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朝有几种入学方式。
豪门大族,一般有自己的家学。若是因着教授质量好,别的权贵人家的孩子,在对方接受的情况下,也能去该府学习。收费最高。
第二种,就是有名望的文学大儒,自办的山院、书院、学院,再礼聘夫子,招收慕名而来的学子。看重全方面培养人才。
第三种呢,就是官府开办的县学、府学、国子监等等。
第四种是私塾。只是私塾的夫子不够多,造成不够全面,且束修贵,去的人就比较少。
还有就是有名望的老臣、文豪,在自己家收几个学生。其实也算在私塾一类。
这几类中,县学、府学等公学,着重文学上的研究,着重培养官吏人才。内里的学子们是走科举一路的。
这万家是县里首屈一指的富贵,有家学。万俊彥此前就是在家学中读书。
晏旭就没想明白:这样的人跑到县学来祸祸啥呢?
许是因着束修贵?去他家家学的学子少、无聊了?
这就好比有贵族学院不呆、非得跑到贫民公学中来混混一样。
不过,不管是在哪一类学习的学子,如果不恩荫入仕或者花银捐官等等,都得参加科举,提前进入官学学习没什么。
但晏旭理解归理解,却不受人平白嘲讽。
他笑嘻嘻点头道:“是啊是啊,我凭本事考进来的,没挤占谁的名额,以后大家都是同窗,有幸见过。”说着,还冲周围环拱了拱手。
你给台阶我就上,我实打实考来的我又不心虚。
你第二就是第二,就是差我一筹,我就骄傲。
有时候,面对这样的讥讽,就不能谦虚,更不能觉得难受或不好意思,就得坦然。
这就反倒让周围想看热闹的学子们不太好意思了,纷纷回拱了拱手。
有些人也愿意跟读书好的人交往,因此还冲晏旭露出个笑脸。
看得万俊彥不忿地哼声。
想想要不是晏旭小小年纪就下场,这次的第一就是自己,他就想当众让晏旭下不来台,让大家伙儿看看晏旭的名不副实。
“真本事吗?可别吹破了牛皮。那我来考考你,听好了,火火火,鸡鸡鸡,似火非火,似鸡非鸡。”
晏旭的眉头微不可察挑了挑。
看不出来这有钱子弟的第二名还真不是混上来的。
对方所说的,既是对联,也是谜题。却也可以说:非联非谜。
晏旭脚踱三步,微微一笑,张口即来。
“虫虫虫,兽兽兽,似虫非虫,似兽非兽。你的上联谜底是沙漠火鸡,那就请猜猜我的下联谜底是什么。”
众学子们本来也在猜万俊彥的,结果还没想出个头绪,就听晏旭这么快作了答。还是这么个超出了他们理解范畴的答案。
下巴掉了……
火鸡是什么东西?
别说他们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于是,看晏旭的眼神都有点儿像看怪物。心头均道:这个8岁小孩子从哪学来的啊?
而晏旭的下联,答案是什么?
他们没有足够的课外知识储备,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
这这这……
“是蛇吗?”有个人忍不住出声猜测。
“去,呆一边儿去。蛇就是兽类好嘛,人家说的非兽。”另就有人先给他堵了回去。
话音刚落就也被人给怼了回来。“蛇属爬行纲,是爬行动物,不是兽类!”
“哎那晏旭的谜底会不会也是爬行动物啊?”有人机灵了。
“应该是……吧?只是哪种爬行动物是虫啊?”
猜猜猜……猜不出来。
众人皆挠头。
心下却不免暗生了几许敬佩:果然不愧是县案首。看,把第二名的万俊彥也难住了。
的确,万俊彥既没想到晏旭居然会知道沙漠火鸡,更没想到晏旭的下联答案到底是什么。
也就是说:晏旭的学识,比他的更丰富!
十六岁的万俊彥,傲骄得不肯低头。“你错了,我的上联答案根本不是沙漠火鸡!我说的是火上烤糊了的鸡!”
其实对于沙漠火鸡,他也是听家中祖父提过一嘴。具体是什么?长什么样?他也不知道。
本以为说出来可以难为住晏旭,谁知先难住了自己。索性就瞎编一个答案。
“吁……”
都不用晏旭出声,周围已响起些不怕万俊彥家权势的学子们的吁声。
有个人吁完,就问他:“我虽然不知道沙漠火鸡是什么,但我们大家都知道,你的上联明明是活物。”
“我说万兄,输了得认,强行狡赖就没意思了。”还有人拍了拍万俊彥的肩膀。
万俊彥一甩肩膀,一撩额发。
“我哪有狡赖?我又没说必须是活物。我用的是形象谜好吗?是你们自己多解了!”
“就是就是,明明是你们理解错误,怎怨得着万兄。”
和万俊彥交好的几人,就掺和进来,帮万俊彥说好话,怼那些笑话他的人。
其实吧,只要万俊彥痛快地承认猜不出晏旭下联的答案,再带着好学的精神,追着他问一下,这事儿也就过了。
却偏偏骄傲的万俊彥死不承认,还冤枉他人曲解,还让更多的人搅和了进来,场面就越来越热闹了。
县学里,除了秀才外,不仅有增收名额进来的童生,还有廪生、增生和附学生。廪生地位最高,就连夫子见了,也得称呼他们为斋长。
这些人,除了少部分以外,其他的可不会将万俊彥放在眼里。
卢英实,就是怎么着都得护着晏旭的廪生。
何况晏旭破了记录,也给他增添了不少荣光呢。
他出列就轻斥万俊彥:“就按你自己的理解意思来,那晏旭的下联也没有错。而他下联的答案是什么你说!”
万俊彥说不出来,但仍不服气,一扇子指向晏旭。
“那你让他说,说他为什么会认为是沙漠火鸡?!”
说着,扇尖再指点向周围。
“你知道沙漠火鸡是什么?还是你知道、你知道?既然咱们全都不知道,那你们凭什么认为他的答案是对的?!”
这话有理喔。
众学子又纷纷看向了晏旭。
因为只要涉及学问上的争论,都得讲究个出处由来。
晏旭坦然自若,抬手一挥:“拿笔来!”
立刻有几人去搬来个树桩,积极主动铺上了纸笔,还磨起了墨。
晏旭上前,敛袖抬手,提笔作画。
其余人都纷纷围拢上来。
而大门的内侧,有三名夫子站在那里,还有负责县学的八品官长:提举学事官。亦即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