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湘王府邸大门外面,正兀自叫骂的指挥使孔代,忽然眼角的余光看见二楼的望台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定睛一看,此人衣着华贵,身形挺拔,眉宇间更是有一份宛若帝王般的不怒自威!
见状,孔代不由心中暗暗诧异:这是谁?不曾想湘王府上竟然还有此等人物。
遂开口问道:“登临望楼的,那是何人?”
先前逃出城的残党,立即说道:“指挥使,那便是湘王朱柏,便是杀害您叔叔的罪魁祸首!”
闻言,孔代心中豁然。
原来如此!
于是一股怒意冲天而起!
“兀那姓朱的混账,你竟然敢妄杀朝廷命官!有道是天子犯法,与百姓同罪!快快束手就擒,老子或许还能饶你一条全尸!”
跟随孔代身后的亲兵们,也大声附和起来,言语之间对朱柏颇为不敬。
朱柏根本没把这些指责、谩骂放在眼中,他只是站在望楼之上,那股无人能匹的气势,便油然而生,令人不由望而生畏。
渐渐的,那些谩骂的声音逐渐小了,直至消失。
这时,朱柏居高临下,目光冰冷。
他的目光并没有聚焦到任何人的身上,但令人奇怪的是,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灼灼逼人的目光,不由心中微微生怯。
而后,朱柏这才缓缓开口。
“前任长阳县知县,前代荆州知府孔希仁,怙恶不悛,在荆州大地上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更是与江湖匪患多有勾结,其人心狠手辣。”
“麾下知事曹元善、司狱姚司恭更是助纣为虐,鱼肉百姓。”
“另有巡检司宋宗尧与知府孔希仁狼狈为奸,彼此勾结,欺男霸女。光是杀人案件,便高达七十九起。”
说完,朱柏一抖手,无数纸张般的纸张从天而降,纷纷扬扬洒落地上。
士兵们好奇捡了起来,有认得字的开始逐字逐句念了起来。
“……农历戊申年三月七,孔希仁派人强抢梁四六家妻子、女儿,藏匿于洪福客栈,翌日邀请与宋宗尧一道,将其妻、女奸杀之。”
“……农历戊申年三月十九,宋宗尧宴请孔希仁,并于宴席之上献三名少女,以服侍孔希仁,三女皆为强抢于杨树村。”
“……农历戊申年年四月二日,孔希仁宴请孔代,席间与多名无辜清白少女……媾和。”
……
这样的罪行还有很多,纸上写得密密麻麻。
每一桩、每一件,都令人无比心惊、令人无比愤怒!
不少军士都小声窃窃私语起来,看向指挥使孔代的眼神,也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意味。
孔代的瞳孔骤然缩紧,他连忙大声喝道:“不准看,这都是那朱家小儿虚构的东西!”
“本指挥使说了,不准看!谁要再敢多看一眼,便是死罪!死罪!!!”
孔代越是表现得歇斯底里、蛮横强暴,便越是能够侧面佐证这些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
要知道,荆州城外的驻军大多都是当地征召入伍的。
许多的本地人,或许曾经听说过这些事情,但却并不知道那些人的具体去向。
更有甚者,其中还有好几位苦主、当事人。
他们在外驻守,并不知道家中已经出现如此重大变故,在看完这些罪行之后,顿时双目圆瞪,死死盯着孔代,其意味自然是不消多说。
时机差不多了。
朱柏再度缓缓说道:“汝等欺压百姓,鱼肉乡民,着实罪大恶极,非杀不足以洗清罪孽!”
“若是你们能够清廉为官,造福一方,本王自然会给予褒奖鼓励。可你们这做法,人神共愤,活该杀头!”
末了,他又看向军士们,大声说道。
“只有真正对百姓好的官吏,才是真正的好官!”
寥寥无几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广大底层军士们被深深触动到了。
其实这些底层的军士,基本上都出身贫寒,从军也只是为了讨口饭吃而已。
正因如此,所以才更能与之共鸣,并为之动摇:湘王当真是嗜杀如命的坏人吗?怎么感觉像是在为民除害啊。
他很是懂我们,跟这些荆州城里的大官完全不一样!
于是,众人的心中,不由地产生了一种念头:湘王殿下,是个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好藩王啊!
孔代不傻,否则他也不会坐到指挥使的位置了。
之所以如此鲁莽行事,主要还是因为自家的亲叔叔被杀了,怒极攻心所以做事才冒失了一把。
而正是他的冒失,现在将他逼到了悬崖边上。
只要再退一步,那就是万丈深渊!
孔代看了看他身后的军士们,顿时脸色巨变。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那么情况就要彻底失去控制了。
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他对亲兵们说道:“让这些贱人全都放下手中的纸张!谁敢拿着,就给我砍了他们!”
一句话说完,孔代才愕然发现,他身边的亲兵们,竟然也是人手一份纸张。
而他们抬头看向孔代的眼神,则是充满了令人心惊的寒意,有一种发自内心想要杀人的冲动。
孔代一看,便彻底明白了:自己输了。
正当他思索着,应该如何破局,从这地方冲杀出去,留下一条性命的时候,朱柏又开始说话了。
“荆州城门阀林立,欺男霸女、横行霸道之事频发,这是因为荆州城的氏族过于强大,与这群狗官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若不是因为有那群狗官作为保护伞,这些氏族又怎么敢随意欺辱百姓呢?”
“所以,本王就藩之后,马上要着手清洗荆州氏族、势力,还我荆州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要做到荆州城内外,家家户户都有饭吃,都不会饿肚子,更不会受人欺负!”
这番话语,彻底俘获了五万荆州守军的心!
他们心悦诚服跪地,丢掉了手中的武器,口中还齐齐高呼“湘王殿下”。
至此,朱柏兵不血刃,便瓦解、收获了五万荆州守军!
亲眼看到眼前这一幕之后,徐妙云、徐妙锦姐妹不由瞪大了双眼。
虽然两姐妹知道十二皇子朱柏是很有才华的,但却完全没料想到,他们的夫君竟然这般厉害!
独身面对五万敌人也就算了,还只用了区区几句话,就让刚才还杀气腾腾的军士们彻底倒戈,成为了他的人!
“姐姐,湘王好厉害啊!”妹妹徐妙锦眼中满是崇拜之色,“能嫁给这样优秀卓越的夫君,是你我姐妹的福分啊!”
“当初在应天府,还不曾觉得……没想到,夫君竟然如此厉害!”
徐妙云也是心中震撼非常。
她有一种感觉,每一次夫君几乎都能够给她带来更多的惊喜。
而朱柏越是优秀,那么徐妙云就越是感觉道与有荣焉。
旁人没有发现,她的眼底那一抹骄傲之色,变得愈发明亮起来。
她心中更为得意的是,自己可要比妹妹有眼光多了!
毕竟,最先看上十二皇子的,那可是自己,而不是徐妙锦。
于是乎,她更是觉得当初亲自去十二皇子府邸同四皇子退婚的做法,简直太正确不过1
如果自己当初不勇敢一次,又如何能够遇着这么出色的夫君呢?
另一边。
一路从应天府追随到荆州城的铁铉和解缙,此时更是震惊得难以附加!
因为朱柏被降下圣旨前往荆州就藩,所以他们两人自得到消息之后就挂印辞官了,一路跟随。
在抵达了荆州城后,铁铉、解缙两人本准备甩开胳膊,大干一场,以报答湘王的知遇之恩。
但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是远超他们两人的预料。
今天更是出现了湘王“柔舌斥退五万兵”的情景,这如何不令人热血沸腾,震撼非常?
铁铉的眼中写满了狂热:“我先前也只是从书本上听说过,三国时期的谋士有过这种本事。”
“却是不曾想,如今竟然能够亲眼见证!湘王真的是太厉害了!”
解缙双眼放光,浑身激动震颤。
“我虽然原先就知道湘王很厉害,但却没想到湘王竟然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不行,我必须立即写信,告诉浙东派的诸位前辈们……要让他们知道湘王的英勇事迹!”
铁铉点头,表示理解。
“试问,又能有几个人,能够在这种绝境之下,依旧能保持如此镇定自若的态度,还能绝地逢生呢?”
解缙不由感慨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能是湘王!也才能成为我们此生的追随之人啊!”
第二天。
朱柏起了个大早。
他穿上藩王专属的织金团纹补服,坐在王府内,开始对荆州城内的残余势力、各方氏族进行了大清洗。
整个白天,在街道上奔跑的带队官兵们络绎不绝。
每一队人马的出现,都预示着将会有一方势力被囚禁、被关押。
而这些被关押起来的人,都会在黑冰台那无比强悍的情报网之下,被迅速签字受押,认罪伏法。
而后,等到他们的下一站,便是菜市口的行刑台!
二十名刽子手轮流坐镇,手中的鬼头大刀每一次砍下,都有一颗人头滚落!
菜市口的青石板上鲜血横流。
冰凉的井水,被一桶又一桶地冲刷着地面,但却始终有流不尽的血,杀不完的人。
所有牵连其中的涉事者,全部诛灭九族!
对于朱柏的这个决定,一开始是有人提出过反对意见,觉得这处置方法过于暴虐。
朱柏没说话,黑冰台的铁鹰士把将近一人高的罪案全部呈现到了众人面前后,所有人鸦雀无声,再也没有质疑的声音了。
甚至于,方才连提出反对意见的人,都觉得光是砍头未免太便宜这群畜生了,应当凌迟处死才是。
“砍头不是目的。”
朱柏看着这群一路追随他来到荆州城的士子们,沉声说道。
“本王之所以这样做,其目的在于以杀止杀。”
以杀止杀!
《商君书·画策》有言曰:“……以战去战,虽战可也。以杀去杀,虽杀可也。”
众士子无不心生佩服、崇拜,更是以湘王朱柏为人生目标,暗下决心,要努力奋斗,为湘王尽忠效死。
这时候,作为荆州城最大氏族之一的李氏族长,此时被五花大绑着,丢到了朱柏的面前。
他本是高高在上,华服出行的贵族,此时却浑身脏污,披头散发,宛若丧假野犬。
“李顾远,你可知罪?”
朱柏抓起一摞宣纸,上面全是关于李氏家族犯下的累累罪案,尤其涉案金额更是高达百万纹银!
这是令朱柏都没有预想到的。
便是小小荆州城里的一个大家族,其贪墨的银钱数量,竟然如此之多,简直令人发指!
而最为可恨的是,这些钱他不是赚的有钱人的钱,而是全从穷苦百姓们手里抢夺过来的!
李顾远跪在地上,忽然抬起头来,满是怨毒地盯着朱柏。
“湘王!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钱,我可以如数退还,甚至双倍赔偿都行!”
“但是,如果你敢动我李家后人,那么我荆州李氏,绝对会跟你不死不休的!”
有黑冰台在,朱柏一早就调查清楚了李氏的底细。
此时,听到李顾远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出言不逊,他的眼神变得愈发冷然。
“李家能有多少口人?就算再怎么努力开枝散叶,莫非还能遍布大江南北?”
“你小小一个藩王,孤陋寡闻是情有可原的。”
李顾远傲然道。
“汝可知道我家族的靠山是何许人吗?哼哼,说出来,吓你一跳!”
“他的权势滔天,就算是在朝野之中,也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说一不二!”
“这荆州城你初来乍到,便这样大动干戈……你可知道,在朝廷之上,我的那位靠山,怎么可能容忍你这么胡作非为。”
“你做出一,他做十五。我没好日子,你难道就能高枕无忧了么?呵,天真!”
朱柏懒得跟他废话,对伺候左右的铁鹰士吩咐道:“去,先把他的两个儿子砍了。”
“遵命!”
说完,二人便齐齐出了大门。
李顾远闻言,顿时急了:“朱柏!你敢杀我儿子,我跟你没完!”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两声哀嚎。
紧接着,便是人头落地的声音。
没过多久,铁鹰士的手上,就多了两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启禀湘王,李越人、李越桐已经行刑完毕。”
说完,便将人头随手丢到了李顾远的身下。
看着死不瞑目的两个儿子,李顾远心如刀绞。
他狠狠抬起头,双目充血。
“混账东西!你以为你是朱元璋的儿子就了不起了?在我看来,不过是个屁!”
“你等着!我们李家,跟你不死不休!我身后的那位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朱柏冷笑了一声:“你都到这种时候了,还不敢说出你靠山的名字,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当真以为本王不知道你身后靠山是谁?李顾远,今天就算是李善长他亲自过来了,本王一样让他跪这儿!”
“在我眼里,他算个屁!而你,连屁都算不上。”
说完,朱柏一挥手:“斩了!”
两名如狼似虎的刀斧手扑了上来,一人按住李顾远的身体,一人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到了这种生死关头,李顾远的脸终于变了色。
他浑身颤抖,竟然是吓得当场尿湿了裤子。
“湘王,饶……”
咔嚓!
饶命二字还没喊出口,他便身首异处了。
如此雷厉风行,如此沙发果断!
在场众人内心纷纷为之震颤。
“井水洗地,审判继续。”
朱柏面色不改,继续以雷霆手段镇压、清扫余孽!
所有被砍下的人头,都挂在了城门门口,并且在他的头下,张贴着此人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原本,荆州城内的一些顽固老儒还觉得湘王所造杀孽太重,想要出言制止。
但在看完了这些罪状之后,没有任何人再多说什么了。
荆州城内,虽然血流成河,尸体堆成了小山。
但是百姓们,却是因此而欢呼雀跃,激动不已!
尤其那些因为受到压迫、欺凌,导致家破人亡的百姓们,更是跪地恸哭,边哭边对着湘王府的方向叩头不止,口中更是呜咽着:“朱湘王,来何迟!”
无数的百姓涌上街头,自发聚集到了湘王府外,恭恭敬敬地磕头谢恩。
甚至于,有许许多多得报大仇的家庭中,都自发为湘王朱柏树了长生牌,日夜供奉磕头,只盼望湘王能够长命百岁、身体安康。
原本的荆州城,暮气沉沉,虽然百姓众多,商业发达,但人们的脸上看不见半点笑容,眼中也没有任何的光彩。
可是现在!
现在,大不一样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笑容,眼中也有着光芒。
而且,他们都相信,凭借自己的双手去努力、去奋斗,那么生活就会更加美好!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湘王朱柏的到来。
是他,改变了荆州城所有人的命运!
……
一骑快马在官道上急速驰骋。
他的背上插着三枚旗帜,代表着十万火急的重大消息。
从荆州城,前往应天府,沿途抵达的每一处驿站,他都不做任何停歇,只是匆匆更换新马,然后便咬牙继续赶路。
如此,只用了短短大半天的功夫,他随身携带的消息便终于送达到了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