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特娘的,先把东西弄出来再说,就算卖不出去,自己用也不亏。”
沉思许久之中,周正突然暴起,似是下定了决心。
随后他便开始把造纸的步骤详细的写了下来。
作为四大发明之一,时至今日纸也是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物品。
而制造纸的原料和过程则十分简单。
一般原料都是用植物,如稻草、树枝、麻杆等物品。
先全部打碎,之后再经过浸泡、蒸煮,冲洗出杂质之后,便可成为纸浆。
最后,再将纸浆用竹帘捞起,变成纸页,再压实、烘干,一张纸也就做出来了。
在大乾,纸是比较昂贵的,一张质量较好的纸,能卖到二十文,就是一般的纸也要十几文钱。
周正并不懂大乾造纸的技术,他只知道这玩意卖的是真贵。
哪怕是周正,也买不起厕纸,用的都是竹片,而且还是冲洗之后再用的那种。
刚开始他还有些不习惯,但想到当年搞越野训练的时候,别说竹片,土坷垃都用过,后来便也习惯了。
纸的原料白沟屯都有,尤其是稻草,遍地都是,只要将这些东西收集起来,便能制作。
很快,周正便将造纸的步骤全都写了下来。
检查无误之后,周正便找到了姜武。
“姜叔,看看这个。”
姜武拿过来一看,随即便皱起了眉头:“造纸法?这……”
周正道:“现在军屯里没钱了,咱们得想办法搞钱,吃大户的办法不能再用了,想来想去,还是做些东西拿去售卖比较合适。”
“我打听过了,一张良好的纸能卖到二十文钱,就是一般的也要十几文,咱们若是能做出来这玩意,不仅能自己用,还能拿去卖。”
“这样不就能赚钱了嘛。”
姜武看了看那造纸的方法,又看了看周正,说道:“这造纸的工艺都是那些大工坊垄断的,你怎么知道这法子的?”
周正笑了笑说道:“这你就别管了,按着上面的方法做就是了,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若能弄出来最好,若弄不出来,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姜武想想也是,目前没了银子奖赏,大家训练的积极性未必高,让他们干些新鲜的活也不错。
如周正所言,弄出来最好,弄不出来就当玩了。
姜武点头道:“好,我这就让他们弄!”
接下来就看这些军卒们的动手能力怎么样了,周正虽然知道原理,但却并未实际操作过,所以也帮不上什么忙。
接下来他要去一趟黄耳营。
之前陆瑾提出要修建城池的时候,是要他和宁五一起修建,并且当时宁五还向他表了忠心。
如今陆瑾派人来让自己修建城池,而那公文上却半点没提宁五的意思,这显然有些不太正常。
虽然嘴上说的硬气,但周正还是不想授人以柄,所以他便打算去宁五那里探探情况。
单枪匹马的踏过大片大片的麦田,温热的春风拂过眉梢,拭去了周正心中的一丝丝躁动。
等到达黄耳营的时候,周正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
黄耳营的面积比白沟屯大许多,周正一路打听来到了军营处。
此时,正好见到宁五正在带人清点一车车的物资。
周正翻身下马迎了上去:“宁兄,别来无恙!”
正在拨打算盘的宁五闻言抬头,当看到是周正的时候,他立刻将算盘塞给了手下。
“哎呦,周将军,怎么刚刚受封就着急请我吃饭啊!”
周正一听笑了:“呵,我昨天才收到的军令,你今天就知道了!消息还蛮灵通的嘛。”
宁五嘿嘿一笑,说道:“在这当差,敢不灵通嘛,来来来,快里面请。”
说着宁五便来拉周正。
后者也没多想踏步便要进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正在卸货的军卒,脚下一软,他手中的麻袋当即便摔到了地上。
砰!
一堆灰白色的粗盐粒子便撒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宁五瞬间变脸。
“混账,让你们小心点,全都当耳旁风,赶紧收起来。”
原本周正也没在意,盐嘛,家家都有,但宁五的惊慌却让他动起了心思。
难道这盐有问题?
训斥完手下之后,宁五忙又对周正换上了一副堆笑的表情,说道:“周将军,里面请。”
周正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和宁五来到了他的营帐之中。
说是营帐其实是一座较大的宅院,毕竟是长久居住地,很多军屯的建筑都是房屋。
白沟屯因为扩建校场的原因,原有的地方不合适了,所以便用帐篷代替。
来到屋内,两名军卒送来了茶水。
周正开门见山道:“既然你知道我升官的消息,想来应该也知道陆总兵,让我修建新城的事情了吧。”
宁五笑着点头道:“知道,知道。”
“那你收到什么命令没有?”周正问。
宁五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道:“当然没有,这是陆总兵给你出难题呢,又怎么会找到我头上。”
周正原以为还会打几个弯,想不到,宁五说话竟如此直白。
似乎是料到了周正的想法,宁五接着说道:“这都是老传统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的是上一任官留下的骨干。”
“现在镇北关原有的军官,大部分都已经调走了,剩下的也不足为虑。”
“这第二把火,烧的便是像你这样的人才,你并不是林总兵的嫡系,却也不是陆总兵的人,陆总兵想要拉拢你为己用,可你偏偏不配合,所以他自然要敲打敲打你。”
“看着吧,一个月之后他必定来找你的茬,到时候,有你受的。”
说罢,宁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周正是个宁折不弯的主,陆瑾若是和他好说好商量着,他可能还会配合,但这家伙偏偏要用手段,这只会让周正更加反感。
所以,在听完宁五的话后,周正淡然道:“来便来,真当我怕他,三个月前我便是小兵,大不了今后我还当小兵。”
此话一出,宁五也是一声长叹,他原本有心对周正提点一二,却没想到这家伙竟这么倔。
想到之前卖人头的情谊,宁五又补上一句道:“不管怎么说,你小子也是在李相那挂了号的,他陆瑾就算再敲打你,也不会太过分,最多闲置不用,平日里找茬训斥一番。”
“你要是真能忍得住,倒也无妨。”
“关键就看他这最后一把火烧的怎么样,若是烧的旺,那我劝你小子还是赶紧低头的好。”
“哦?”周正挑眉道:“这第三把火怎么说?”
宁五看向周正道:“这第三把火,自然是要干出一些政绩来,这样才能让朝廷放心,让属下服气。”
“只是如今大乾已经和北辽议和,大的政绩怕是做不出什么来了,但小事还是能做些的。”
“就比如雁荡山,那黑煞虎虽然被你杀了,但还有很多土匪在山上盘踞,我猜陆瑾十有八九要拿这些人开刀。”
“而且白沟屯就在雁荡山脚下,到时候顺带还能收拾你,一举两得。”
听到这,周正也不得不对这个富家公子刮目相看了,他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怎么能看出这些的?”
宁五轻笑一声道:“小时候我爹他们整天谈论的就是这些,我就是不想知道也不行啊!”
闻言,周正的脸僵了一下,之前他总听说什么阶级差距,但从未感受过,直到今日听到宁五说的这些,他才有些明白。
一般人家撒尿和泥的年纪,宁五都已经被动的学习这些驭人的手段和厚黑学了。
长大之后,哪怕他依旧不学无术,家里也能给他找个不错的职务混吃等死。
真不敢想象,如果宁五天赋卓绝,再加上家里的支持,今日的他会走到那一步,或许不比同样出身勋贵的陆瑾差吧。
与之相比,寻常人在没有通天的机遇和天赋的情况下,最高能走到的职务,恐怕也就是类似于屯长之类的了。
哪怕有了科举之后,真正能获得提拔和晋升的,大多也都是那些被世家大族认可和支持的人。
以至于,最终被权利庇佑的,还是那些人。
寻常人家,只能当牛马为权贵劳作一生,稍微有些能力的便可以选择低头当狗,平日摇尾乞怜,有事的时候,便听主人的命令,上去咬人,有事了便立刻会被主人抛弃。
万恶的封建社会。
周正心中怒骂,但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
他知道,这一切也不是宁五的错,甚至,他还凭借着自己仅有的这些见识在提醒自己呢。
说完这些之后,宁五看向周正道:“怎么,有想法没有?要不要我带你去镇北关,找陆总兵认个错?”
周正轻笑:“不必了,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手段。”
周正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牵扯,于是便道:“对了,刚才在大门口看到的是什么东西?盐吗?”
此话一出,宁五的脸色顿时尴尬起来:“呃,是盐巴,刚买的。”
周正饮了一口茶水道:“刚买的,你就是买一年的,也用不了那好几大车吧!”
宁五仍不想说实话,他眼珠子转了转,随后道:“哎呀,买来就买来了,反正也放不坏,咱们还是别说这个了。”
“我那还有几坛好酒,走咱兄弟两个好好喝上几杯!”
说罢,宁五起身便要带周正出去。
宁五越是如此,周正越是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他玩味一笑,说道:“听说令堂大人掌握着整个河东道的盐引,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这下宁五的脸色有些难看了,他皱着眉看向周正道:“周正,我可是拿你当朋友,你可别坑我。”
“是,这盐确实是我私自弄来的,可我也只是黄耳营附近买买,朝廷就算追查下来,我爹也能立刻给我开出盐引,补上盐税。”
“你若拿此事要挟我,可是算错了账。”
周正才不信他这一套,正常交税和事后补税完全是两码事,而且他在这干了这么多年,绝不可能只有这一遭,真要是捅到朝廷让人追查起来,别说他,就是他老爹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要知道,在大乾,盐是绝对的垄断产业,贩卖私盐比现代贩卖毒品还厉害,弄不好那是能株连家人的。
而盐政又是个绝对的肥差,不知有多少人盯着,等着他爹犯错,然后取而代之呢。
当然,事是这个事,周正却不可能真的举报,毕竟宁五这人对他还不错。
于是,他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是不会说的。”
“不过饭我就不吃了,我回去还有事呢!”
周正询问的时候,宁五十分强硬,但当周正说要走,宁五却有些慌了,他忙道:“哎,急着走干什么?这饭都没吃,酒也没喝,看不起人不是?”
这倒是误会周正了,周正回去是真有事,他还得找人打问一下纸张的销路呢。
于是,他便推辞道:“不了不了,真有事!”
周正越是如此,宁五便越是不放心,他说道:“兄弟,我可真拿你当朋友,你可别坑我。”
周正一听笑了,他说道:“你要是真拿我当朋友,就不应该怀疑我坑你,不是吗?再说了,我就是要坑你,也要有证据不是?难道就凭我空口白牙的说,朝廷就会下来追查!”
宁五心中暗道:废话,事关盐政,只要有人举报上面就会派人来查。
但同时,宁五也有些头疼,就是将周正留下又能如何,难不成喝顿酒吃顿饭他便能一定替自己保密。
眼见宁五脸色越来越难看,周正眨了眨眼睛道:“你要实在是不放心,便将那盐巴分我一点,这样咱们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跑不了我,也跳不了你,这样如何?”
此话一出,宁五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嘿,这个办法好,这样……”
话说到一半,宁五又觉有些不好意思,周正能这么说,便代表他确实没有要举报的意思,而自己却这么怀疑他。
想到这,宁五愧疚道:“既然都是兄弟,给一点怎么行?”
“这次总共拉来二十车,我给你十车,见一面分一半嘛,嘿嘿!”
周正闻言也十分高兴,盐这东西在大乾十分昂贵。
官盐的价格要两百五十文一斤,这还是在江南沿海地区。
等运送到北境,加上运费竟要四百文一斤。
一石粮食,换算成斤的话便是一百八十斤左右,而粮食也才卖一千文左右,也就是一两银子。
换句话说就是,在镇北关附近七八十斤粮食,才能换一斤食盐。
而且这食盐的品相也极差,不仅苦涩,且多掺杂泥沙之类的东西,用来炒菜十分难吃。
也就是军屯的食盐是朝廷直接供给的,不然的话,他们怕是连盐都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