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愕然,瞪着惊恐的大眼睛望向陈丛。
他终于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了!
董卓...
不过西凉一匹夫,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政令不出函谷关这是事实,如何挣扎都是徒劳无功,根本无法改观天下人之固有印象。
因为身处当世,出身六郡良子而登高位本就是世家公敌。
恰好,当世黑白皆由世家一言而定。
以前世家子瞧不起董卓,无人襄助,所以董卓根本无法窃居大义。
但现在不同了...
陈丛背后还有曹操,有谯县曹氏、夏侯氏,有颍川陈氏,有祁县王氏,有东阿程氏。
一旦这两股势力勾连一处,董魔王还真有可能坐实了汉室忠贞之名。
虽然董卓交恶的世家同样繁多,以汝南袁氏为代表。
但只要有了不同的声音,是忠是奸便由胜利者书写了。
单拎出来袁绍或者袁术,真能是司隶、关中两地之敌手吗?
如果董卓为忠?
他一直以来坚持的道义又算什么?
笑话吗?
忧过、怒过、愤恨过。
王允很快释然了。
如果说跟着董卓一起栽在泥里为世人所厌弃,是他很难忍受的事,他不也捏着鼻子忍了?
此时已经上得贼船。恰好,董卓又愿意当个忠臣,也有办法洗去一身污名,对他来说反而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毕竟。
在面对一个道德尺度极低的人时,人们总是会放低道德尺度去衡量对方。
像董卓这种杀千刀没有一刀冤枉的恶徒,只要他不篡位登基,好像以前干的那些恶事一笔揭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毕竟...
董卓的刀始终没有砍在过王允身上,所以王允轻而易举地就代表魔王刀下冤魂原谅了对方。
政治倾轧嘛,哪有不死人的。
陈丛转回王允身前,笑道:“小子该叫太傅?还是岳父?”
王允讪笑两声,摇头道:“全凭子宁心意。”
“既然岳父心结已解,那便谈谈生意吧。”
“洗耳恭听。”
“小婿北边有点胡奴生意,便有劳岳父代为转售,其利八二,我八岳父二。”陈丛略作思索,继续道:“不过岳父那一份我便不分了,正好祁县王氏重建也需要钱,我便直接将钱交给彦云了。”
“彦云吗?”王允点头道:“甚好。”
说白了,宗族是根。
祁县王氏因他遭重,由他出力重建也是应该。
不然到了地下,王允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祖宗。
“岳父不表示表示?”
心态变了,王允看着满堂悍将也亲切了不少。
身上不见了先前唯唯诺诺,甚至端起了当朝太傅的气度。
起身朝着董卓拱拱手:“长子王盖愿为相国府下书佐,望不弃。”
董卓又不是陈丛,他嫌弃个屁!
早两年,他为了征辟世家子为官,那可是想瞎了心。
如今王允这么识趣,董卓早就乐没了一身匪气,破天荒地起身回了个礼。
咬文嚼字道:“早听说太傅长子王盖颇有贤名,书佐太小,便当个相府西曹掾吧。”
王允拜道:“多谢相国。”
待两人交换一番眼神过后,陈丛复问:“岳父可知如何当着满朝公卿面洗脱嫌疑?”
王允思索片刻:“相国名声转变过后,允自当洗脱污名。”
“错!”
董卓什么道德水平?
他不提剑砍人就算是改好了。
或者可以说董卓多少岁了?
只要他不篡位,只要他能放下架子分些权力予人。
有些事,即便帝党知晓其中原委,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王允什么道德水平?
那可是当初的帝党领袖!
屈身事贼没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被排挤出小圈子外才见鬼了。
“哦?”王允本身确实有点构想,还不成熟。
听陈丛这般说,笑问道:“敢问子宁有何高见?”
陈丛笑道:“岳父屈身事贼,只为献婢女刺贼...”
陈丛话还没说完,便被王允打断:“三遍了。”
“什么三遍了?”
“子宁屈身事...之言,这已经用了第三遍了。”王允颇为无语。而且,当着董卓的面,开口一个贼,闭口一个贼,这小子胆是真的肥...
陈丛飞个白眼过去。
“你管他几遍,好用不就成了?知不知道什么叫一招鲜吃遍天?”
呃...
王允哭笑不得道:“子宁继续。”
陈丛重新理清思路:“岳父屈身事贼,只为献婢女刺贼,岂料事败以为必死,之后的事便不需岳父操心了。”
王允追问道:“那当初告密之事如何推说?”
“这还不简单吗?岳父观我少年英雄,骁勇善战可为大汉柱石,不愿使我以身犯险与贼同归于尽,故而上演一出苦肉计搏取贼人信任,不然为啥你告密在前,贼人上次却未将我捕获?若非你是假意投贼,为何不将帝党旧谋尽数告贼?”
说着,陈丛转向董卓:“岳公明天便押着太傅上朝,若不知晓如何分说便问姑父。”
“哼!”
董卓不爽冷哼一声。
若非看在阿白面上,他恨不得大耳帖子抽死这不肖孙婿!
他大汉贤相到了这混账嘴里,怎么就成了贼?
“岳公?”陈丛不耐再唤一声。
“咱家不聋!”
王允细细品味一番,终于知道伪忠之辈和大恶之徒勾结起来的厉害之处了。
真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近距离听闻陈贼之谋,方知没有下限的无耻到底可以冠冕堂皇到什么地步。
“子宁,还有一事。”
“不是吧岳父,都教你到这份上了,你若还是搞不定也甭做官了。”
“不是,与此事无关,是河东卫宁之事,蔡伯喈与老夫多年好友...”
陈丛一拍脑门,先前确实忘了还有这么一茬。
嗯...
“岳父受累自己想招吧,此事与我无关,反正是那卫宁取死有道,棺材地下死伸手,岳父杀他也是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