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眼睛死死盯着长孙冲:“舅舅他疯了吗?为了权力就否定数万人四年的努力?
《括地志》五百五十卷,每卷都有人专门到大唐各地观看地理,就是怕出错。
你也是有德之人,为何不劝劝舅舅?”
长孙冲苦笑出声:“父命不敢不从,原以为太子殿下会答应。”
“我可以不要脸,也可以损人利己,但不能卖了大唐万民和后世子孙。
舅舅想要让青雀失去文人之心,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教导稚奴。
实在不行,就去挖个坑让人跳,非得要毁掉《括地志》?”
“储君之争稍有不慎便会失败,父亲一向喜欢毕其功于一役,这才出此下策。
若太子殿下坚决不同意,就当臣今日没来过。”
“唉……”
李承乾长叹一声:“你能不能劝劝舅舅?这件事一旦做了,谁以后还敢修书?
我虽不贤,却也不希望后世之人不信任何书籍。”
“劝不动!”
李承乾眉头紧锁,他知道长孙无忌既然有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
别说他现在是个毫无权力的太子,哪怕是以前,长孙无忌也不一定听他的。
他拒绝也没用,长孙无忌也会找别人去做,五百五十卷书想要找到错处太过容易,或者想要让它出错也太过容易。
可他要是出手,以长孙无忌的才能,定然会发觉一些东西,那时他很有可能重新落入他人眼中。
‘真是狗东西,一点下限都没有,这事能做的?
青雀已经死了这都看不出来?还凌烟阁功臣之首,白活这么长!’
长孙无忌不经意间打破李承乾的计划,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为了让计划顺利实施,李承乾只能开启忽悠模式:
“舅舅太过急躁,想要打败青雀也不一定要从《括地志》入手。
也可以从露布入手,要知道露布改制是青雀的手笔。”
“何意?还请太子殿下祥言。”
李承乾背对着长孙冲,负手而立,整个人散发着天下尽在掌握的气质:
“冲表弟,你可知青雀身后站的是一大批士族文人,或者说都是儒家弟子。
这些人掌控着书籍、朝廷礼仪制定、私兵。
青雀露布改制放出书籍,虽然现在影响不大,可要是让士族知道露布还能用于其他地方,可就不一样了。”
“比如呢?露布最主要的功效便是传扬,让天下百姓知道朝廷哪里又打了胜仗。”
“若在文学馆中找一個私德有亏之人,再通过露布宣扬呢?
或者用露布宣扬一个仁孝之人,你说会发生什么事?”
长孙冲眼神一亮,没多久又立刻黑了下来:
“太子殿下意思是说,让魏王自己宣扬文学馆读书人的德行。
等这个人名声够大,再弄点小事让所有人知道此人言不符实?”
“是!”
“可这样子露布就失去信用,久而久之天下万民都不会相信露布。”
李承乾回过头,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无邪:
“青雀做的事与朝廷何干?露布改个名字不就好?汉时辕门抄这名字就不错。
名可名、非常名,万年前月亮还不知道叫什么呢。”
“魏王殿下不一定会上当!”
“激他一下就好,做哥哥的怎么能被弟弟压着呢,你说是不是!”
长孙冲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吐出四个字:
“阴险小人!”
李承乾脸色一变,语气变得森冷:
“冲表弟,你虽然是表弟,那也是弟弟,表兄可是一向爱护弟弟。”
想到李泰的下场,长孙冲一个激灵,立马从心所欲:
“臣说自己是阴险小人,并无不敬太子殿下的意思。”
“孺子可教也!”
李承乾咧嘴一笑:“把这主意告诉舅舅,他明白该怎么做。
顺便告诉他,若对《括地志》下手,那就别怪我去帮助青雀,毕竟武功苏氏和凉州阴氏可还站在我这边。
做人可以无耻下流不要脸没有底线,但不能学司马懿和吕蒙!
特别是吕蒙,我总觉得司马懿是拜了吕蒙为师。”
长孙冲嘴角抽搐,他现在才发现李承乾的想法是多么天马行空。
“臣明白!”
李承乾是真怕长孙无忌臭不要脸,这么做可就完全破坏他的计划,再想保住李泰又得想别的法子。
保住一个参与储君之争的皇子,哪有那么容易。
长孙冲离开没多久,王七匆匆走来:
“太子殿下,崔知温和苏良嗣到了,目前在德馆!”
“什么德馆?”
“就是以德斧人馆。”
李承乾瞪了眼王七:“那叫斧人馆,难怪娶不到崔氏女,没文化!
崔知温成婚没?有没有女儿?”
“刚十六,还未成婚,听说订了京兆杜氏。”
“难怪岳丈会推举他。”
对于苏亶推荐的人李承乾还是很信任,不管是宇文定还是原先弘文馆的一些读书人。
来到与太极宫一墙之隔的斧人馆,李承乾抬头看了眼牌匾,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王七,伱可知朝闻道、夕死可矣是何意?与斧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小人不知!”
“早上打听到去你家的路,傍晚就带着斧头出发。”
“嘶……”
王七倒吸一口凉气:“太子殿下,这可不能乱说,要是被孔祭酒听到,他又得过来骂人。”
“我还怕他不成?”
说着,李承乾迈着长腿跨入斧人管大门,不一会儿便见到两个未来宰相。
“许州崔知温拜见太子殿下!”
“武功苏良嗣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都坐下说!”
李承乾上下打量着两人,比起崔知温,苏良嗣看起来年长一些。
“两位都是岳丈举荐,德行、才学我也就不考核了。
我现在有两个地方需要两位帮忙,一个是治民生产,一个是宣化承流!”
两人快递对视一眼后,苏良嗣疑惑出声:
“太子殿下不是让我们争夺皇位?”
李承乾摇了摇头:“没必要!那位置注定是我的,今日情势是我特意为之。
我从不担心皇位会不会是我的,你们也不用担心这些。
今天这两件事是让你们历练,希望以后能独挡一面。”
“那弘文馆也是太子殿下特意解散?”
“是!”
李承乾神色如常,说谎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他的谎言都能骗过自己:
“如今青雀和稚奴相争,为让他们势均力敌,也为了我不再被朝臣注意到,只能选择如此。”
苏良嗣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如此说来,陛下东征一事不是空穴来风,监国重任还是交给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