太子詹事了。”
李象一个不小心,差点把实话给秃噜出来。
什么进谗,那明明是去拨乱反正!
李承乾这才想起来刚才所说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于是他笑着说道:“那象儿快去吧,可一定要让你阿翁改变主意啊——”
“放心吧阿耶!”李象蹦蹦跳跳地走出了明德殿。
然而他到了立政殿,却扑了一个空。
李世民并没有在立政殿,而是在两仪殿和什么人商议事情。
李象倒是也没在意,既然不在那就等一等好了,反正晚上李世民总归是要回来的。
于是他便蹑手蹑脚地来到偏殿,准备看一看李明达在做什么。
小姑姑正坐在胡凳上,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案几上的什么东西。
李象轻轻地走过去,正如他轻轻地来。挥一挥衣袖——
“猜猜我是谁!”李象粗着嗓子,双手蒙住了李明达的双眼。
“呀!”李明达发出一声惊呼,似乎是被吓了一跳。
随后她哼了一声:“是小象儿对不对!你这小混蛋,吓死姑姑了!”
李象嘿嘿地笑着,放下两只手。
“竟然没骗到姑姑……”
“哼。”李明达捉起桌子上的团扇,在李象的脑袋上轻轻地敲了一下。
李象捂住头,委屈巴巴地说道:“姑姑可别敲了,再敲就敲笨了!”
“笨一点也好,省得你天天就知道作怪。”李明达翘着唇角,指指身边的胡凳说道:“坐下吧。”
“诶,好嘞。”李象应道,老老实实乖乖巧巧地坐在了胡凳之上。
李明达将面前的乐谱合上,推到一旁,笑盈盈地看着李象问道:“平日也不见你晚间过来,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说着,还冲着一旁的连翘和绿萝使了个眼色。
两个女婢看到李明达的眼神,立刻退了出去,顺手还把门关了上。
“嗯……”李象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和李明达藏着掖着。
和姑姑关系这么好,也没必要什么事情都瞒着她,有什么事儿直说就是了。
再说凭借阿翁那女儿奴的性格,有些话可能让姑姑去说,效果会更好。
于是他实话实说道:“这不是阿翁想要任命于志宁为太子詹事嘛,我觉得这人……不是很行,所以就想劝阿翁改变主意。”
“这可不太容易,我听闻于志宁乃是有名的道德君子。”李明达沉吟一番,对李象说道:“阿耶对他很是看重,认为他可以匡正大兄的得失。”
李象叹了口气道:“姑姑,你也知道我阿耶他那脾性,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顺毛驴。而于志宁……你看他写那二十篇《谏苑》,像是冲着匡正我阿耶的得失去的吗?”
听闻此言,李明达思索一番,也觉得在理。
其实就算不在理,李明达也会站在李象这一边。
“你呀……”李明达失笑,伸出两只手贴在李象的脸上揉搓着:“说吧,需要姑姑做什么?”
“这就不用姑姑了吧?”李象有点不好意思,这点小事也要麻烦姑姑出手吗?
“这种小话,由你去说不合适。”李明达浅笑着说道:“你将来可是要做国之储君的,怎么能被这种事情影响声名?这种小话还是让姑姑这小女子去说吧。”
“姑姑……”
李象的眼眶湿润了。
“傻象儿。”李明达又揉揉李象的小脸儿,轻声问道:“你应该不是那种不做无准备功夫的人,一定是抓住了于志宁的什么痛处了吧?”
李象点头道:“嗯,于志宁的儿子和荥阳郑氏女定亲了。”
闻言李明达颔首道:“我知晓了。”
“绿萝,连翘。”李明达呼唤二位侍女。
两名侍女走了进来,李明达笑着吩咐道:“绿萝,你去取岭南进贡的柑橘,给象儿带几个回去尝尝。”
绿萝领命而去,不多时怀中捧了一捧橘子过来。
李象接过一只柑橘,非常熟练地剥开,他掰下一瓣橘子,先是喂给了李明达。
“唔,很甜。”李明达浅笑着品味着这瓣柑橘。
李象嘿嘿一笑道:“诶好,原来这只橘子不酸……”
“好呀,原来你是拿姑姑做试橘子的!”李明达嗔笑一声,但是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
“嘿嘿,我也尝尝。”
李象说着,掰下一瓣橘子放入嘴中。
我敲,这么特么酸?!
李象小脸儿都被酸成了痛苦面具,抬头看李明达的时候,发现李明达已经将那瓣橘子从口中吐了出来——竟然还是一瓣完整的。
“你这小坏蛋,那橘子上面还有一块儿青色呢。”李明达指着那块完整的橘子皮说道。
“……”
李象发现张无忌他妈说的是真对,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啊!
等到李世民回到立政殿的时候,李象早已兜着一捧橘子回到了东宫。
看到宝贝女儿的案几上有半个橘子,老李走上前,也没多想,顺手拿了就往嘴里塞。
“怎么这么酸啊!”老李被酸出了和李象如出一辙的痛苦面具。
李明达掩嘴轻笑道:“不然的话,阿耶认为这橘子还会留在案几上吗?”
“说的也是。”李世民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还是把那半只酸橘子咽下肚中。
“还在看那个乐谱?”他看到了李明达面前摆着的乐谱。
李明达颔首道:“嗯,下午高阳姐姐过来看望我的时候,稍稍交流了一番乐理,方才有所感悟,稍微补全了一部分。”
“高阳来了?”李世民挑眉问道:“这丫头,进宫也不说探望一番我这个做阿耶的……”
由于高阳公主的生母死的早,所以她一直被长孙皇后亲自抚养,和长孙皇后所生的几个女儿关系也不错,比如城阳、新城。而她也是除了长孙皇后所生的几个女儿外,老李最为宠爱的一个。
“阿耶一直在两仪殿也不曾回来,现在太阳都已经落山,高阳姐姐总归是要回到家中的。”李明达轻笑着说道。
“说的也是,唉……”李世民感慨地说道:“毕竟高阳她也已经出嫁了……”
“是哦。”李明达甜甜地笑着。
“高阳那丫头过来,肯定给你讲了不少宫外的趣事吧?”李世民笑着说道:“那丫头从小就是个活泼的性子,有她给你解解闷也是好的。”
李明达挑了几个有趣的和李世民说了一番,又说道:“高阳姐姐还和我讲,是听她的婆母说,荥阳郑氏好像要与河南于氏联姻,似乎要把女儿嫁给一个叫……叫于立政的人。”
“耶耶,不是说五姓七望最重门第,为何会将女儿嫁给鲜卑门阀呢?”李明达懵懵懂懂地问道。
听到此言,李世民心中也是一突。
于立政这个人他当然认识,不就是将要重新任命的那个太子詹事于志宁的大儿子吗?
太子詹事,要和对付太子的五姓七望联姻……
这不由得不让李世民多想。
尤其是五姓女几乎都是五姓七望内部消化,就算是外嫁也是偏房,而于志宁虽说是关陇旧门阀,可山东士族一向不是很看得上他们啊。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是李明达说的,而且是听高阳公主所言。
高阳公主的婆母,就是房玄龄的老婆,是范阳卢氏的女子。
这件事既然是她说的,那就基本上可以实锤了。
“兕子有所不知,这于立政的父亲,乃是太子詹事于志宁。”李世民眼神闪烁,给李明达解释道。
李明达似有所悟地说道:“喔……我听闻于詹事刚正不阿,屡屡犯颜直谏,是有名的道德君子。”
“这样的人,能被山东士族看重,也不足为奇。”
说罢,李明达又补充了一句道:“耶耶,我记得当初象儿说,于詹事写了一共二十篇《谏苑》,记录了自己进谏大兄的事迹?”
“确有此事。”李世民现在疑心病起来了,他本质上不是一个多疑的人,但是事关他一向很恶心的山东士族以及他的长子,不由得不让他疑心。
李明达目光闪动,看似不经意,却露出了最为诛心的杀招。
“女儿在想,还好郑国公没有类似著述行于世……”
话说了一半,李明达就故意‘自觉失言’,掩住口住嘴不言。
剩下的,就留给阿耶自己去发挥吧~
我艹!
李世民一下就感觉醍醐灌顶。
这记录进谏过程并着重贬低君主的事儿,放在儿子身上,他还觉得没什么,甚至还觉得对方是尽心负责。
可一旦换成自己,那就有点无法接受了。
按照历史,过几年魏征正是由于类似的事情,才被李世民推倒功德碑——虽然又重建起来,但也能看得出李世民对于这种事儿的无法容忍。
经过李明达这么一说,李世民也一下子就想通了某些关节。
甚至还对于志宁升起浓浓的怀疑,是不是由于他利用职务之便,向山东士族通风报信,透露太子东宫的消息,才换来这么一个联姻?
怀疑就如同野草一样滋生,怎么也停不下来。
这话要是李象说,或许李世民笑笑也就过去了。
但是这话是李明达说的……
这就不得不让老李细思恐极了。
再联想到太子身边那群人,从张玄素、李元昌再到贺兰楚石,都和他不是一条心。
那么你于志宁,也真的那么干净吗?
怀疑的种子已经深深种下,在好女儿的“谗言”之下,老李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来应对于志宁与山东士族穿一条裤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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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