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让李象想破头皮,他也想不到李承乾竟然在百忙之中还能琢磨出新的构想。
这活爹实在是太优秀了,他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位永徽大帝。
某种方面来说,他也挺强悍的?
“是……构想?”李象迟疑地问道,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自己听错了,或者李承乾口误说错了。
然而事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李承乾听到话之后重重点头:“是的,朕有一个构想——”
操,你以为你是马丁·路德·金?
一听大兄有了伟大构想,不明众人都围了上来,想要听听李承乾到底构想出了什么,除了李泰。
李泰嘛,他想的和其他兄弟姐妹不一样,他是想闻闻李承乾憋出来什么狗屁。
看到弟弟妹妹们都围了上来,尤其是李丽质还有李蘅芜都用崇拜的眼光看着自己,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像初次面对杰瑞表哥的汤姆一样挺起胸。
“那阿耶您说?”李象再次谨慎地问道。
李承乾颔首道:“也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是象儿兴办的皇家书院联想到的。”
一听是书院,李象松下一口气。
还好,是书院,不是什么要改革税法或者律法这种伤筋动骨的事情。
书院嘛,他再怎么改革,能改出什么来?
听到这话,李泰撇嘴道:“我还以为大兄的构想是什么?原来是书院,这书院再如何改革,又能有什么用?象儿他不是做的挺好的吗?”
李承乾听了也不恼,完全不像以前一听李泰怼他就要分个上下左右高低前后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朕觉得你也是个糊涂车子。”李承乾给了李泰一个还年轻的眼神,“厥儿如今就在皇家书院就读,这三年多,他的变化我是看在眼里,对于皇家书院,我当然满意,自然也不会对皇家书院本身做出什么改革。”
“那你给我弄糊涂了。”李泰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有……就快说!”
李承乾瞪了他一眼,他明确地感受出来,李泰咽回去的话是“有屁快放”。
好在他现在做了皇帝,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之下,李泰也不会当场怼他。
说实在的,李承乾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你说万一怼了他,若是直接处罚李泰吧,那还显得有些反应过度了;但若是听之任之当做无事发生,他这个做皇帝、做大兄的威严何在?
李象也瞅瞅自己爹,倒也没有太担心。
毕竟老爹已经说了,不会改革书院,所以他觉得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这心中挥之不去的不踏实感是怎么回事呢?
是啊,怎么会是呢?
没给李象太多的思考时间,紧接着李承乾就像扁桃体一样开始发炎。
“朕觉得象儿兴办的书院很不错,无论是从为国家培养人才,还是作为基础教育,都比先前的县学或是国子监要好太多。”李承乾说着,在李象越来越惊恐的目光中说道:“所以朕在想,能不能在大唐的每个县,都兴办起类似的学校?一来是为国家储备人才,二来则是打破士族的学问垄断。”
“朕也曾了解过,士族垄断学问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从两晋一直到我大唐,官学都处于不甚发达的状态,若是能够在各县以朝廷的名义兴办县学,那这个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朕就不信,大唐朝廷培养出来的人才,还会为士族们效力吗?”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李象震惊地看着他这活爹,万万没想到啊,我的好父亲,你是真的有活啊。
不是,哥们儿。
你算没算过,这里面需要多少钱?
投入到兴办官学中的钱,别说给你修建宫殿了,就说给你再单独修建一处比太极宫和大明宫加起来还大的宫殿群,那都是富富有余。
不过说实话,李承乾的这个构想倒是也没什么问题,所有的一切都很好,只是出在一处问题上,同时也是最大的问题。
那就是没钱。
感受到李象那震惊的目光,李承乾还以为好大儿是让自己的伟大构想震惊住了,便一扬脖子,十分骄傲。
“这个建议倒是不错。”李治率先说道:“说实在的,等到我家忠儿到上学的时候,也打算去皇家书院就读,而不是让他在王府当中蹉跎。”
顺便说一句,李治的长子李忠是在贞观十九年出生的,比历史上晚了两年,但依旧是刘氏所出。
说起来也比较有意思,这宫女刘氏,本来是李承乾东宫伺候的一位宫女,然而在一次晚宴的时候,李治不知道怎么就和人家看对眼儿了。
但一向谨小慎微的李治也不敢说啥,然而李承乾早已看穿一切,顺手就把这弟弟一直盯着看的宫女赏赐给了李治。
现在算起来,李忠如今已经是四岁了,再有两年左右就可以进入大唐皇家书院去就读了。
当然——正妃王氏依旧是如同历史上一般,毫无所出。
只是如今李治并不是皇帝,家里也没什么皇位继承,所以王氏能不能生孩子问题并不大——另一方面,他也不需要用王氏来做局,让长孙无忌往里面嗯跳。
所以王氏还挺安全的……
“稚奴倒是和我想的一样。”李漱对着李治笑笑,她也打算把孩子送到书院。
一方面是表示对李象的支持,另一方面,也真是因为书院的确很不错。
长安城的各大勋贵,哪一个提起皇家书院,不是直竖大拇指?
再胡作非为的二世祖,到了书院当中都被管得服服帖帖。
倒不是因为别的原因,二世祖们在家里横行霸道,仰仗的是父母的宠爱;而到了书院当中,父母是不好使不管用的,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些小霸王们也不傻,知道再皮下去就要继续挨棍子,所以倒也没几个作精。
当然作精也不是没有,然而再牛批的作精,到了李厥的面前,都要被打得服服帖帖。
李厥现在就是老师们的尚方宝剑,哪个二世祖不听话想要扎刺了,只需要李厥带着他的一群小弟出马,上去叮咣就是一顿胖揍,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熊孩子们皮归皮,但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古惑仔情节。????老师们不敢打他们,但李厥是真的敢下手。
就算打坏了,腿打折了,熊孩子们的家长也不敢来学校闹事。
怎么着,你家儿子那么皮,被人家宋王打一顿,还想过来闹?
你怎么不去大明宫和他爹打一架呢?或者去东宫和他哥打一架?
尉迟循毓的弟弟尉迟循寂就被李象安排到了李厥的身边,和他一起的还有老程的好大孙、程处亮和清河公主李敬的儿子程仲英。
这两个壮得像小牛犊子一般的壮娃娃在他身边鞍前马后,很难说他在学校里的战斗力不行。
好在李厥这人本身三观也正,并没有搞什么不良的影响,譬如仗着自己是宋王的身份就欺负别人。
反倒还在学校里面成立了一个小协会,专门接受同学们的告状,譬如谁被谁给欺负了,李厥就会带着人调查,最后做出仲裁。
现如今,李厥在学校里面的人望还挺高的。
对此李象自然是很高兴,毕竟其中也有他安排的成分在里面。
老弟如此争气,他的面上也有光。
毕竟他可是长安公子,大唐无数勋贵二三代的好大哥,那老弟怎么也不能堕了名头给他丢人不是吗?
“唔,我也认为书院很好。”李丽质笑眯眯地说道:“家里的两个孩儿早就入了书院,现在正跟在厥儿身后鞍前马后呢。”
对于自己的两个好大儿成为了李厥的小跟班,李丽质并没有什么意见。
论年纪,李厥比他们俩年长;论地位,他们俩只是公主的儿子,而李厥则是皇帝的儿子,于情于理,这小跟班做的都没问题。
李明达听到大家都在夸奖书院,念着这书院是象儿的,她本来也想夸赞两句,赞同一下李承乾的构想。
但转念一想,还是要等到象儿表态再说。
做姑姑的,一定要永远和象儿站在一起!李明达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怎么样,象儿?”李承乾笑呵呵地问道:“朕的这个构想,可行否?”
李象绞尽脑汁,最终报以微笑地回答道:“很有独创性,极富想象力。”
听到李象的话,李明达暗自一笑。
这臭小子……
她就知道,象儿没有着急表态,那就一定说明这“伟大构想”肯定是有瑕疵。
但是象儿这话……听起来可不是夸奖哦。
“这么说的话,你很支持喽?”李承乾神色一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兄。”李泰露出很遗憾的神色:“象儿的这两句话,就是对你那所谓伟大构想的最大批评。”
“怎么会?”李承乾一敲桌子:“象儿,你说,你给你二叔说,到底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我只能说这是一个十分不错的构想,但是对于这个提案,我并不是完全赞同。”李象再次委婉地说道。
“为何?!”李承乾这回真是不解了:“这明明是一个很不错的提案!你想一想,整个大唐,所有的县治之下,都有朝廷兴办的官学,文教之盛,可是前所未有的!”
“是的,阿耶,我的确能想到这一点。”李象微微颔首,神色犀利地看了李承乾一眼:“然而阿耶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成本。”
“成本?”李承乾看看李象,又瞅瞅弟弟妹妹们。
“是的阿耶,现如今一个学院一个学年能够容纳一千名学生,而这一千名学生要分成二十个班级,每四个班级就要安排六个老师来给他们授课——”李象挑挑眉:“这样算下来,一个学年则要安排三十个老师,整个初级学院一共六个学年,则是需要一百八十个老师。”
“而除了小学院,将来还有中级学院和高级学院,这两个加起来同样需要六个学年来完成学业,也就是说明我们还需要一百八十位老师,加起来一整套学院班子不算领导和其他日常工作方面的人员,光是教师就需要三百六十名。”
“而如今大唐一共有十五个道,四十四个州,二百一十五个县,按照阿耶您的算法,咱们不提州府,只说县治,二百一十五个县就是二百一十五个学院,算起来就一共需要七万七千四百名老师,这些老师的培养我们姑且不提,单说这七万名老师的俸禄,按照每人一个月五贯来算,一个月加起来就需要三十八万七千贯,若是一年下来,这可是四百多万贯的钱,阿耶认为,如今的大唐能够负担得起这些教师的工资吗?”
李承乾被李象这么一说,眼睛里都开始冒蚊香圈儿了。
“所以……朕的提议不行?如今大唐岁入也有五六千万贯,若是拿出来一部分养这些教师的话,朕觉得也不是不行吧?”李承乾还想挣扎一下。
“那么问题来了,学校的修建也是要钱,还有课本的印刷等等,这一切都需要钱。”李象摊手道:“那么这些钱,我们从哪里来呢?”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他觉得李象说的很对。
但这么直白地表示拒绝,李承乾觉得情感上有点难以接受。
啊,好难受,被好大儿给直接怼了。
蓝瘦,香菇,在这里,本来今天高高兴兴,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不止李承乾陷入思考,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么一个天文数字给惊住了。
虽然大家的家底都有个几百万贯,但一年几百万贯地这么……是个人他也撑不住啊。
李明达瞅瞅陷入思考的李承乾,伸手悄悄地捏捏李象的手。
“怎么了,姑姑?”李象低声问道,顺便低下身子。
“你这小象儿,就不能用委婉一些的话说出来嘛?”李明达同样低声地说道:“或者在晚间大家都离开的时候单独和你阿耶说,如今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落他面子,这可不是为人臣、为人子所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