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校见人解开束缚陈宫的绳索,唯恐别驾秋后算账。
当即上前喝道:“尔等何人?莫非贼人同党?”
管亥走上前去,抬起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便将人抽翻在地。
“瞎了你的狗眼!无敌将军当面也敢放肆!”
无敌将军?
陈无敌?!
小校愣愣捂着脸,看看管亥,看看陈丛...
呆愣一会,嘴角逐渐上扬。连滚带爬翻起身来,边跑边喊。
“无敌将军来援!无盐有救了!”
跌倒复起,笑容依旧,卖力地吆喝着,越跑越远。
管亥亦是愣愣收回手掌。
头一次感觉当官竟然这么爽!
陈宫冷哼一声,不悦道:“陈子宁,你就不怕眼尖之人认出,你便是那攻破城门的黄巾贼酋?”
“怕!咋能不怕呢?不过城门洞口见过我的士卒全都死尽了。城头上的离着远,便是他们看我眼熟也不敢随便指摘吧?毕竟我堂堂平北将军,想要碾死一个军士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嘛。本将军的威名断然不能毁于宵小之口。”
“你与曹贼倒是如出一辙的无耻。”
“成,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好歹相识一场,公台自己选吧。是不慎坠城而亡,还是像个英雄一样,引着东门城上将士冲杀出去,力战而亡。你若出城力战,妻儿老母皆由征西将军养之。”
陈宫苦笑摇着头,呼出一口浊气,望着天上浑浊的日头。
不答陈丛之言,反问道:“如今百万黄巾围城,你有何计守住无盐?”
陈丛眨眨眼。
陈宫明显是把他当成刘岱了...
临死还要搞一出献计托重的悲壮。
“成,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陈宫叹道:“贼人兵眷混杂,前后相随,亦无辎重粮草,只是以劫掠维持生计。如今对策,养精蓄锐,坚守不出。
贼众想战不得,想攻又不能,多拖几日待敌分散以劫乡、村、亭、里,再使骑兵斥候突出传令各郡、县守将,统一定好时日,齐出急攻,则贼必溃也。”
“就这?”
陈宫狠狠瞪了一眼陈丛:“你不见刘公山不听宫言是何下场乎?”
陈丛同情地拍了拍陈宫。
这老兄智迟,有此谋划不知想了几日,也算是得意之作了吧...
可惜的是,奇谋巧计因时制宜,因人制宜。
于刘岱而言,此法确实不错,胜在稳妥。
于陈丛而言,那简直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想破黄巾还不简单?
两方渠帅皆他麾下之将,贼无主也。
城外还有千骑由程茁节制。
只要打开城门冲杀出去,两方夹击之下饥民必溃。
不过陈丛要的不是溃散而四处为祸的黄巾,而是有规律地为祸兖州,又不至于成灾。
毕竟兖州可是自家地盘。
好好的地方,让黄巾嚯嚯了,还得司隶、并州出力出钱拾掇...
“公台啊,你说我能将黄巾驱赶至此,凭的是什么?”
陈宫脱口道:“冒充黄巾加以诱导。”
“诱导?”陈丛冷笑道:“趋利避害人之性也,青州黄巾本就畏惧曹军兵锋才退回北海,我有什么本事说服百万人回来送死?”
刹那间,陈宫如梦方醒,愣愣地盯着陈丛:“莫非...”
“不错,我能将贼驱之此处,你竟怕我无法破敌?”
陈宫沉默了。
良久,朝着陈丛拱拱手:“世道艰难,良善之辈不得好死,奸险狡诈之徒皆登高位。罢了,宫愿提领东门城上守卒出城迎敌,替你抹除隐患。若你还有半分人性,莫要难为陈宫幼子寡母。”
“那是自然,你我本家安忍加害?公台死后陈丛亲自上表天子,追赠公台西平亭侯,嫡子袭爵,可保富贵不失。”
时隔大半年,选择的权力重新回到了陈宫手里。
他当然可以如同当初那般,弃曹营如敝屣,视曹陈二贼为仇寇,痛痛快快来句‘免了’,然后慷慨赴死。
然而,时过境迁,陈宫终究少了几分恣意,多了几分落寞。
不知觉间,昔日同帐之臣,已经成为能左右朝堂封授的大人物了。
拱手,拜道:“...多谢。”
言罢,转身征调士卒。
为防军士怯战不出,陈丛充为陈宫身侧虎贲,不听调令者即斩。
半个时辰后,东门复开,陈宫引两千守卒杀出。
兵无马,亦无战心。
即便如此,凭借兵刃铠甲之利,生生抵挡黄巾饥民近三个时辰。
力竭难以为继,才逐渐淹没在黄巾海洋中。
众皆恍然。
原来不是刘岱兵势强盛,而是黄巾疲弱。
是夜。
无盐城头起火把,隔天程茁引骑复驱黄巾向西,五日出东平,入任城国、山阳郡。
十日。
曹操大军过济阴,至山阳。
迎头撞上黄巾,众将无不摩拳擦掌。
曹操即令大军兵分五路,以合围之势拢百万之众。
驱兵慢进,先以兵锋恫吓,再以好言劝降。
黄巾先失其主,久战又失战心,无不望风而降。
冬雪降临前一日,尽收残兵暂置于任城。
顺势进军分屯于山阳、任城、东平、济北四郡治所:昌邑、任城、无盐、卢县。
时任东郡太守王肱畏其威势,挂印引兵而走,向北投了袁绍。
泰山郡守应劭顺势投曹。
至此,兖州八郡尽数归曹,接连豫州二郡:颍川、沛国。
“主公,大公子来了。”
“子修?快请进来吧。”
曹操笑得开怀,家里孩子终于成器了,起码能领兵作战了,老父亲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换作以前,如此大喜的日子里,曹操提到长子就得扶额。
曹昂身上那股子仁厚劲一点都不像他,在外难免吃亏。
他时常担心哪天生了些意外,凭曹昂能镇得住麾下一干骄兵悍将吗?
片刻,曹昂得入,抱拳拜道:“父亲。”
“嗯。”曹操重新板下脸,不咸不淡应了声。
为防孩子志得意满,华夏的父亲通常是‘挫折教育’。
不管心中如何欣喜,是绝对不会在儿子面前表露半分的。
“何事?”
曹昂偷瞄曹操两眼,硬着头皮道:“原州牧府美妇三人,孺慕父亲军威隆重,愿荐席枕。”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