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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投名状

    今晚万镗在自家府上摆了一堂送行宴,宴请王学夔和韩士英两人。

    如此一说这送行宴就有些掩人耳目的味道了。

    既然是送行,为什么没有应天巡抚欧阳必进?

    还是那句话。

    自己人聊几句关起门来的话。

    万镗虽然一直看不上陆远,但因为张治的信,也知道严嵩想拿陆远顶锅的事,因此在王学夔、韩士英两位大佬的支持下,勉强算是接纳了陆远。

    如此列席宴会的便是九卿加上陆远一共十个人,八仙桌肯定是坐不下,好在万镗家里有一张大圆桌。

    陆远敬陪末座,主动承担起了席上倒酒的任务。

    这顿饭吃的很私密,连一个丫鬟下人都没有,估计也是为了防止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和东厂探子。

    “老夫马上就要离开南京,已经交代伯兴去将度支司的账目重新统计一遍,好给朝廷一个交代。”

    看着陆远忙前忙后的斟酒,韩士英说了一句:“大家也都知道,朝廷已经命山东巡抚孙世祐接任应天巡抚,同时还兼着总理粮储、漕运河道的差事,可谓深受皇上、内阁的器重,咱们一定得要配合好。”

    “总理粮储、漕运河道?”潘潢听到这话冷笑一声:“这么安排那还要户部、工部做什么,干脆让这孙世祐把户部尚书、工部尚书一道给兼走吧。”

    陆远倒完最后一杯酒回到自己的位置,微笑道。

    “都是替皇上、朝廷做事,不分谁干的多、谁干的少。”

    席上有几人皱了眉头,觉得陆远这时候插话有些没大没小,万镗更是打算开口斥责一句,忽听门外有些嘈杂声,当下不悦喊话。

    “来人。”

    几個府内下人推门走了进来,门一开,万镗也就看见了远方的夜空被映照的红通通。

    沉声问话:“怎么回事。”

    “老爷,好像是城外起了大火。”

    一听这话,万镗下意识看向陆远和韩士英,瞬间就明白过来,轻描淡写哦了一声。

    “一个走水就大惊小怪,派个人去红铺那问问,看火势大不大,另外命令火铺,一定要小心大火烧到粮仓,务必全力确保城外太仓的安全。”

    “是。”

    房门重新被关上,万镗也不再计较刚才陆远的冒失,笑呵呵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天干物燥,确实应该小心火烛,各位也得告诫下人,平日里多多小心留意才是。”

    “是啊。”潘潢点头应了一声:“城外失火可千万别烧到粮仓啊。”

    万镗言道:“聊这个做什么,失火灭火自有相关衙门处置,来,咱们大家伙敬王部堂、韩部堂一杯,祝二位部堂此去北京一帆风顺,为朝廷再建新功。”

    “敬二位部堂。”

    众人起身相敬,一饮而尽,陆远没功夫吃菜,放下酒杯就开始忙着斟酒。

    “伯兴坐吧,我们自己来就行。”万镗这个时候突然伸手摁住了陆远,温声言道:“这里是私聚,没有大的规矩架子,坐坐坐,不必那么生分。”

    态度和之前可谓有巨大差别。

    “来,诸位咱们再敬二位部堂一杯。”

    万镗刚欲提杯,王学夔便言道:“免了吧,太医说过,老夫这个岁数酒要少喝。”

    说着又是叹气一声。

    “这次去北京之后,老夫就会当面向皇上陛辞。”

    “什么?”

    “部堂您要辞官?”

    众人都没想到这个时候王学夔会说出这番话,因此颇多惊愕。

    王学夔点头:“老夫快七十了,人到七十古来稀,再在吏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干下去,上不能匡扶社稷、下不能安抚黎民,赖在位置上又有什么意思,免得以后糊涂被人说食古不化,还不如现在退下来,安心回老家教导子孙。”

    席上顿时安静下来。

    “退了好啊。”这个时候,韩士英开口打破了沉默,只见他面带感慨和微笑:“还是唐卿兄(王学夔表字)看的通透,严阁老做了十几年的吏部尚书,您去接他的位置不好做,倒不如退下来省心,再说,北边风沙太大,不如江南的水土养人。”

    王学夔呵呵一笑:“还是廷延吾弟知我。”

    韩士英跟着一叹:“若是可以,韩某真想和唐卿兄一道辞官,少去许多忧劳。”

    眼见二人如此,潘潢有些急了,开口言道:“二位兄长,如今国家内忧外患,可谓诚急危亡的时候,还需要您两位主持大局呢,怎么可以生出退却之心。”

    万镗也是说道:“没错,那严嵩也都快七十的人了,不还是赖在文渊阁的位置上不愿意走,他能赖着不走,咱们凭什么走。”

    王学夔笑了笑没说话。

    韩士英则言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有的时候也不能太小瞧年轻人,要给后生们机会,咱们不能学严嵩,死死的霸着位置不挪屁股,才华出众的人他不用,倒是把自己的儿子一路提拔到太常寺卿,这样不好。”

    闻听此话,席上众人都不约而同看向陆远。

    很显然,韩士英口中的后生就是今天带来的陆远。

    陆远面容平静,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平静的坐着。

    就冲这份定力便让在座几人暗道一声好样的。

    “这次朝廷将张润公和老夫做了互调,张润公是咱们的老朋友了,在南京户部也做了几十年,和在座的各位都有交情。”韩士英言道:“但是朝廷又为什么要派孙世祐来兼走总理粮储、漕运河道的差事?”

    万镗心直口快,当即冷笑一声言道:“这还用说,把张润派回来明面上还敬着咱们,实际上就是让张润陪咱们在面上打太极,背地里让孙世祐把江南的钱粮全搬空,好拿银子给皇上他老人家继续修元祐宫、修他的大高玄殿。”

    “现在北边的俺答已经寇关,南边的汪直也没有剿灭,整个国家到处都缺银子,这个时候除了咱们,还有谁能拿出钱。”

    潘潢沉声道:“为了保江山、保社稷,就把亏空都加到咱们脑袋上,将来有一天江南十室九空,咱们在座的各位对得起祖宗和后代子孙吗。”

    说罢后停了能有几个呼吸,潘潢语气冷冽如冰。

    “这里我潘某先表个态,孙世祐来做应天巡抚可以,但想要总理粮储、漕运河道,我潘某第一个不答应,三个月内他不滚蛋,我潘某辞官不干了!”

    万镗亦言道:“万某愿紧随其后,这官,不做也罢。”

    一时间,又有几人纷纷扬言要辞官。

    最后韩士英看向陆远。

    后者端起酒杯起身,看向众人开口。

    “三个月,三个月内陆某一定让孙世祐滚出南京!”

    言罢,一饮而尽。

    不就是要投名状吗,我陆远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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