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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 10 章

    承前洲府衙迎来了贵客,大皇子陈元初。州主段诺亲自在府衙门口等着,一见到人,便笔直迎了上来,至近处,恭敬行礼,“见过大皇子。”

    “劳烦您跑这一趟,下官甚是惶恐。”

    此时此刻,段诺看着还算冷静。若不说,谁也不知道早前他在衙内是怎样的烦躁。

    顾绍卿在野芙蓉杀了四皇子谋士,人证众多,又当街大嚷说四皇子先派人杀他,他出于自卫才反杀。

    若情况属实,那这顾家三郎此番顶多是防卫过当,再加之又是少年人,送去训诫所磨个半年再予以适当赔偿,这事儿就结了。

    判定不算难。

    岂料四皇子座下另一能人托人给他递了信,信中提及四皇子想私了此事,具体怎么了,让他等后续的消息。本涉及江湖和少年人,双方若协商一致,私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解决方式。但眼下,大皇子亲至,据李督捕所言,他是专门来看他断案的。

    他连夜抓人轰轰烈烈,惊动了大皇子。如今帝国高标就搁府衙前站着,这后续消息他是等不成了。

    这案子他得审,连夜审,还要审得清清楚楚漂漂亮亮。

    该怎么做很明显了,但四皇子那边......

    他堂堂州主,虽是主管之地偏远,但好歹是个四品的官,没想到还要在夹缝中求生存。

    想到这些,段诺难免烦躁。但再如何烦,这事儿在承前州发生,他怎么样也是逃不开的。

    陈元初仅仅一瞥,便将这段诺的心思猜了透彻,然面上未显,顺着他的话,低笑着,“州主这话严重了。”

    “想来李督捕已经将本殿的话带到了,本殿今次来,只旁听,绝不干预分毫。”

    “大人只管放心。”

    段诺:“殿下哪里的话,能得殿下指点是下官的福分。殿下,里面请。”

    “段大人,请!”

    一行人先后步入衙内。

    陈元初一眼就瞧见了笔挺立于堂内,冷竹一般的顾家三郎。

    有一句话,陈元初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在他看来,顾家三郎是顾家新生代最有可能延续将门荣耀的人。武艺盖世是一方面,一位名将该具备的特质,譬如冷静自信有勇有谋、譬如敏锐灵活、又譬如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他一少年人,已经做得比绝大多数成年人都要好了。

    就拿眼下来说,他立于州府的衙内,一州之主高坐堂上周围都是训练有素的官兵,自己又被冠以杀人的重罪,仍旧冷静自持,叫他一个经波云诡谲磨砺过的人都不禁心生感慨。

    陈元初的心绪似被柔风甘雨拂动生出涟漪,一层层朝远处铺呈开来。背对着一行人的顾绍卿亦在这时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他转过身,面对陈元初几人,微躬身,“殿下。”

    “师父。”

    “胡叔。”

    声线一贯的低冷。

    陈元初笑了声:“免礼。”

    两息停滞,他又叮嘱了句,“等会儿州主问话,实话答便是。”

    顾绍卿:“绍卿知晓了。”

    陈元初微一颔首,随着段诺往里去,胡燃冬一直伴于侧。片刻后,落座堂内,离审案台最近的地方。

    姚寒江没跟上去,停于顾绍卿面前,冷冷睨着他,忽地,伸手拍了下他的伤处。力道自然是控制过的,然剑圣大人的一拍,就是一成力道也比旁的人倾尽全力要强劲很多,顾绍卿实打实地感受到了疼痛。

    他不禁咬牙嘶了声,几不可闻,但也没能逃过姚寒江的耳朵。

    “不是很能?原来也怕疼啊?”

    顾绍卿那张冷凝的俊脸终于有了别的表情,实在无奈,他压低了声音, “师父这是在担心徒儿?若是这般,以后这种危险的活儿师父自己上。”

    “长宁剑一出,定不会似徒儿这般差点被抹杀。”

    长宁剑,是剑圣配剑。不是什么神兵,但剑圣独独钟情于它,出剑必是它。

    每一字,皆夹着枪带着棒,不满明晃晃显出。

    姚寒江像是没听见,冷肃着脸:“派你去,是历练你,温室娇花如何成为我姚寒江的徒弟?跟了我那么多年,对上陵山四杰还要拼死拼活才能胜,你这,不行。”

    “伤好了,练习强度加倍。”

    话毕,径自踱远,根本不给顾绍卿反击的机会。

    顾绍卿面对空气:“......”

    他不行?

    迟早有一天,把这老东西打趴下。

    姚寒江落坐后没多时,段诺手握惊堂木拍向了案几。声响漫开时,衙内彻底安静下来。

    他冷肃言语,压迫力明晃晃氤氲开来,“本朝正式庭审都是在晨早,今夜只是庭前审查。但你所言务必真实,必要时,会拿来做呈堂证供。”

    “你可明白了?”

    顾绍卿:“顾三明白。”

    段诺微一颔首:“本官还在等案件的另一方相关人等,在他来之前,本官先问你几个问题。”

    顾绍卿:“州主请。”

    段诺对他的配合很是满意,脸部线条肉眼可见地松了些。

    “那便开始吧。”

    “顾绍卿,本官问你,你在野芙蓉外高喊,四皇子派人杀你,你可有证据?”

    顾绍卿闻言,直接拉开了自己的衣襟,少年身型瘦削,可那肌肉线条起伏,勾勒出微弱却性感的弧度。

    从事发到现在,已经吃了两次凝血丸了,那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白色布条都还有血沁出。

    “我身上的伤口创面有细微起伏,一眼看过去同旁的剑留下的伤无异,但其实是有差别的,仵作一验便知。”

    “据《奇兵录》,有剑出陵州,剑身布满斑纹,乃陵州奇草碧螺藤,中间起脊......它留下的伤口,同旁的扁剑是不同的。这种技艺,太过繁琐,哪怕在陵州,都无几个铸剑大师能够驾驭。”

    “我曾同师父游走于泷若至偏寂地,听过许多秘闻,其中一个就同这种铸剑技艺有关......”

    陵山镇山神兵--留白,就是用的这种铸剑技术,铸剑师是一名女子,据说就叫留白。

    “综上种种,我虽不识杀手,也完全有理由怀疑杀我之人来自陵山。”

    “至于这次暗杀是不是出自四皇子的手,野芙蓉内我与刘宾白对话见证者甚多,西地几位富商大贾皆在列,他们或许会昧着良心说谎,但草民觉得大人若是想知道真相,总是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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