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问心无愧,自然答得行云流水:“恰巧在附近,想吃鱼了,就来了。”
李郎中唇角缓缓扬了扬,显露出一种看穿了人心的讥讽与不屑,显然他是不信的。也不能怪他,若是换一个人来听秋意泊这话,八成也是不会信的。
秋意泊眉峰一挑:“李先生为何如此问我?”
这话是他故意问的,人家在后头布置了个大阵在此炊粱跨卫,他一次来还能说是巧合,第二次来就显得别用心,李郎中当然是不欢迎他的。
其实他不动手,秋意泊已经觉得人家涵养功夫不错了。
此前他境界太低,看不出来,今日再遇李郎中,才发现这居然是个大乘巅峰,而且隐蔽的很好,哪怕同为大乘,要不是他还带了个平时什么存在感但确实是和太上忘情道统绑定的秘宝玄真眼,否则还真看不出来。
就算如此,也不过是隐隐察觉到一二分气息罢了——还怪好用的,他要是和人交个朋友……也不必交什么朋友,拿法宝、天材地宝之类的换也行啊,他也想要这种小法门。
虽然这种法门平时看起来也没什么吊用,但秋意泊觉得他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里男主不都有这种技能?方便扮猪吃老虎嘛!
啧,也算是一种情怀了。
“不为何。”李郎中淡淡地说完,便与他擦肩而过,秋意泊笑眯眯地说:“道友,留步。”
如果有人对着秋意泊喊‘道友留步’那秋意泊一定跑得比啥都快,肯定连头都不会回一下,洪荒传说里但凡被人喊了这么一句的都倒了大霉,不是身死道消就是错过了莫大机缘,反正没有什么好下场。
李郎中不然,他肯定没看过秋意泊那个世界的洪荒传说,他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秋意泊:“离开这里。”
说罢,他也不顾秋意泊,径自拂袖离去,秋意泊也不介意,站在原地喊道:“李先生别走啊!那蛇药能不能卖我点!上次给我的可好用了!我家里人用了多说好,我再买点行吗?天材地宝都行啊!”
李郎中自然是不理会他。
秋意泊也不气馁,干脆折返了回去,跟在了人家身后:“李先生不必如此无情嘛,相见就是有缘,俗话说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们前前后后见了两回,怎么也是前世两百年修来的缘分,你不爱我喊你道友,我不喊就是了呗,先生,你那个隐藏境界的法门能不能教我?我可以跟你换啊!法门、神通、法宝、道统、天材地宝什么都行!”
李郎中侧脸看了一眼秋意泊,微微皱眉,他没有说话,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比如——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大乘真君。
秋意泊只觉得有趣,这种平淡的气质让他想到了孤舟真君,他当着孤舟真君的面可不敢这么说话,没办法,怂嘛,谁也不想平白无故被师祖抽一顿不是?而且师祖也不是说今天是师祖,明天师祖就没了。
秋意泊意犹未尽:“先生,别急着走,我这里还有点奇特的种子,能亩产三百斤粮食,熬糖的秘法,水车磨坊的图纸……先生考虑考虑?”
“凡人与我何干?”李郎中冷漠地说。
“哦。”秋意泊轻轻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强求了,不过我看松山后山那法阵神妙,先生不介意我去观摩观摩吧?”
“……”李郎中停下了脚步,侧脸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依旧是笑盈盈的,看起来温和又热情,言语之间却是既然不同的漫不经心,在这一刻,李郎中确定秋意泊是能做得出来的。他平静地说:“你想死?”
“不想。”秋意泊笑道:“但是我这人好奇。”
李郎中静静地看着他:“你究竟想做什么?”
秋意泊唇畔依旧挂着笑容
,他愉快地说:“之前见先生,就觉得先生有些眼熟,今日再见,我自然要想办法查一查。”
“我不认识你。”李郎中道:“不必好奇,我已有两千五百年不曾出此地,你寿岁不过五百……速速离开。”
“先生这也看得出来?”秋意泊反问道。
李郎中:“不难。”
上回秋意泊来时不过元婴,时隔两百年再来,便已是大乘,不说他能感知到,光看这一点,就知道秋意泊年岁绝不会太大。
这位李郎中看着越发眼熟了,不管是面容、气质、还是说话的方式,都叫他觉得眼熟……说直白点,他的面容秋意泊不记得在哪见过了,但他肯定见过。他的气质像孤舟,说话方式像温夷光,很有他们洗剑峰一生爱剑死直男的特色。
难道是凌霄宗哪位前辈?
也不像。
秋意泊在心中否定了这个答案。
秋意泊抬眼笑道:“既然先生执意拒绝,那我告辞了,若还有缘再会,再来问一问先生的意思。”
他是很好奇,但他深知好奇心害死猫,此处诡秘,光那时间流速问题他就不好在这里久留。说到底他也不想真就去拆了人家的法阵,亦或者真去屠村,更不想和李郎中打起来,这些对他而言真没有意义,调侃两句过了个嘴瘾,对方不上钩,那也就不强求了。
李郎中颔首,转身便走,秋意泊亦是转身离去。
……
俗话说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难。
是夜,李郎中听见了有人敲门,他上前应了,便见村中周老汉提着灯领着秋意泊而来,满脸歉意:“先生!秋相公叫过山峰给祸害了,您快给看一看吧!”
李郎中深深地看了一眼秋意泊,道:“知道了。”
“过山峰毒性猛烈,这位秋相公就先留在我这里吧。”
老汉一个劲地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按照惯例,老汉关了门在院子里一通收拾,腊肉挂上,晒干的菌子倒进簸箕里,又在门上挂了两大块腌好的咸肉后这才离开,秋意泊看着李郎中,笑道:“怪先生方才不肯卖我蛇药……李先生,我们两缘分不浅。”
李郎中手中出现了一缕淡淡的锋芒,虽然晦涩,却无人质疑其锋芒:“为何回来?”
秋意泊也敛了笑意:“不是先生叫我留下的吗?”
按照之前出去的路子,他只要往山下走就完了,自然而然就出去了,可今日他走了半天,还上了天看路,可入目所及皆是大山,他不管是走还是飞,都没有能回到原来的鹿野林石径。
秋意泊以为,李郎中想杀他。
所以他光明正大的回来,来了松山,打起来方便不说,万一打不过,半路先拆了大阵跑路也是好的。
这天下能让人心甘情愿被束缚并甘之若饴的只有‘家’,这里可不是他的家,要是李郎中将他困在此处,不管目标是什么,他今日也是要出去的。
不管是杀出去,还是走出去——问题不大。
李郎中手中锋芒隐退,言简意赅地说:“我送你出去。”
……
“所以,这阵法不是你布置的吗?”秋意泊看着李郎中,满脸都写着:你是个废物吗?
“是。”李郎中平淡地说:“我不会修。”
秋意泊反问道:“那你会拆吗?”
“不会。”李郎中看向秋意泊。
“那我去拆。”秋意泊干脆利索地说:“你放心,拆了我给你再安回去,保证不影响村子就是了。”
忽地一抹锋芒闪过,秋意泊微微侧脸,两指轻巧一挟,一抹剑气被他牢牢锁住,笔直的锋芒在他手中溃散,转而又化作了数百道剑华直冲秋意泊而来,秋意泊不敢托大,此处天地法则
诡异,他似乎抢不过李郎中,他眉目微动,千机伞剑鞘落入了他的掌中,下一刻,他脚下出现了一抹沉黑虚影,只听得几声珠碎玉裂,光华璀璨的碎片滚落于地,一道剑气陡然出现在秋意泊的面前,秋意泊却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天空。
天空已经被一片岩石所笼罩,那是一颗极其硕大的陨星,只要它落下,不必说山村,此时此刻视野之内的所有,都将被陨星覆灭。
而眼前的剑气却没有停,秋意泊腕上手串瞬间炸裂,短短一瞬之间,李郎中居然破了秋意泊整整一百零八件能抵大乘全力一击的法宝!
一根红绳缓缓飘落于地。
秋意泊也有些惊讶,所谓能抵大乘全力一击,是指能抵秋意泊大概预测到的大乘全力一击的力量,而并非说是大乘全力一击不能破这法宝,比如孤舟真君就可以。不过秋意泊对自己的法宝是有信心的,能抵就是能抵,对方能一瞬中让他中一百零八剑那也不是他法宝的问题,是人家实力的问题。
李郎中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测,他低估了李郎中的实力。
李郎中疾驰而来,秋意泊脚尖一点便向后掠去,千机伞与李郎中瞬间交锋数百,秋意泊还有心情在笑,他甚至看了一眼天空,“不怕?不怕我可真就砸下去了。”
“我说过,我不在乎。”李郎中淡淡地说。
“好!”秋意泊脚尖一点,悬于空中陨星在这一刹那动了起来,天空中传来了龙吟之声,是陨星降落时破开空气所发出的声响,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山川,李郎中视之不见,充耳不闻,一意要将秋意泊斩于剑下。秋意泊不可能就此引颈受戮,剑锋所过之处,有的叫秋意泊挡下了,有的叫法宝挡下了。
秋意泊右手一抖,疏狂剑瞬间出鞘,不必秋意泊如何,便身化千万青芒攻向李郎中,趁此时机,秋意泊拿出了一串手串戴上了,刚刚那一串刚需版本,他还有的是ps版本,ps不够用还有props,下面还有propsax……这种保命的东西,谁会嫌弃多呢?
秋意泊眼中战意凛然,像是会发光一样,莫说入了大乘,就是在渡劫巅峰的时候也鲜有人是他的对手,如今总算是遇到了一个。
李郎中却在此时收手,他看着地上的法宝碎片,以及秋意泊腕间那串手串,眼神平淡:“百炼山门下?”
也就是器修是这打法,打了半天连对方一片衣袖都没碰着。
“是,百炼山,秋长生。”秋意泊扬眉一笑:“急着动手做什么?我堂堂炼器宗师,还修不好你这破阵法?”
他有意这么说的,但凡这一二百年内出过秘境,必然会知道他其实是凌霄宗门下。
“不能。”李郎中神色不变,收了剑去,看似是真的不知情:“你在此处留百年,便可离去了。”
“阵中百年,人间一瞬。”李郎中淡淡地说:“你的寿数,也不差这百年。”
秋意泊缓缓握住了飞回的疏狂剑,剑光凌冽,一点寒光在刃上流转,“怎么说?”
李郎中:“你自去看。”
秋意泊想了想,疏狂剑不曾归鞘,而是化作了仙鹤高傲地立在了秋意泊身边,他笑道:“也好,要不是,那我再毁你的阵法不迟。”
李郎中颔首,秋意泊当即去看,他就不信这破阵法他就修不好了,忽然李郎中道:“天上。”
秋意泊打了个响指,陨星就此消散,化作无数金雨纷纷扬扬而落,在这一刻,整片山脉中的灵气兀地上了一个台阶——废话,陨星本质是他用灵石搓出来的!
陨星其实没有砸下来,还差最后千丈的时候李郎中停手了,他自认是个讲武德的人,自然也就停了手——以此人性格,他毁了村子毁了山脉,也不过是叫人白死。秋意泊嘴唇轻轻动了动,微笑道:“李
先生早这么与我说不就好了?平白浪费了我不少法宝。”
“并不知你是百炼山门下。”
“我是百炼山门下又如何?”
“百炼山与我有恩。”李郎中道:“我不杀你。”
秋意泊轻哼了一声,心想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还和百炼山有因果,得了,他这个百炼山记名弟子也不好真的再计较什么了……也罢,就当破财消灾了!
——他知道为什么无铭真君说他往西边走有大劫了,这确实是大劫,又是锁光阴又是法宝手串,还浪费了一颗陨星储备弹,这大劫劫的是财啊!
很快两人到了松山后的大阵,虽然是第二次见,秋意泊依旧忍不住为其宏壮而震撼,直插云端的湛蓝的光柱在漆黑的夜空如同一座灯塔,映亮了四面八方,灵气在此聚集,被阵法喷吐、凝萃,最后化作细密的雾气溢散而开,滋润着此方天地。
秋意泊没有直接入阵,他在周围转了一圈,侧脸问道:“秘境?”
这条件非常符合秘境的模式,毕竟秘境之主对秘境中衍化的天道法则有天然优势,且时间流速不同,同一方天地应该是遵循同一个时间流速的,这是天道法则之一,就算是天道也没办法更改。至于出入那就更像了,他上一次通行无阻可能是刚好踩在了秘境开启的时候,这一次则是错过了。
所以李郎中才说要等百年。
李郎中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算是。”
秋意泊抬眼看着这道湛蓝光柱:“你把灵脉揪出来做了这个?”
“是。”
谁看了谁不说一句有病呢?
灵脉这么用,可是要提前玩完的。秋意泊之前对着秘境虽然简单粗暴抽灵脉,但是他抽出来是换个地方埋下去,要么被凌云道界主灵脉吞噬,要么融合,相当于把溪流并进了江河,江河得了新的水源变得越发宽广,溪流在干涸之际也能得到江河反哺,总体来说对凌云道界是一个很环保的操作——就是对原生秘境不太环保。而像这里这么玩的,就相当于不断抽溪流的水,且没有反哺这个说法。
哪怕每天只抽那么一丝,也总有抽干的那一天。
已经抽了两千五百年了,还能抽多久?
秋意泊抬头仔细看了一会儿,随手揪了一把,便见有一缕蓝色光芒从光柱中分离,垂拱而下,被他握在了手中,李郎中看秋意泊此举,眼中终于露出了一点惊愕之色,秋意泊评估了一下灵脉:“最多再坚持两千年。”
同时他也确定了李郎中方才所说,阵中百年,人间一瞬。
“嗯。”李郎中应了一声。
秋意泊松开手,任由那道光芒飞回了光柱,他玩味地说:“所以你还是在乎的。”
这就很有意思了。
做一个简单的推导。
李郎中是大乘真君,寿数有八千岁,他应该是秘境之主,他为什么要做出这么一个法阵……不,秘境来?他寿元已尽,所以要靠这秘境续命?
有一说一,秋意泊觉得不可能是。
李郎中实力高强,秋意泊觉得他可能与孤舟相比也不逞多让,但凡去个外界,妥妥叩问炼虚合道成为道君,没必要在此停留。在这里停留是什么意思?说难听点就是等死。李郎中能抽出灵脉做大阵,说明他对秘境有一定的了解,有这能耐能看不出道界灵气不足的问题?有在这里两千五百年的时间,干嘛不去修补道界灵气?搁这儿等死?
退一万步来说,就是如同飞花秘境一般,秘境之主付出代价,让所有人不死不灭不生……他明明有能耐叩问道君境界,那么他做什么留在这儿?
飞花秘境中宸光心甘情愿为秘境束缚,是为了他的亲人爱人朋友,那么李郎中是为了什么?
李郎中一开始并未想杀他,是
想送他出秘境,直到他说他来拆了大阵的时候,李郎中才动的手。
他不想让秋意泊毁去大阵,有两个可能:第一,他不想死。第二,他不想让别人死。
这地方除了他,就是山村中的人,村子里的人应该是依附这秘境特殊规则而活,也应该是依附这大阵而活,不然李郎中干嘛平白无故抽了灵脉出来?和飞花秘境一样他不香吗?所以秋意泊但凡动了大阵一丝一毫,哪怕是拆了再修好,很有可能村子里的人也就消失了。
就跟宸光一样,宸光若是不遵守规则,在秘境开启时踏出了他那个明光殿,哪怕他再回去,中间那一瞬也足够依附于他的人死个干净了。
所以李郎中其实还是在乎山村中的人们的。
李郎中没有回答,哪怕他神情没有一丝改变,秋意泊就已经确认他猜的没错。秋意泊好奇地问道:“你方才说,出去只有一瞬?那你从进来到出去不也只有一瞬?”
“我不在其中。”李郎中道。
所以他是真的在秘境中待了两千五百年?
世间总有痴情种,叫人为之动容。
秋意泊轻轻笑了笑,也没有再问下去,既然他出去也只有一瞬,百年就百年呗,刚好在秘境中休息休息,摆个大烂,最妙的是老板也察觉不到,什么叫做带薪休假还不耽误事啊?这就是啊!
简直爽到起飞。
“也罢,既然如此,我也就住下了。”秋意泊微笑着道:“今日多谢先生妙手回春,秋某告辞。”
李郎中颔首,秋意泊也不耽搁,他早就想过点逍遥日子了!呜呼!他这辈子都没连续玩过一百年!最长的就是凡间,妈的在凡间当阁老,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叫什么玩?别看这里穷山僻壤的啥也没有,知道这叫什么吗?
这叫沉浸式农家乐!
他现在就去村子里找人整块好地方……啊不,他要找个最漂亮的山头!然后修个漂亮房子出来!虽然有修好的阵盘,但这怎么比得上从零开始的成就感呢?百年呢!慢慢折腾啊!
对了,房子得有个大露台,这样晚上可以看星星!屋子外面再开垦块田出来种点吃的!亏得他本来打算出远门,身上什么都有,什么玉米种子土豆苗子,挨个搞出来!灵气稀薄怕个球,农家乐不都是自费的吗!他自费养田地,百年只需一块极品灵石!
这跟不要钱有什么两样?!
哎嘿,他还想找个营生,最好闲一点,但也不要太闲,村里有郎中了,但还没有铁匠……呃,铁匠算了,他懒得给人补铁锅,要不他搭个砖窑吧?烧点瓷器,粗瓷水缸粗瓷碗什么的,也不费事,也没有人说拿了个随处可见的粗瓷破碗让人给补的,补的钱都够重新买好几套了吧?这简直就是一锤子的买卖!好赚啊!
剩下的时间他可以专心研究研究炼器,实在不行练练剑也行啊!李郎中这么一个现成的大能摆在这里,时不时过来切磋切磋嘛!免费的陪练谁不要啊?
哦对再去山里头找找,他想养只小猫咪!蛇不行,太丑了。
要不要弄个天帐?山上蛇虫鼠蚁多……算了,太扎人眼了,还是用阵法吧,简单安全不费事。
忽然之间,李郎中问道:“你究竟为何来此?”
秋意泊扭头笑道:“真的是来抓鱼吃的。”
他说罢就挥挥手离开了松山,下山时走路都变得轻快许多。疏狂剑得知得在这里生活百年,有些觉得不解,转而就被秋意泊兴致勃勃地讨论屋子外面搭个温泉好还是干脆把温泉修到房子里比较好,是层层叠叠小瀑布好还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好之类的勾引去了心思,歪着脑袋给秋意泊出馊主意。
李郎中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笑声还在风中传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秋意泊也没回村
子,大半夜的带着疏狂剑到处看地皮,甚至还画了个地图出来,把看的好的山头都做上了记号,最北面有个山头风景最好,因为秘境是有边界的,所以那山头有一面长年都是雾海,看不见边际,不管是日出日落都好看,还有一条清澈干净的小溪流,就算是秋意泊也看得出来风水极佳。
但问题又来了,他自己的毛病他自己是清楚的,住的离村子太近了怕吵闹,住的太远了又嫌冷清,再加上这不是要整个烧瓷器的砖窑,这不得离村子近一点?买个盆碗让人爬七八座山?这有点太不合理了。所以秋意泊最后还是在村子旁边选了一座山头,和松山刚好是对望之势,山头平缓,也好走,至于水啊温泉啊他自己修就完了。
他还要在山上划区,错落种上各种树木,这样到了秋日就能看银杏翻飞,春日能看桃花十里,冬日能看青松覆雪,夏日能看映日荷花碧连天。
他能让秋露黎怀疑他学的不是炼器而是泥瓦工是有实力因素在的好吗!
翌日,秋意泊去村子里打了个招呼,周老汉抱着树哥听见秋意泊打算常住于此,高兴得合不拢嘴,又呼朋引伴在村里告知了一番,众人对于这位秋相公要在村旁长居一事也显得很高兴,不说其他的,日后有娃儿出生,让秋相公取个吉利名字也是好的啊!这位可是秀才相公,说不定还能教娃儿写几个字呢!
“秋相公,给我们一天,大家都把手上活放一放,明个儿起大伙都帮您去修屋子!”
“正是正是!算我一个!”
“还有我!”有老妇人笑道:“我早早看中了几棵好树,打算等我和老头子百年后打棺材的,我这就叫琴他爹去砍了来,给秋相公修房子!”
“我也有看中的呢!上好的香樟!这些年是不是去看,树身上一个洞都没有!”有人高呼道:“这种樟木拿着做主梁最好,香味还能驱蚊虫呢!”
这也是头等的待遇了。
百姓一般会自个儿在山上看好木头,细心看护养着,等到了百年后才叫子孙后人砍下来给自己做棺木,或者等自己年老了就提前做了棺材放在家里头压压寿。这一看就是几十年,实打实的棺材本,子孙动了都要叫人戳脊梁骨,现在能主动拿出来给秋意泊修房子,实在是待他再恭敬也没有了。
周老汉家生哥自然是义不容辞,已经收拾好东西打算跟着秋意泊走了,秋意泊听得也高兴,他摆了摆手说:“不必了,不是不要乡邻们帮忙,我常年游历,手上也有些功夫,这屋子我自己修就可以……”
还没等秋意泊说完,就有人道:“这哪成啊!”
“就是!秋相公这等人哪能会修屋子啊!”
“秋相公,日后咱们就是乡邻了,何必与我们客气这些个!大家都是泥腿子,谁手上没有几把子力气!秋相公只管放心!包给我们了!我们自个儿带饭!不用劳动秋相公你!哪怕我们修得屋子不入秋相公的眼,搭把手也是好的呀!”
秋意泊对于热情的村民们有些扛不住,他看向了周老汉,周老汉与他算是接触最多的了,连忙出面镇住了场子,好说歹说之下才硬是劝住了。
秋意泊听着是周老汉把他吹成了神仙的意思,他们一介凡人不要去影响神仙办事!
秋意泊默默地想他现在确实也能算是个神仙了,大乘期哎,八千年哎,换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兔朝上下五千年,要是把他空投去那会儿,他能一口气从三皇五帝活到地球流浪到半人马星系开启新家园!
算了,毕竟还有个干儿子在呢,不能白让人家孩子磕头叫一声干爹,他也多照顾照顾这边呗。
秋意泊打完了招呼,回了选定的山上打算测量地形开工了,又应付了几波自己跑来的村民,这才正式选定了地方,开工修地基。
虽然村民默认了他是神仙,他也
没太离谱,一个月到处伐木头拖回山里,一个月将木头裁切,上漆、刷油、打磨,再按照自己的心意把房子搭起来。
村民们看了几回,见那木头上的雕工,自己摸摸鼻子走了——怪不得人家不要他们修房子了!
不愧是外头的秀才相公,这样的手艺都会!实在是叫人敬佩!
“先生!我这手还能保住吗?”一个小娃娃问李郎中,李郎中将药草糊在了他的手臂上,掩盖住了那深深的伤口,淡淡地说:“可以保住。”
小娃娃的爹娘自然是万分感激,对着李郎中又是磕头又是落泪,他娘说:“多亏了先生您!我叫他不要半夜溜出去玩,他就是不听!活该遇着野狼!没叫叼了去算他命大!”
李郎中怔了怔,随即慢慢地问道:“林哥半夜出去作甚?”
他爹说:“这不是秋相公在留山修屋子吗?林哥也是邪了门,一门心思要见秋相公,想要看神仙!秋相公那活儿精细,我们哪能帮得上忙?也不许林哥去,别去了反而耽误了秋相公的事!结果这兔崽子就半夜偷溜出去!”
秋长生当真在这里修屋子?
等这一家人走后,李郎中去留山看了看,不料正见着秋意泊抱着一块木头在雕刻什么,星月高悬,他便静静地坐在月光下,运刀如笔,行云流水,别有一番悠然意境。
他静静地看着秋意泊许久,似乎是有些费解。
秋意泊早就发现李郎中来了,但他雕得正入迷,等这一块都差不多了,这才仰起头来打招呼:“李先生,来了?”
“你在修房子?”
“不然呢?我总得有地方住吧?总不能在深山野林里随便挖个洞,闭关个一百年吧?”秋意泊笑着将手中木头举了起来,示意他看,李郎中这才看清楚他雕得是什么——应该是一种主隔绝的禁制。至于为什么说应该,是因为这木头上的禁制明显有改动的迹象,并非是世上流传常用的。
秋意泊接着道:“打算修个炼器室出来,得弄的好一些,不然炸一次炉山就没了,那可不好。”
秋意泊兴致勃勃地拿出另一块木头,也是一种主隔绝的禁制:“刚好,我还想着这两种那种好,李先生,你来试试!你要是破不了,那我炸炉应该也没问题了。”
李郎中没有动手,只是问道:“大乘,也会炸炉?”
“啧。”秋意泊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就差没把‘不和你这种外行人说话’写在脸上了。他一般而言是不会炸炉,但也不是他想做什么就一定能成,而且都说了研究了,这不得就得放开手脚大胆尝试?这肯定会炸的!而且概率不小!
这都不是炸炉的问题了,是直接爆炸的问题。有一说一,真要进炉子再炸他也就不担心,他怕就是怕还没进就炸了,他被炸一下不要紧,但山头被核平了那怎么办?
哪怕村民因为秘境不死,他好不容易修出来的农家乐呢?
李郎中看他这样转身就走,在他转身的一刹那,秋意泊手中和身旁的木头同时被炸了个稀碎,秋意泊一惊,下意识抱紧了木头,好家伙,还好他的法衣一向靠谱,没给报废了。
秋意泊也来不及找李郎中算账,低头去看两种修改版的禁制到底哪个好用,最后发现两种好像都不太行,继续研究第三种。
一直等到第四个月的时候,秋意泊才算是把房子主体修好了,由于他神出鬼没在深山游走,村民们也差不多热情消退了,没什么人会来,秋意泊就放心大胆一键精装,挥挥手搞定。第五个月的时候房子旁边一应配置如温泉、灵田、砖窑、瀑布搞定,第六个月炼器室和闭关室搞定,他这套房子才终于算是完工了。
他看着九曲回廊下的池塘,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缺了点什么呢……?
缺了锦鲤啊!
现在他也算是在秘境里,八成开不了秘境,但这村子也明显搞不到锦鲤来,但有了池塘没有锦鲤简直就跟有了饺子没有醋一样可惜,虽然也还行,但食之无味。秋意泊想了想,跑去松山阵法研究了一阵,然后确定了李郎中当时那句‘算是’是什么意思了。
算是,但不是。
他尝试着打开秘境,虽然有些困难,但还是被他打开了一条缝。进去是别想进去了,但作为秘境之主,捞点东西还是成的,很快一株无涯仙芝和一大盆锦鲤被他捞了出来,锦鲤往池子里一倒,无涯仙芝往池塘边一种。
他嗅着浓郁的灵气雾,满足地叹了口气。
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