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勒着马头,漠然而视。
建奴大营内,枪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经过几代改良,线膛枪装填更加便捷,发射速度快了一倍也不止。
在如此强大的热武器面前,不要说这些乱作一团的清军,就是一群大象在这里,也会被乱枪打成筛子。
热武器面前众生平等。
很快。
朱元璋与朱厚照随后赶来,扫视全场,眼中并未有丝毫波动。
比这还惨烈的场景,他都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回了,清剿敌军这么点进度,还不足以让老朱心神动摇。
朱高煦自觉退让半个马头的身位,恭敬道:“皇爷爷。”
见此。
瘫坐在地上的尚可喜仿佛看到了救星般,连忙扑向前,哭诉道:“这位大人,您可要做主啊,他杀降啊他!”
“这些是降兵?”
朱元璋微微皱眉,目光看向朱高煦问道。
“回皇爷爷,没听见投降啊,只有此人投降了,孙儿从不杀降,所以放他一马。”朱高煦拱手解释道。
“你还不杀降!?”
尚可喜惊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扑过去抱住朱元璋的马腿,嚎哭着:“别杀了,大人让他别杀了,我害怕!”
“收手吧。”
朱元璋摆了摆手,吩咐道。
他一眼望去,这里几乎全是明军转的清军,除了辫子,其余都是汉人长相。
再怎么说这也是有生力量。
上前线的战斗力不差,最关键的是声势大。
这场光复山河的战争结果毫无悬念,南明已经有百万雄师,若是不够,崇祯朝、洪武朝、永乐朝……各朝哪怕调来五万精锐,都是可以横推天下的存在。
所以他老朱只想要个排面。
打的是战争吗,打的那是一个排场!
“是。”
朱高煦闻言下令全军封枪。
三千人打的数万人抱头鼠窜,尸横遍野,但出枪快,收枪也快,命令很快传达全军,枪声渐渐消失。
尚可喜感激涕零道:“大人仁慈啊!小人一看大人就面善,是一个不忍杀生,阴德深厚的贵人。”
太祖不忍杀生?
朱高煦沉默:“……”
朱厚照沉默:“……”
“你倒是个有眼力的。”
朱元璋诧异。
这小子还真是厉害,眨巴眼的功夫,就找到了全军杀人最多的那个。
尚可喜擦了擦鼻涕,谦逊道:“小人小时候遇到过胡家出马仙,学过几招,算是有点眼力。”
朱元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对一旁朱厚照摇头道:“看见没有,出马仙是个假的,这小子也是傻的清奇。”
“太祖爷所言极是。”
朱厚照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尚可喜脸色一僵,眼底充斥着羞愤之色,暗自腹诽道:若是哪里不对,你可以指出来,但这般辱我道统,让我反是不反!
原则上来说,出身被辱是要教训出言不逊者的。
但现在原则在他们手上,尚可喜也就不吭声,老实下去了,但眼底还是愤愤不平之色。
待朱元璋、朱厚照两人驾马走远。
朱高煦不屑一笑:“敢这么夸赞我皇爷爷,你知道他是谁吗。”
皇爷爷?
尚可喜大脑微微发烫。
小福王有这么老的孙子吗。
“不知皇爷名讳……”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说错一句话。
虽然心中猜测会不会是万历皇帝、嘉靖皇帝之类的,但并未敢说出口。
话都是留给提问的人回答的。
他这般猜测也不无道理,毕竟崇祯皇帝都死而复生了,先帝活几个也很合理啊。
朱高煦冷笑一声:“敢夸洪武皇帝仁慈面善,不忍杀生,你也是三百年来头一份了。”
“太祖皇帝!?”
尚可喜目瞪口呆,声音搞了好几个节点,不可置信道。
完了,拍猪蹄子上了。
皇爷爷?
尚可喜惊叫道:“您是汉王?”
“算你有点眼力见。”
朱高煦桀骜不驯的抬起头,双腿一夹战马,跟了上去。
尚可喜瘫坐在原地,目光呆滞,表情凌乱,嘴里不断喃喃自语道:
“乱套了,全都乱套了,太祖皇帝都来了,我大清岂有回天之力……”
噗通。
一名小卒子哆哆嗦嗦的趴在他身边,死死拽住他的胳膊,连忙道:“将军切莫胡言,什么大清,那是建州女真部,可万万不敢乱语!”
“对对!”
尚可喜一拍脑门,惊慌失措道:“哪有什么大清,是我臆想罢了,建州女真部不臣,合该天人共讨之。”
……
京城。
经过崇祯鼠疫、李自成清剿,整座京城大换血。
旧病皆除。
清廷捡了个全新的京城,入京一年有余,颁布法令,投诚官吏军民皆着剃发,衣冠悉遵本朝制度。
文官自然是不买账,集体抗议之下,多尔衮也没有能力强制他们剃发。
毕竟这些人的说辞一套接着一套,听的他满脑子不明就里,却又觉得很有道理,吃了没文化的亏。
再加上定鼎天下,离开文官又不行,只能默许朝中大臣分为汉班与满班两列。
皇极殿。
两列大臣分开站立。
汉班虽穿清朝官袍与装饰,却发冠完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不触及自身利益,便不会出声。
另一列满班则是互相讨论的慷慨激昂。
“英亲王此时应该打下了九江,副都统佟岱留守,却无招抚之能,奴才以为,应该未雨绸缪,选一位有才能之人招抚啊。”
“大人以为谁有才能?”
“我没有。”
“奴才没干过。”
“臣乃武将,干不了文官的活,还是让他们汉人去干吧。”鳌拜瓮声瓮气,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汉班文官,冷哼一声说道。
招抚并非不是好活。
但现在新朝初定,留在权力的中心才能有更多的机会,谁也不是傻子,这时候外放出去,到时候回来,同级别的人说不定高你三级了。
龙椅上的福临年仅八岁,坐在上面跟吉祥物似的。
福临一般不发表意见。
但只要他说话。
跟没说一样。
多尔衮站在身侧,服饰比福临还要豪华许多,沉声喝道:“肃静。”
朝堂为之一静。
他目光在朝堂扫视,最终停留在最后面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上,开口说道:“孙爱卿,你留这也闹心,不如去江西招抚吧。”
孙之獬闻言大喜,连连叩拜道:“奴才叩谢皇恩,奴才愿意为我大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他身为汉臣带头剃发,满班嫌弃他非满人,汉班讥讽他非汉制。
弄了个两面不是人,结果只得蹲小角落,整日郁郁不得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