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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清除异己、党同伐异

    赵文华在杭州只待了两天便动身,直奔淳安。

    打的名义是,看看淳安段新安江防汛的工程成效。

    浙江巡抚朱纨和严州知府骆庭辉陪同。

    陆远是七月初四下午得到的消息,初五天才刚刚破晓就带着县衙里的主要官吏守在了县城外,即使困的直打瞌睡,陆远也只能硬撑着,从寅时一直守到卯时。

    整整一个时辰。

    总算见到了赵文华本人。

    “下官淳安知县陆远,拜见部堂。”

    陆远整肃冠戴,作揖躬身,其身后,一众属官、吏齐齐下跪。

    “越官四等,行跪拜礼。”--《大明会典》礼法卷五十九。

    越官四等的意思就是如果两名官员的品级相差达到四品,那么官低者就要向官大者行跪拜礼,但无须叩首。

    在官大者没有开口免礼之前,所有答话、照事都要跪着回应。

    陆远是从六品,赵文华是正三品,没有达到四品的差距,所以陆远行作揖礼,而曹大为等人可就没这个资格了,自然是只能下跪。

    赵文华何等人,九卿之一,可着整个大明朝官场比他显赫的除了内阁阁臣,也就几個部院大臣比他高,若不是看在收了陆远老爹陆淳夫一万两好处的面子上,他甚至连见陆远这种小小知县的心情都欠奉。

    算了,看在钱的面子上吧。

    赵文华走出马车,但并没有下来,只是冲着陆远招了下手,后者明悟赶忙跑到马车跟前,躬身弯腰,拱手等候。

    “你就是陆远?”

    “回部堂,下官是。”

    “不错、不错。”

    只有两声不错,其他的话赵文华没有再说,又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曹大为等人,便连搭理的心情都没有,直接转身走回马车,帘布放下,驾车的车夫便轻抽鞭子,载着咱们这位赵大人进了淳安城。

    当马车从曹大为等人处经过时,这些个官吏连起身都不敢,仍旧老老实实跪在地上,被扬起的灰尘盖了一个灰头土脸。

    这位通政使,好大的官威啊。

    陆远直起腰杆苦笑,随后走到曹大为等人处,将这些官吏一一扶起,而后低语道。

    “看来通政使的脾气不是太好,回头你们各自都小心些,本官恐怕是保不住你们。”

    曹大为几人对视,都见彼此眼神惊慌。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此刻的赵文华在淳安,和君几乎没什么分别了,起码对陆远这些人来说,那就是顶破天的大官,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那种。

    这年头可没有电视机,品轶差距如此巨大,说一辈子都见不到也并不夸张。

    赶回到县衙,陆远等人也只是简单抹了把脸,便匆匆集结,却是不敢进正堂,守在堂外候着。

    还是通政使司一名随官走了出来,冲着陆远说道:“陆知县,部堂召见。”

    陆远赶忙动步,跟着这随官进入堂内,便见堂内赵文华三人正饮茶闲叙。

    赵文华居于首,朱纨位左、骆庭辉位右。

    “下官淳安知县陆远,参见部堂。”谒礼罢,陆远直起身子转向朱纨,再次揖拜:“参见抚台。”

    最后是骆庭辉。

    等到最后一次揖拜结束,赵文华才放下茶碗开口。

    “自己找个位子坐。”

    “谢部堂。”

    陆远扫了一眼,最后走到骆庭辉的下手坐下。

    他是严州府下辖属官,这个位置最是适合。

    先前那名传话的通政使司从官给陆远递上一杯茶水,后者半起欠身接过。

    “多谢。”

    赵文华拨弄着碗盖,望着沉浮的茶叶开口:“今年夏汛,浙江淹了几个县,独你淳安无事,谓一功。”

    陆远放下茶具答话:“都是骆知府统筹得当,下官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

    “该是你的便是你的,不需要谦辞。”赵文华继续说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伱有功,本官自当提拔你。”

    “多谢部堂提携。”

    “不过独独一个防汛,还不足以服众,你和本官说说,来到淳安八个月都做了哪些事,本官也好替你把把关。”

    只是工作作出成绩就想提拔那是痴人说梦,官场是讲背景、关系的地方,有了背景和关系,哪怕资历浅一些都不怕。

    陆远当然明白赵文华后半句的意思,便忙说道。

    “在骆知府的提点下,下官到任之后打击恶霸,整肃治安,业已使淳安污涤膻绝、吏域清明,如今淳安城内百姓安居乐业、市井日趋繁荣。”

    陆远自然不能是空口白话,道出一串数据来为自己佐证。

    “时至今日,淳安县讼案月不过十,杀越盗抢更是十年内最低。”

    赵文华哦了一声:“是吗?”

    “三位上官当面,下官不敢有一字蒙骗。”

    骆庭辉也开腔支持:“部堂、抚台,陆知县虽然年轻,可是对治行之道还是颇为精通,堪称才俊。”

    赵文华于是看向朱纨,说道:“朱抚台,你是浙江巡抚,浙江官员德行操守皆你所查,咱们这位陆知县,德行操守上可有不足之处?”

    朱纨便笑道:“陆知县德行操守并无污瑕,堪称宝玉。”

    这家伙撒谎都不需要打草稿,张嘴就来。

    陆远直呼厉害,感慨论起无耻来,自己的道行还是远远不够。

    等到朱纨说罢,赵文华便点头,称赞道。

    “好,既然治行和德操上都无不妥之处,那么本官看就可以照会南京吏部了,眼下浙江倭患日趋严重,按察使司正是用人之际,陆知县可去按察使司出任巡海佥事。”

    按察使司佥事?

    佥事是正五品,自己从六品跳正五品属于越级提拔,不过这倒是问题不大,因为大明朝官制在这里,很多知县功绩够可以直接提拔做知府,那是正七品跳从五品甚至正四品,比自己这还要离谱。

    让陆远不解的是,为什么会是按察使司?

    自己是知县,属行政体系官员,而按察使司是政法体系。

    这种提拔方向,咋感觉有些跑偏呢?

    还是赵文华说明了缘由。

    “浙江当局内勾外联,导致倭患愈演愈烈、宁海动荡,家国不安,而今兵道卫所倾颓,按察使司身系守土靖海之责,陆知县上任之后,可务必要严厉打击倭患,还浙江一个朗朗乾坤。”

    让自己去抗倭?

    是也不是!

    赵文华开口就强调了倭患愈演愈烈的原因是内勾外联,那么自己抗倭的首要任务不是对外,而是对内!

    联想到赵文华来是替朱纨这个巡抚站岗,陆远便恍然大悟。

    赵文华打算让自己,来做朱纨的刀。

    一柄打着抗倭大旗,实际上却是清除异己、党同伐异的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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