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梦华因清晨得了琥珀带回的信,再加上今日便能到向阳寺查探阿耶所言,心中越发明朗,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刘氏被孙大娘搀扶着跟在身后,瞧着前面那个丰盈的身影,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合心意,她错开眼,对着孙氏道,
“你那侄女可安排好了?”
“您就放心吧,老太太。”孙氏说完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谢梦华的背影,道,“我侄女儿那里倒是没啥说的,可是郎君和夫人哪里怎么交代?”
“你年轻时倒是个有主意的,怎么老了老了反倒没了心思了?”刘氏轻哼了一声,“申儿那里我自有办法!等到事成了,你那侄女儿顺利进了门诞下孩儿,还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到时候她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郎还不是要看我眼色生活!”
孙氏听得此言,这才将心放在肚中。
县尉府外马车早已等候已久,谢梦华等着车边,待到刘氏出了门,这才扶着她上了车,随后自己也跟着上了马车。
婆媳俩一路相对无言,谢梦华百无聊赖,掀开车帘看坊市间的热闹。
车子敦敦前行,远处街市牌坊比肩林立,春日渐暖,有些铺面将店内货物挪到了门口摆放售卖,瞧着好不热闹。
谢梦华一一看过,想着等阿耶的事了结了,自己便与李建申说,还回明月轩的铺子里看顾买卖。这繁华的街市到处都是人间烟火气,看着鲜活又热闹,她不愿就此呆在深宅后院,做个整日等待郎君的忧愁女郎。
正想着心中事,眼光瞥到望月轩的招牌,想到琥珀晨间言起之事,谢梦华鬼使神差想去瞧瞧李建申到底给她预备了什么礼物,她朝外唤了一声,
“停车!”
刘氏正闭目养神,闻声撩起眼皮不耐的嘟囔了一声,“又干什么?”
“婆母且先坐坐,我去那边铺面买些进香用的物什。”
“那快去快回吧!咱们早点儿去或许能赶上上头香。”刘氏说完靠着车壁又合上了眼。
谢梦华应了一声,便撩帘出了马车。
琥珀侯在一旁,见谢梦华撩帘出来,上前将人搀扶下来,“娘子,可是要采买什么?”
谢梦华点了点头,“去买些香烛物什。”
孙氏也迎上前来,“夫人可需老奴一同前往?”
谢梦华掏出几枚开元通宝递过去,“大娘既有心便去买些馒头,瓜果,一会供奉菩萨前。我与琥珀采买香烛。”
孙氏接过钱币便去了馒头铺,谢梦华领着琥珀一径去了街市对面。
采买了香烛出来,谢梦华拐到了望月轩的铺面,琥珀跟在后头高兴的像似要给她买首饰似的。
“娘子,您是来瞧郎君给你买的生辰礼吧?您与郎君可真是一个样,嘴上不说,心里啥都知道!”
“多嘴!”谢梦华嗔怪了一声迈进门去。
望月轩的执事见谢梦华进门,忙迎了出来,
“夫人贵客啊!今日怎地有空来咱这望月轩?”
“王执事莫要开梦娘玩笑,我哪里就算是贵客了?”谢梦华道,“近来买卖可好?”
“还不是大家照拂,算是勉强维持。”王执事说完对身后的随侍道,“还不去给夫人倒茶!”
“别忙了,执事,我来转转便走。”谢梦华摆摆手道。
王执事哪能看不出谢梦华为何而来,凑到她身边小声道,“李县尉定的那套饰物已经取走了,夫人若是想看样式,我倒是可以给您看看草图。”
谢梦华心中一暖,看来真是给自己定的生辰礼,这便取回家去了。
“那就不麻烦执事了!”
“麻烦什么,图纸就在这柜上,您等着,我给您取去!”说完王执事转身便进了里间。
不一会儿功夫便拿了几张草纸出来,又将谢梦华请到柜台边的长凳上坐下,这才展开来给她看。
“夫人,您看,这可是从上京传来的样式,咱们望月轩一个月才能出这一套。”
谢梦华打眼去看,图纸上是缠枝莲花纹样式,里头有一柄发簪,尾端竟然还雕了一朵并蒂莲花,瞧着倒是喜人,寓意也好。她嘴角勾起,前一阵子自己还觉未遇良人,今日竟觉自己那时度量小了,倒是小看了自家郎君。
又细细了瞧了两眼,谢梦华将图纸还与王执事,告辞离去。
与琥珀回到车边时孙大娘也提着馒头和瓜果回来,谢梦华交代琥珀将东西放好,便躬身进了马车。
刘氏还靠着车壁养神,听见声响睁开眼,
“都买了什么?”
谢梦华坐在自己那端,心中倒也觉刘氏今日比往日和蔼许多,回道,
“买了些香烛和瓜果,馒头。”
“你办事最是妥帖!”刘氏点了点头,难得带了笑意,“今日去了为你阿耶做一场法事祈祈福,时间若是晚了,咱们就歇在寺中如何?”
谢梦华正好还想在寺中多留些时候,还盘算着如何与刘氏说,既然她这般说了,便也点头称好。
马车出了城便一路朝山中行去。
此刻的妫州城楼上,裴昭谦背手而立,举目远眺。
墨砚随在身后,恭手禀告着什么,良久见身前并无回应,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见裴昭谦面色不豫,目光沉沉的垂首看向城楼下方。
他直起身,瞧瞧扫了一眼,是李县尉家的马车,昨日那谢家娘子便是坐的这车。
“你是说李建申定了一套翡翠饰物?”
墨砚连忙挪开视线,回道,“是!我查探过,李县尉平日花销用度并不大,同僚间出去吃酒他也很少参加,近期最大的开销便是在望月楼定了一套饰物,想来便是给自家夫人所定!”
裴昭谦嗤笑了一声,“原来是个朝秦暮楚之徒!”
墨砚听完一头雾水,都督这是何意呢?可看裴昭谦阴沉的面色,他也不敢多嘴,只立在那里等候吩咐。
良久,才听到裴昭谦的声音,“派人送信到莱国公府上给邓郎君,就说一切照旧!”
墨砚应声退了下去。
待到人退下,裴昭谦从袖中掏出一物,榴色醉眼,指尖在上细细碾过,滑腻细软,他静看一息,将那缠成一团的锦缎又塞回袖中,这才转身下了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