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只想摆烂的陆远最终还是选择结束自己的‘病假’。
不结束也不行了,陆贤忠催促的太紧,陆远也不忍心这么一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再替自己操心。
另外,自从那日陆贤忠来了之后,后面也不知道同绿珠交代了什么,连续几天,这小妮子一到入夜就跑,陆远本就匮乏的娱乐活动,就此失去了最重要的核心环节。
休假虽已结束,可工作从哪里开始干,陆远还没有想好。
他将从翰林院下派来之前发的《县令到任须知》看了好几遍,但总觉得这种本本主义的框架局限性太大。
另外,这不应该叫《县令到任须知》,叫做统计局工作手册更合适。
通篇超过七成的篇幅都是统计工作。
田亩、粮赋、户籍、工事、防务、治安、功名等等等等。
连有多少罪犯,为什么犯罪都要统计。
知县啊,一县之长,放到现代那就是书记加县长加检察长、法院院长、公安局长等所有职务的综合体。
要是整天就干统计工作,这个县能发展好才有鬼呢。
陆远一心只想摸鱼摆烂,将来严党倒台之前,自己这个‘铁杆’严党份子就逃之夭夭了,可现在既然被逼着必须要干活,那就得好好干。
这叫什么,这叫认真。
认真偷懒,认真工作。
既然做了知县,那就踏踏实实干吧,起码也得让淳安这一亩三分地上的老百姓过几年好日子。
当官一任,造福一方,老生长谈的官话了。
官话归官话,可事,还是要做的。
不过在做之前,陆远觉得还是应该先摸摸底。
不是数据上的摸底,而是政治上的摸底。
简单来说,看看这淳安县是平原地区还是丘陵地区。
考虑到曹大为这么个地头蛇的存在,丘陵地区的可能性超过九成。
“那就得量量,这個山头海拔多高了。”
陆远的心情还是较为放松的,他跟曹大为虽然只有一次接触,而且是浅薄的接触,但陆远就敢说,曹大为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哪有佐二官一上来给一把手下马威的,一点城府都没有。
这也就是欺负陆远是个年轻人,举凡换一个浸淫官场二三十年的五旬老汉来上任,你看曹大为敢这样?
曹大为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想到,陆远,可不是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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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县衙,其实就相当于陆远‘家’的前厅,县衙是一个占地极广的综合一体化政务主体建筑,具体的面积用后世数据来说,就是前后约一百八十米,东西约一百二十米。
占地面积两万多平米,屋舍两百三十间之多!
县衙被一分为二,前衙后宅,中间以宅门为分线,后宅就是陆远这个知县住的地方,而前衙便是衙门。
正对着宅门便是衙门大堂,左右为县令接待上级官员和当地士绅的赞政厅,出了正堂,左右以此排开两列皂房,是皂班衙差当值的地方,两列皂房后则是县衙六房的办公所在。
六房:吏、户、礼、兵、刑、工,对应中央的六部。
除此之外,县衙还有县丞、主簿、典史、教谕各自办公的公事房,有宾兴舍、义勇舍、军粮税粮库以及监狱!
监狱也属于县衙整体建筑的一部分。
另外明代县衙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自正堂往南穿过仪门后,东侧立着一个土地祠。
如果说监狱是关犯人的地方,那这个土地祠就是官员的‘处刑室兼展览馆’。
洪武六年,明太祖朱元璋颁定大诰,贪墨白银六十两以上者,在土地祠剥皮实草,其尸体就要悬挂在土地祠外,如此后继官员就能每天看到了。
心灵震慑力直接拉满。
在县衙这一级政权中,拥有官员身份的并不多,除了陆远这个知县外,只有县丞、主簿两个人,余者皆为吏。
这里县丞、主簿属于佐二官,知县的副手,明朝的县丞大多都是治安长官,负责城内巡捕、缉盗工作,偶尔也会替知县处理一些狱讼。
而主簿并非严格意义上管理文书工作的主官,明代县一级主簿根据不同县的实际情况设立不同的主簿。
比如治农主簿这就很好理解,管理农业方面的。
治水主簿,修大堤防洪。
城防主簿,边地县常设,防外敌入侵劫掠的。
典史才是真正意义上管理全县文书收发工作的官员,工作性质类似于后世县一级政府办公室主任,不过因为典史同时还要兼任管理县里监狱的工作,因此又被称为典狱官。
典史不入品轶,为一县胥吏之首。
由上级铨选任命,明朝官方称呼作吏员,是介乎于官和吏之间的这么一个身份,因为不入流故而不能称之为官,可任命权又在上级衙门,知县衙门不可自行任命因而也非寻常小吏,是故叫做吏员。
教谕就很好理解了,教育局长,管一县教育的发展和有功名在身学子的学籍。
典史和教谕都没有品轶,但不代表没俸禄,他们都有俸禄,朝廷亲自发。
另外,整个县上上下下所有官、吏,他们的俸禄都由朝廷发,跟陆远这个知县没有任何关系。
电视剧中县令给属官发俸禄那是清朝,而且仅存在于捐班,正儿八经的县衙班子,没有说让县令给属官属吏发工资的道理。
至于说自己聘请师爷,那这个俸禄确实由知县发不错,可知县又不傻,自己聘请的师爷难道就不会解决编制问题吗?
随便在县衙里安排一个吏的身份,然后报到府一级吏曹盖个章就能吃国家饭,自己掏腰包那不成傻子了?
除了官吏之外,还有杂役。
比如衙役、杂差、伙夫、门房、更夫,这些人一不是官、二不是吏,吃不上国家饭,可人数又多达几百甚至上千人,他们的薪俸怎么解决呢。
这个钱同样不是知县发。
知县也养不起,不说明朝官员俸禄低,就算俸禄翻五倍甚至十倍,几百张嘴什么知县能养得起?
这些杂役的薪俸由当地财政自行解决。
这是往好听了说,往难听点说,就是县衙自己想办法从当地富商也好、百姓也好,从这些人兜里盘剥,盘剥来的钱养县衙的杂役。
因此,各府州县衙役的薪俸并不固定。
富裕点,可能一年给上十两银子,穷的地方,能吃饱就知足吧。
还要啥自行车。
淳安毫无疑问是富县,不说地理优势,光说头上的严州府,每年就富得流油,往下拨款的银子便不在少数。
也因此,淳安上下养了一千七百多名杂役、义勇。
这些年沿海闹倭寇,而明朝的军卫所又早已名存实亡、腐朽不堪,地方为了自保也好、抵抗倭寇也罢,都组织了所谓的民团、义勇、保乡团等民间武装力量。
如此,又多了一条可以向当地士绅、百姓盘剥的借口。
不过就陆远记忆中所知,这些年朝廷捉拿到的倭寇,九成九跟后世的倭寇关系不大,核心骨架或者说领导者都是自己人,是沿海的渔民或者说贫农自愿变成了海盗,招募一批日本浪人武士(其实就是日本渔民),混合一体对外称倭寇。
至于为什么要打着倭寇的名义?
不打着这个名义那就成造反了。
当倭寇被抓住无非砍头,另一种就成了反贼,抓住要诛族。
轻重还是分得清的。
陆远想要开展工作,那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曹大为这个淳安地头蛇,干了十二年县丞都没进步,小吏出身的老帮菜,谈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