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六部九卿和南京镇守太监的支持,这堂新业务就算是正式推行。
最先受到冲击的就是秦淮河的‘传统业务’。
花船、青楼纷纷遭到关停。
能在秦淮河上干青楼的都有关系背景,甚至有的生意背后就是九卿,但没有用。
不是因为强权,而是因为九卿们不傻。
传统的青楼一定会因为陆远亲手‘调教’出来的姑娘而生意惨淡,既然注定是夕阳产业了,还留着干什么,索性大大方方。
关!
紧随其后的就是赌坊业,陆远在南京的东城划了一大片地,他要在这里建一座赌城出来。
是赌城,不是赌场。
因为陆远还打算建一个马场出来,赌赛马,顺带把足球、篮球、橄榄球之类的体育运动也给搬过来。
夜生活丰富了,文体也不能落下。
至于说体育项目适不适合现在,这不在陆远的考虑范畴,他要的,就是把南京打造成一个玩乐的天堂,一个超大号的娱乐之都,销金魔窟。
南京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尤其是镇守太监,江南织造局的杨金水(本人找不到,搬一個熟悉的名字吧)也参与进来,因此风很快就传进了北京,传进了司礼监和内阁,更传进了嘉靖的耳朵里。
嘉靖皇帝什么态度暂不可知,反正严世藩现在很生气。
“他陆远想干什么,跟南京那群人掺和到一起,是打算改换门庭,当个反骨仔了?”
关上门父子俩说话,话自然说的直白。
严嵩临案书贴,没有搭理,严世藩就绕过大案继续喋喋不休。
“爹,您老不能这么看着陆远胡作非为吧。”
“怎么胡作非为?”
严嵩用笔杆指了指书案的一处:“十几天前人家陆远的信就送来了,这事提前请示过,为父同意的。”
严世藩忙去翻找,果找出一封陆远书信,落款日期已经是十八日前。
拆开看了一遍,气便去了三成。
既然请示过,那说明还没算忘了主子。
“爹,这种事您怎么也能同意啊,他是个户部侍郎,不是青楼里的龟公,您瞧瞧这都干的什么烂事。”
“他干什么了?”
“开青楼啊,还说动整个南京九卿跟着他胡闹,专营,这以后朝廷的脸面何在。”
严嵩抬了下眼皮,随后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活:“这话你知道,为父也知道,朝堂衮衮诸公都知道,那是心知道,证据呢,有证据证明南京这一次的事是陆远做的还是说王学夔、韩士英他们干的?
出了家门,没有证据的话不能瞎说,专营更是无从说起,那是人家当地的青楼自己经营不善关门,和官府有什么关系,朝廷怎么可能干这种肮脏事。”
“对对对。”严世藩把信一扔,一屁股坐回椅子里灌茶:“立着牌坊做婊子谁也没辙,但爹,南京那群人贼啊,他们拉着江南织造局的杨金水一起干,他娘的青楼算皇产了,白花花的银子送进宫,那就是人家南京官员们的一片孝心,现在他们已经送了一个张治来内阁,将来再送一个韩士英、一个王学夔?还是说万镗?
尤其是那个万镗,他可是和咱们严家处处不对付,咱们往江西派了多少人,他个狗东西就查多少人,这江西是我大明朝的江西,总不是他万镗的吧。”
“那是因为你派去的都是贪官!”严嵩将手中笔一扔,吹胡子瞪眼的呵斥:“你收了人家银子就给人许官,人家到地方就贪墨,被查被抓被杀也是活该。”
严世藩两手一摊:“贪官?这天底下谁不贪?上到咱们头上那一位,他老人家难道就不贪了,国家的钱他也没少花吧,赈灾的钱、修大堤的钱、给边防修堡备军的钱,不都拿给他修道观、修宫殿了吗。
再说南京那群人,他们守着江南两三百个仓啊爹,全都是他娘的硕鼠,他们一个个搂银子玩女人,难道就是清官了?”
严嵩气的将毛笔一把扔到严世藩的脸上。
“滚!别当老子看不出你的打算,你气的不是陆远干这件事,是陆远干这件事没有找你,没有把这种赚钱的好生意让给伱做,没有把那些婊子妓女送到你的金丝牙床上,混账东西,滚出去!出了这个门,再有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严世藩愤愤难平起身就走,走出七八步到了门边停下,扭回头。
“爹,您老最好眼睛亮些,别又养出一个白眼狼,这天底下,只有儿子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替您挡刀。”
说罢便甩门离开,正对上迎面而来的管家,冷哼一声甩袖便走。
管家老奴提心吊胆进了书房,小声道:“相爷,礼部尚书徐阶徐大人求见,在偏堂候下了。”
“请来书房吧。”
“是。”
严嵩捡起掉落的毛笔,又将已经毁掉的那副字卷起,重新摊开一张四尺条,提笔舔墨,笔走龙蛇。
不多时,脚步响起,继而是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
“下官徐阶,谒见阁老。”
“进来吧。”
严嵩放下笔抬头,老脸上露出笑容:“少湖(徐阶表字子升,雅号少湖)来了,快坐。”
“是。”徐阶瞥了一眼屋内的些许潦草,不动声色将歪斜的椅子挪正坐下,规规矩矩拱手:“有些事事发突然,要来和阁老禀报。”
“南京那边的事吧。”
“对。”
徐阶组织着言语说道:“都察院、翰林院都有人上疏弹劾,主要就是弹劾南京近来频出伤风败俗之事,有人说,南京有一娼馆,其内女子不着片缕,近乎裸体于众,其举止之放荡、言辞之污秽已不可书表。
圣人德化千年,却在南京我大明朝的兴业之地出了这种肮脏事,南京官员失职啊。”
“具体弹劾的是谁啊。”
“都察院右都御史、巡抚应天欧阳必进是主官,因此,劾疏多数是弹劾欧阳必进,少许弹劾南京礼部。”
没人会弹劾陆远,因为陆远跟这事没任何明面上的关系。
严嵩面无表情反问一句:“少湖的意见呢?”
“既然有人弹劾,是否空穴来风要查清楚,下官想着,要不要上奏御前,请皇上指派都察院、礼部一道去查查看,若确有此事,应责令南京方面整顿。”
“你是礼部尚书,这件事你斟酌着办吧,给皇上的奏疏,老夫会替你拿过去面圣的。”
“是。”
严嵩看着徐阶不动屁股,便说道:“还有什么事,一道说吧,你我不是外人,没什么好隐瞒的。”
后者点点头,继而叹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难以启齿罢了。”
“但说无妨。”
“贱内一个侄子家住松江府,前两年闹倭患的时候就举家逃到了山东,这两年倭患平复回了老家,就想着尽快组织百姓恢复生产,修养民生,可当初倭患火烧上海县七日,很多田契房契都寻不到了,因此就扯不明白。
松江知府彭元林上疏弹劾,说是下官在背后纵容家眷兼并田地,下官实在是羞愧,下官身为礼部尚书,却没有管教好家里人,家风败坏、礼义扫地,哪里还有脸皮继续为官,特向阁老请辞。”
说着话,徐阶站起身一揖到底。
严嵩眯着眼睛,只瞬间便呵呵一笑,绕过书案扶起徐阶,嗔怪道。
“少湖,你也算是为官多年,怎么连这种事都还记挂在心上,咱们做官难免招人非议,就算再如何公道也会被人闲话损公肥私,但咱们自己不能往心里去,身正不怕影子歪,让人说去吧,你徐少湖素来清廉,老夫心里是知道的。
那彭元林就靠着一些捕风捉影、没有实据的事便弹劾一位尚书,简直是胡作非为,老夫即刻给南京吏部行文,要追责,必须要追责。”
徐阶张嘴:“阁老......”
“不用再说了,你徐少湖辞官,老夫不能同意,除非你直接去面圣。”
“既如此,下官便不再多说了。”徐阶言道:“但那彭元林还是莫要追究了,阁老您说的对,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徐阶这一次唾面自干吧。”
“一码归一码,你是我大明朝的尚书,我大明朝,万事都有法度。”
严嵩拍了拍徐阶的手背:“是假的,真不了,是真的,假不了。”
“谨记阁老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