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面色一滞,脸上出现迷茫之色:
“为什么?大哥真是仙佛不成?”
紧接着,李泰哽咽出声:“凭什么?凭什么每次打我,我都没理由讨厌他,都没办法打回去?”
“想打就去打,阿耶又不会拦你。”
“他帮我,我还打他,那儿子还是人吗?孔子教我以直报怨,没教我以怨报德。”
李世民暗暗摇头:“君子欺之以方!不想报复回去,就别去找揍,他现在谁都不怕。”
‘以道治国、以德服人,高明对老子好像有不一样的理解,得找个时间和他谈谈。
算了,先让稚奴去请教一下,顺便试探一下他的气量有没有我想的那么大。’
对于要不要废了李承乾,李世民也很纠结,李承乾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超乎他的意料。
然而,双方治国理念不同,他实在担心李承乾变成第二个隋炀帝。
其实李世民纯粹多虑,李承乾是准备用武力征服周边,却不会是现在。
他现在所做所为都是为改革大唐制度做准备,话语权如此、门阀士族如此、佛道两教亦是如此。
就像均田制,所有人都知道其弊端,却无人敢提出改变,那是因为士族和佛道两教。
还有府兵制、科举制等等不一而足,这些都不是一句话就能改变的。
没有政事处理,李承乾每天都过得很悠闲,每天钓钓鱼、看看书、教教儿子。
直到这天李治到来,打破这平静的日子。
“大哥,我请教你一件事。”
李承乾双手捧着刚钓上来食指大的鱼,咧着嘴笑:
“说吧!今日大哥高兴,上下五千年、天文地理、诸子百家,大哥无一不说。”
“老子推崇以无为治国,那无为到底是何意?”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意思就是圣人从不多说废话,都是直接让敌人消失不见,这就是无为。”
李治嘴角抽搐,有种想打人的冲动,深呼吸两次平复心绪后才继续开口:
“大哥,稚奴真心询问,你就别耍我玩了!”
“行吧!”
李承乾轻轻将小鱼放在水桶:
“王七,把这鱼弄个水池养起来,敢偷吃的直接丢到粪池里。”
“是!”
将小鱼交给王七后,李承乾坐到李治对面笑着开口:
“无、名天地之始,整篇老子无为分好几种意思,你想问哪种?
哪怕知道什么是无为,我们也很难做到,这是人性。”
“好几种意思?不是只有一种意思?”
“圣人处无为之事,前面有高下相倾,这是一個意思,说的是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君王不可因爱恶而行事。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这又是一个意思,说的是朝廷制度,谁也看不见却在无形中什么都做到。
我无为、人自化又一个意思,说的风气,今日朝堂上下讲究仁义礼智信,他日整个天下也会讲究仁义礼智信,这与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一个道理。
所以,我才说你问的是哪种无为?”
李治低头沉思,他本只想看看李承乾是否会告诉他,如今李承乾的回答让他不自觉开始思考无为之意。
一刻钟后,李治缓缓抬头:“常使民无知无欲何解?”
“返璞归真!”
李承乾淡淡出声解释:“桌面上茶碗原先只是一堆泥土,经过工匠的搓揉才变成碗。
可那也只是碗,若是变回泥土,经过自化,这些泥土就有可能成为别的样子,或肥沃土地或成为城墙一部分。
就像一个身居高位的官员,若哪天被罢黜,你便可以随意安排这个官员去何处,这时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因为他已经失败了!”
“我明白了!”
李治微微点头:“大哥,伱上次说四哥要对褚遂良出手,这么久一直没有反应,是不是四哥已经放弃了?”
“已经动手了!”
“什么意思?四哥明明什么都没做。”
李承乾端起茶碗喝了口:“你和舅舅没发现而已,这局你输了。
青雀有《括地志》加持,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地位和我们不同,他说一句话,比的上我们一百句。
你想要对抗青雀,也需要和青雀一样,民间也得有人为你说话。”
“布衣?”
李承乾没有立刻回答,缓缓起身向外面走去,出了清风亭后才缓缓开口:
“稚奴,要自己学会思考,大哥已经给你提醒了。
若褚遂良被赶出长安后,你还是不知怎么做,那天你再来问大哥。”
李治撇了撇嘴,小声嘟囔:
“你提醒什么了?从头到尾都在说老子,还真是无为,自己什么都不做,让我和四哥打生打死。”
忽然,李治神色一变:
‘不对!不是都说大哥喜武厌文,为何大哥对老子如此了解?
大哥的以德服人、以道治国到底是什么意思?
用德书打服别人,把敌国消灭掉;或者用内得于己、外得于人来让别人信服,用朝廷制度来治国?
亦或者两者皆有之?’
正如李承乾所讲,李治已经败了,在褚遂良写下碑文之时就已经败了。
此时褚遂良正手捧着碑文来到甘露殿:
“陛下,臣已经写好碑文,请陛下过目。”
李世民接过碑文看了眼,赞叹不已:
“卿的书法越来越好,不仅有虞公的宽绰典雅,还有欧阳公的锋利刚劲。
还有这篇文章,不比岑公差,就用这篇,相信高阳也会满意,让卿书写碑文实在大才小用。”
“谢陛下夸奖,与岑学士相比,臣只是萤火之光。”
李世民摆了摆手:“何必妄自菲薄,岑公多少岁,你才几岁,将来成就必然不比岑公差。
近日朝廷事务众多,稚奴那边一直没空去教导。
刚好卿现在无事,就代我去教导晋王,他最近一直被各家经典问题所困扰。”
“臣明白,必不负陛下期待。”
李世民垂下头看着手上奏抄,心中暗暗叹息:
‘也不知是福是祸!’
褚遂良刚走没多久,房玄龄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
“陛下,粮草已经清点完毕,这是长安附近粮仓的具体数目。”
“不急!先放一旁。”
李世民拿起碑文递给房玄龄:“这是褚大夫写的,卿等会带回给看看,若是可以直接交给高阳。”
房玄龄接过碑文后没有打开看,而是一脸复杂看着李世民:
“陛下,真的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吗?”
“我想不出办法,卿也想不出办法,只能这样了!”
李世民长叹一声:“已经和高明谈过,他说过只要我不下场,他们三兄弟都不会有事。”
“陛下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