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这条漂亮小鱼最后被秋意泊扔进了苍雾秘境里养着,毕竟里头灵气还算不错,也有吃的用的,生态也与苍雾海无比接近,要是中间遇上什么生死危机,秋意泊还能顺手捞他一波……就等着等过一年灼华把翅膀长出来再让秋意泊收割了。
秋意泊想起来就想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主动的天材地宝。
话又说回来,他这算不算把灼华这条濒危稀有的漂亮小鱼给圈进了濒危生物保护区?嗯……据他所知,苍雾秘境中并没有另一条金睛榴焰,繁殖是不可能了——那就努力点,看看能不能再给灼华抓个老婆?
秋意泊想了想抓老婆这件事还是算了,有点不太人道。要是遇上合适的……比如那种还没化形,下一秒就得死的金睛榴焰扔进苍雾境保护起来那还行,至于繁衍这件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来吧,没得皇帝不急太监急的。
纱翅在他手中流转七彩的霞光,金色星光闪烁,这样花里胡哨的料子秋意泊直接替自己和泊意秋各做了一件法衣,他从灼华手里得到的纱翅远远要比看起来要多,它本体比秋意泊的船还大,翅骨中随便一片就至少有十几米长了,做几件衣服绰绰有余。
这样好的材料,秋意泊也花了点心思去斟酌用料,等到从万宝炉中出来时就是只有拇指大的一个小方块,秋意泊松开手,它便膨胀而开,展成了一件飘逸灿烂入手柔滑的法衣,薄得跟不存在一样。
秋意泊看了半晌,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曾经在x宝上看见的情·趣·内·衣。
陷入沉思。
秋意泊微微一笑,很有耐心地将其中一件重新叠回了小方块,拿了个螺钿盒子仔细装了起来,回头等见了泊意秋就送给他好了,他肯定喜欢。
他也喜欢。
秋意泊将温泉池里的水换了一波,泡过海鲜的水他是不想再泡了,重新调配了一帖药材放入其中,不一会儿池水中便冒出了一股药材的苦涩清香,他下了池子倚在了池边上,享受着海风与浪花,缓缓地沉入了梦境之中。
“泊儿,今日是怎么了,还不起床?”有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随即秋意泊的只觉得鼻子被人捏住了,他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秋临淮带着些许风霜的面容,他下意识地抱怨了一声:“爹,你怎么来了?”
话一出口,他就被自己稚嫩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些极为熟悉的陈设落入了他的眼帘,先是绣了兰亭序的床幔,然后是摆满了各色珍品古玩的百宝阁,床头的矮桌上是一瓶开的极好的红梅,旁边还放着一本看了一半的话本子,红烛半残,烛泪在灯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很小,被他爹握在掌中,也还未超过他的掌心,撑死了三岁。
很明显,这不是在他的船上,也不是在他的洞府,只有在凡间秋家,他的房间里才会出现这样的东西。他这是怎么了?他都四百多岁的人了,怎么就突然回到三岁了?
秋意泊面色青黑,这虽然很可能是在做梦,亦或者别的什么,但万一是真的呢?那岂不是代表他四百多年白努力了?他想到自己四百多年来起早贪黑(前几年),勤修不辍(也不全是),现在又要重新来一次就眼前一黑。
秋临淮也不介意,反而握着秋意泊的小手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笑道:“才几日不管你,你就敢逃家学了?”
秋临淮看着秋意泊红扑扑的脸和明显被搅合了安眠撅起的嘴,心中暗自摇头,一开始还当秋意泊是病了,这才没有上学,急匆匆赶来一看,这小家伙睡得正香,再看床头的话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秋意泊长叹了一口气:“爹,我这就起来。”
要完,说话声音都奶声奶气的。
“嗯。”秋临淮笑吟吟地应了一声,怎么看秋意泊怎么觉得有意思——谁看见一个三岁不到的小孩儿满脸老气横秋会觉得不好玩呢?
秋意泊应了一声,秋临淮便放开了他,随即便是侍女奶娘如燕翅一般依次入内,替他洗漱,秋意泊还在心里想着这是什么情况,便也不反抗,老老实实的让人给他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外衫,他还小,头发挽不起来,只能往后抓一抓,用发带束了就算是完了。
秋临淮伸出一手,秋意泊就很老实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被秋临淮一把提了起来坐在了他的臂弯上,秋意泊顺手抱住了秋临淮的肩头稳定重心,心里却觉得有些尴尬——他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坐亲爹手臂上,绝了。
秋临淮则是掂了掂他:“重了许多。”
秋临淮三两步就将他带到了前面的花厅,饭食如流水一般上来,秋临淮再畜生也不会叫自己三岁不到的儿子空着肚子去上家学,催促道:“快用吧。”
秋意泊连连点头,按照一口粥一口菜再一口粥的规矩将面前的碧梗粥吃了个干净,这才被允许可以去上家学了,这次他爹就懒得再送他了,抬抬手让他自个儿走就是了。
等出了院子,他的侍从就俯下·身来问:“郎君,书墨抱您过去可好?”
秋意泊摇了摇头,他奶声奶气地说:“不用。”
不必解释为什么,不用就是不用,哪怕他年纪小,也没有必要和侍从解释原因——规矩就是这么定的。秋意泊当年也是习惯了很久才把顺口说‘谢谢’、‘麻烦了’的毛病改掉。
他是可以说,但被人听见了会给侍从带来麻烦的,轻则杖责,重则发卖。毕竟在其他人眼中府里金尊玉贵养着的郎君怎么会对下人说‘谢谢’、‘麻烦了’之类的词汇呢?家里下人都是签订了卖身契进来的,拿着月钱,服侍府中主人都是应当的,怎么配叫主人说一声‘谢谢’?必然是郎君身边的人教的!
书墨也就老老实实地跟在了秋意泊身边,他伸手想要牵住秋意泊,秋意泊犹豫了一瞬,还是牵住了他的手,这身体太小了,踩着个石子都得摔一跤,到时候还是他身边的人倒霉。
好不容易到了书院,这会儿都快到午休的时候了,家学顾先生见他来了也没多说什么,摆摆手就让他进来坐了——年纪最小的郎君,又早慧聪明,从不无缘无故逃学,今日必然也是因为有事耽搁了!
十几张熟悉的面容映入了他的眼帘,满脸斯文的秋怀黎,一脸稚气的秋露黎,小小年纪就认真听讲的秋奇黎,看似认真听顾先生讲课实则双手在桌底下玩翻花绳的秋凝黎……不过今天大家有志一同的穿了大红衣服——难道今天是什么节气?
顾先生手不停地翻了一页书去,接着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何解?”
顾先生上课自有他的一套模式,从左到右挨个起来作答,自己自觉,这次轮到的是秋露黎,秋露黎起身开始解释了起来,秋意泊则是将视线投到了窗外,外面是一派重檐飞景,每一条优雅的飞檐上都顶着一簇莹白的冰,这是昨天下的雪,到今日还没化罢了,不知不觉中天空落下了一片片晶莹的雪花,悄然无声地歇在了天地之间。
明明下雪了,可天空还是澄澈透蓝的一片,让人只看一眼就觉得连心情都好了起来。
好奇怪啊,这个梦。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不知不觉中又趴到了课桌上睡了过去,顾先生见了略微顿了一顿,只当没看见一样接着往下说了,等到秋意泊再醒的时候就是被人吵醒了的。
“泊儿!醒醒!”一只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也没发热啊!”
“让我摸摸看。”又有一只手在他额头上翻来覆去地摸了摸:“确实没发热,要不请郎中来瞧瞧?”
秋意泊艰难地清醒了过来:“露姐,凝姐,你们在做什么呢?!”
秋露黎戳了一下他的脑壳:“你上课居然敢打盹!”
秋凝黎则是试图把花绳往他头上戴:“泊儿今天怎么一直都在睡觉!偷懒!羞羞!”
秋意泊:“……”
秋意泊能怎么办,受着呗,他如果三岁,那么秋露黎也才七岁,秋凝黎八岁,他跟她们两较什么真?
“好了,你们别逗泊弟了。”秋怀黎过来顺手无比的将秋意泊抱在了自己的膝头,顺手捏了捏肉嘟嘟的小脸:“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告诉八哥好不好?”
秋意泊打了个呵欠:“就是困……”
秋怀黎似乎和秋凝黎说了什么,因为打着呵欠的缘故秋意泊也没听清,但很快就有侍从将饭食送了上来,众人也不好再闹腾,纷纷坐回了原位吃饭,秋意泊刚吃完没多久,他这边就安排了点心和果汁,秋意泊撑着睡意喝了半盏果汁,又吃了两块糕饼后再度睡了下去。
好奇怪,他怎么一直都很困的样子。
不应该啊?
秋意泊一边觉得不能放松警惕,一边却完全抵御不住身体的本能,被迫拽入了梦乡之中,等再一次醒来,他似乎是被人抱着走的,有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有熟悉的声音道:“还不醒?”
“他昨夜看话本子看到天亮才睡。”秋临淮带着笑意拂开了他脸上那只手,又在刚刚被戳的地方揉了揉:“小心些,他还小。”
“这么小就会看话本子了?”那人笑道:“唉,亏得我还特意回来一趟,结果这小家伙就愣是不醒,看来是无缘了。”
“怎会无缘?”秋临淮反问了一句,随即秋意泊就觉得自己被递进了另一个怀抱里,那怀抱有点凉,但很快又热了起来,那人笑着说:“长得跟我们可真像!我觉得他更像我啊哥。”
“那你也是他三叔。”秋临淮笑道,又尝试来叫醒他:“泊儿,醒醒?你三叔回来了看你了,醒醒?”
秋意泊觉得自己的身体下意识的甩了甩手,啪的一下把他爹的手给拍开了,嘟哝道:“爹,你好吵……”
有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是像我。”
秋临淮笑叹了一口气:“行了,还是把他放到床上睡吧,天气凉,小心冻着他。”
“有我在我还能冻着他?”那人说着,怀中的温度又提高了一些,秋意泊跟趴在了一块大号电热毯上一样,舒服地蹭了蹭那人的肩头,紧接着自己的脸又被轻轻地捏了一下。
那人笑道:“哥你一个化神期居然还能生出孩子来……还是这么可爱的,也是少见。”
“……”秋临淮很明显没有说话,似乎是经过了一番眼神交流,两人又笑了起来,那人摸了摸秋意泊的脸:“啧啧,泊儿这张脸,真给咱们老秋家争气!”
秋意泊想起来了,是三叔啊。
三叔好像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回来过一回,但他没有见到他。他有点想看看三叔的样子,拼命想要睁开眼睛,眼皮上缺跟被千斤顶顶住了一样,黏在一处死活就是睁不开,反而让他累得背上都出了一层汗,秋意泊寻思着他三叔又不是死了,没必要非要见这一面,还是算了吧。
秋意泊心道其他倒是没什么,万一他强行睁开眼睛,就看见两只饿鬼抱着他,流着口水模仿他爹和三叔的语气说话……他会吓出心理阴影来的。
两人又交谈了一些什么,大致都是一些哪里出现了天材地宝,哪里又有大能要开法会,不然就是凌霄宗里发生了些什么重要事情,秋意泊听了一会儿就不知不觉的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醒就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了,秋意泊看见了自己房间的床幔,伸手往头上小桌上摸索着,很快就摸到了那本据说昨天看了一夜早上才睡的话本子,他定睛看了看内容,这就是一本很普通简单的带着游记性质的儿童话本,讲的是一些除恶扬善,求学上进之类的故事,这个年纪就算他想看什么香艳的,家里也没人敢给他啊!
秋意泊从记忆里搜寻了一下,哦……好像当年还真是看了一夜。
秋意泊纳闷地翻了两下,突然想起来三叔现在还在府中,便想去见一见三叔,这五短身材好不容易跳下了那张雕花拔步床,就有侍从进来查看了,见秋意泊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立刻将他抱起来放在了床上,半跪着替他穿鞋袜:“郎君,您醒了怎么也不唤小的一声。”
秋意泊道:“帮我拿一件斗篷来,我想出去。”
“郎君,天色已晚,外面又刚停了雪,还是别出去了。”书墨苦口婆心地劝着,别看现在秋意泊好好的无病无灾,这种天气出去万一受了风寒那还了得?到底还小呢,一场风寒就足够要了他的命了。
素日里好说话的十九郎君今日也很好说话,秋意泊撇了撇嘴说:“我不出去就是……不过我还想要我的斗篷。”
“是,小的这就替您取。”书墨替秋意泊穿好了鞋袜,又替他披上了一件暗红色的短袄,转身去拿披风去了,等披风一到手秋意泊就坐到了一旁隔出来的小书房里说要补功课,让书墨出去了,房门一关,秋意泊听着外面动静没了,就小心翼翼地抱着几本书堆到了窗子下面——书墨人肯定是不能走的,应该就是守在外面,他从东面的窗户出去,只要声音小一点,站在北边的书墨是绝对发现不了他的。
秋意泊到底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了,丈量好所需书本的高度,轻轻松松地做了一个阶梯出来,出窗户的时候则是双腿一弯,用以卸力,哪想到腿太短,衣服又太厚,硬是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算完。
疼倒是不疼,就是丢人。
秋意泊小心翼翼看了一圈周围,见没人发现就顺着视线死角一路溜出了院子,三叔应该是住在附近的春归院吧?秋意泊将披风翻了一下,披风内衬是白色的,刚好与今日雪景相映成辉,他人又小,把兜帽戴上后和雪景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有个他在。
秋家的院子是有讲头的,不修仙的住一堆,修仙的住另外一堆,秋意泊虽然是分了院子出来住的,但其实还是依着他爹秋临淮的住处,秋临与的住处则是和秋临淮的住处相依相伴,所以秋意泊跨过他爹的院子就是三叔的住处了。
他记得小时候溜出去见三叔,结果好像也没见到?
秋意泊进了春归院,果然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层若有若无的禁制在,秋意泊别的不好说,拆人法宝一把手,反正阵盘也被他强行归属于法宝的一种,他陡然恶从心头起,打算进去看看三叔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让他来让三叔尴尬尴尬,结果没习惯自己的身材,一不小心一脚踏进了禁制。
哎嘿?没事?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试探性的又伸出了一手,果然毫无障碍的从禁制中穿了过去,很快秋意泊就分析出了答案——他三叔应该是怕吓到家里人,禁制是按照血缘关系分类的,同款血缘可以直接进,不是一家人那就进不了了。
秋意泊放心大胆的进去瞎溜达了一圈,成功看见了三叔懒得换就随意挂在屏风上的衣服两套,吃了一半的席面一桌,其他倒确实是啥也没有了。
好像也没啥好看的?
秋意泊出了门去,坐在了院子的凭栏上,两条小腿一晃一晃的,那现在怎么办?等三叔回来?他有点太高看自己了,就这么个破身体才走多少路就累得不行了,完全不想走了。
算了,还是等仆婢来寻吧。
反正他穿得多,一时半会儿也冻不着。
玩归玩,闹归闹,事关小命秋意泊还是比较精神的,不然也不会出门还要求再加一件披风。
秋意泊目光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扫着,早知道这么无聊就带本书来了,三叔房里空荡荡的,想打发个时间都找不到东西,他忽地被一条黑漆漆的线给吸引了心神,仔细一看,居然是一窝蚂蚁。
好神奇,这都快寒冬腊月了,蚂蚁居然还能出没?
这天气搬家,不想活了?
秋意泊三两步跳到了蚂蚁旁边,跟着它们的行动轨迹一点点探究过去,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被雪覆盖的地方,蚂蚁就是从这里密密麻麻地钻出来的,秋意泊决定日行一善,帮它们一把。
他随手从一旁抄起了一根枯树枝,帮着蚂蚁把雪窝给捅开了。见蚂蚁们进出的路变得顺畅起来,秋意泊也仿佛看见了他头上缓缓冒出了‘功德+1’的字样。
笑死。
明明这是一件只有小孩儿才做的那么开心的事情,偏偏活了四百多岁的秋意泊还真没觉得这很无聊,兴致勃勃地帮蚂蚁掏窝掏得正开心呢,忽地他顿一顿,然后看向了他手中的枯树枝……
那什么,他记得他小时候拿三叔的本命剑‘枯荣’来掏蚂蚁窝来着,还被他爹揍了一顿……该不会就是这一根枯树枝吧?他诶
他手心里的枯树枝一动未动,浑然就是一根正常的枯枝,秋意泊越想越觉得离谱,该不会是他爹仗着他小时候闹不清楚,故意掰扯了一件小事来丑他的吧?毕竟三叔也是剑修,哪有剑修把自己本命剑扔院子里的啊?这不该时时戴在身侧蕴养在躯壳中吗?如他的万宝炉,平时就待在他的丹田里,有需要才出来,用完了又很自觉地回去了,宛若住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
哪怕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把本命剑留在院子里了,那也不会特意把本命剑扔在院子里,然后还特意把本命剑幻化成不到二十厘米的枯树枝吧?三叔这么干他图点啥?
图自己很久没重伤,仙路太顺遂,所以把本命剑到处扔,给自己找点不痛快?
忽然之间,他掌心中的枯枝绽出了满枝的红梅,摇曳生姿,灿烂热烈。
秋意泊:“……”还真是枯荣啊。
秋意泊勾起了嘴唇歪嘴一笑,伸出禄山之爪就把枯荣上的红梅全薅下来了,花瓣散了一地,枯荣还觉得秋意泊喜欢,啪的一下又开出了满枝的红梅花,让秋意泊薅个爽。
秋意泊嘿嘿笑了笑,蹲下-身继续拿枯荣掏蚂蚁洞——管他呢!反正他小时候那顿打不能白挨!
另一侧,正在和秋临淮一道泡澡的秋临与动作突然僵了僵,秋临淮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慵懒地哼了一声:“怎么?”
秋临与好气又好笑,双手接着在秋临淮肩头揉捏着:“没什么,不是大事,哥,这都快几百年了,你能不能多动动?你看你这筋骨都硬成什么样子了!真君劫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天天窝在家里不动的……”
“没事。”秋临淮眯着眼睛享受着,慢吞吞地道:“这里再重点……你呢?”
“我还没有什么头绪。”秋临与无奈地道:“说起来你跟我同时进的化神巅峰,你怎么刷的一下就领悟到了劫数,我这么多年了一点边边角角都还没摸到。”
“机缘未到罢了。”秋临淮头也不抬地说:“再有两年你记得回来一趟,我觉得泊儿应该是有灵根的。”
秋临与笑道:“肯定有,你放心。”
“这么肯定?你摸过了?”秋临淮淡淡地说:“若是个凡灵根,也不过是再多一百寿元罢了,如此还不如在凡间平安一生。”
修真界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和临与也不过是众多优秀者中之一罢了,就因为秋意泊是他的儿子,如果资质悟性不佳,只会遭遇更多的不幸,还不如留在凡间,秋家世代簪缨,锦衣玉食不在话下,与其去了修真界发现事事不如人,舒舒服服地在凡间过一辈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没啊。”秋临与笑道:“不过我觉得他的资质肯定不错的,瞧他一脸灵秀,怎么会差?大不了送他去合欢宗!”
一直闭着眼睛的秋临淮睁开了眼睛横了秋临与一眼,秋临与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我开玩笑的,哥,我错了。”
合欢宗嘛,虽然是属于正道门派,实则风闻一向不太好,修士一入道门,并没有什么贞洁观念可言,可修行靠那档子事儿却可以算是实话,秋临淮宁愿秋意泊当个凡人,也不乐意叫他去合欢宗——秋意泊要真入了合欢宗,秋临淮这个当爹的还有太平日子过吗?
怕不是今天推拒两个想要和他儿子结为道侣的修士,明天再杀两个他儿子的情敌。说不得某日某月他在外游历遇险,突然有一修士出手相救,他正想道谢,结果对方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品行高洁不要他的谢礼,甩甩手就走了,最后带着秋意泊又迷之微笑出现了——来刷老丈人好感度的。
秋临与和秋临淮是一胎双生,虽然因为中间隔壁婶婶抓着空档也生了一个,让他从老二变成了老三,但并不妨碍两人之间心有灵犀,秋临淮略微一皱眉,秋临与大概就和秋临淮想到一起去了,瞬间笑出了声,他道:“行了,哥你再泡会儿,这药材对你经脉有好处,我回去看看。”
“怎么?”
“我再不回去,你儿子就要拿我的枯荣掏粪坑了。”
秋临淮:“……?”
秋意泊自然不会在春归院里等着秋临与回来逮他,挖完了蚂蚁窝就很干脆利落地把枯荣插回了原地,他体力也恢复地差不多了,他正打算溜回自己的院子,就被人拎着披风给提了起来,秋意泊:“……!”
“咳咳咳咳!!!”秋意泊一只手胡乱的挥舞着,一只手则是拼命扯住披风的系带,偏偏在他自身的重量加持下那个结根本扯不开!这披风是系在他脖子上的好吗?!他快要被勒死了!
拎他起来的那人也察觉到了不妥,连忙一手托住了他的膝弯,叫他坐在了怀里,另一手则是灵巧地解开了他的披风系带,抬着他的下巴看了看,心疼地道:“不疼吧?”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撇去了眼睛里的泪光,闻着熟悉的气息,疑惑地说:“爹?”
亲爹哎!我不就是拿了三叔的本命剑掏了一下蚂蚁窝吗?至于你就要勒死我吗?
秋临与一顿,应道:“嗯。”
他刚刚起来穿的是秋临淮的衣服,怪不得秋意泊认错了他们两个。
秋临与心中还有点高兴,颇有一种亲哥养了几年的崽子他直接白得了的兴奋,他伸手在秋意泊脖子上摸了摸:“爹不小心,勒疼你没有?”
秋意泊乖巧地依偎在亲爹怀里:“疼的。”
秋临与见秋意泊大大的眼睛里有些泛红,更是心疼了,他揉了揉秋意泊的头:“下次爹不会了。”
“嗯哼。”秋意泊应了一声,“爹你勒疼我了,爹你要补偿我!”
“小家伙……”秋临与见他还有心思谈这个,便知道他其实也没有勒得厉害,只是有些小惊讶——早听闻秋意泊聪慧,没想到三岁不到的小孩儿还能这么条理清楚的跟他谈条件:“补偿你什么?”
秋意泊想了想,道:“我想出去玩!”
“去哪?”
秋意泊小小声地说:“去街上!”
秋临与轻笑道:“好吧,爹就带你去街上!你倒是会挑日子!”
秋临与捡了他的披风,手中几不可见的一抖,沾染了雪水的披风重新变得温热松软起来,他替他系好了披风,便带着他往外头走,一路上仆婢见了纷纷行礼,以为是秋临淮带着秋意泊要出门,还有人见状赶紧去准备马车,秋临与却挥了挥手只说不要,吩咐了一声晚些回来后就抱着秋意泊出了门。
一出门,秋意泊才发现今日为何人人穿红了。
今日是腊八啊。
作为年前最后一个大节,腊八节当日燕京城里不宵禁,还会举办一个盛大的庙会,如今夕阳西落,正是热闹的开端,一串串灯笼被呼喝着挂到了高处,腊八原本是‘佛成道节’,用来纪念释迦牟尼佛成道的节日,于是乎还能看见身披黄色僧衣的僧人在街上行走,他们列成一列,双手合十,而不管是行人还是摊贩,见了他们都会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倒入他们钵中。
有些是豆子、粟米、花生,而有的摊贩是推着摊子出来的,当即就舀一勺热腾腾的粥出来布施,僧人们领了布施,便会鞠躬拜下,道一声祝词。还有人要拿出铜钱银两来布施,却被僧人们婉言拒绝了。
很快僧人们就到了秋意泊他们面前,秋临与掂了掂他,笑道:“爹没有准备豆子或者粥怎么办啊?”
秋意泊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爹你好笨!”
自家就在后面三步路,没看见家丁已经把用来布施的腊八粥抬出来了吗?就算是要自己亲手布施,拿身上的钱跟摊贩换一把豆子换一碗粥怎么了?
秋临与看见秋意泊的目光滑过身后秋府大门,扭头一看果然家丁已经抬了腊八粥出来了,有些哭笑不得的捏了捏秋意泊的脸:“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哥怎么养出来的?!他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崽子来玩!
秋临与抱着秋意泊又回了大门口,僧人也恰好到了附近,秋意泊拍了拍秋临与的手臂示意他将他放下来,随即就走到了专门用来布施的腊八粥旁边,不靠近还好,一靠近他就饿了起来——仔细一想,今天确实没吃什么东西,全在睡觉了。
他吩咐道:“给我盛一碗。”
门口家丁很是为难地看向了秋临与:“大老爷……”
秋临与只好劝道:“这是专门用来布施的。”
秋意泊则是道:“难道还缺这么一碗吗?”
“你吃了,别人就没有了哦。”秋临与示意秋意泊看缓缓行来的僧人们。秋意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尽量没表现出嘲讽来:“爹,原来我们家这么穷啊!我还有些私房钱……嗯……这个玉佩吧,这个玉佩是澜和叔送的,他说能卖五百两银子呢!拿去换了豆子来熬粥喝吧!”
秋意泊想了想,又是一脸天真无邪:“爹,可是我们家都这么穷了,为什么还要布施呢?”
秋临与目瞪口呆,都来不及捂秋意泊的嘴,秋家小郎君在秋府门口说自家很穷,这话传出去还能听吗?他虽然没有参与过朝政,但也知道这事儿明天上朝秋家绝对要被参两本为富不仁!
秋临与只好含蓄地说:“我们家不穷,还布施的起。”
“那为什么不让我喝呢?”秋意泊反问道:“我喝掉的,叫厨房再补不就好了吗?还是说布施给百姓僧人的粥有什么问题,所以我不能喝呀?”
秋临与:“……”祖宗啊!这张嘴是怎么养出来的啊?!怎么张口闭口就是自家有问题啊?!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吗?
秋临与只好摆了摆手,吩咐道:“给我和十九郎君盛一碗吧。”
秋意泊终于要到了想要的粥,僧人也恰好来此,他喝了一口甜甜的又充满了五谷香气的腊八粥,笑道:“大师,我们家的粥可好喝了!我喝过了!你多盛点!”
为首的僧人有一张极好的面孔:“多谢小施主。”
连秋府自家郎君都夸他们家布施的粥好喝,行人乞丐也不免来要上一碗,分些喜气也是好的,一时之间车水马龙,欢声笑语不断,秋临与看着抱着碗喝得美滋滋的秋意泊,不禁也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
秋意泊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口中还残留着甜丝丝的腊八粥的香气,微微有些咸腥的海风吹散了缠绕不去的甜香,秋意泊侧脸看去,便见香炉中的香才燃去三分之一还不到。
黄粱一梦?
却是一场好梦。
秋意泊笑了笑,他突然觉得是该回去了,不该继续在苍雾海上停留了,他有点想他爹和三叔了。
忽然之间,秋意泊一顿,被控制在合体期巅峰的境界吧唧一下上了渡劫期。
秋意泊:“……?”
尼——玛——
红尘诀倒也不必趁着这个关头刷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