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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蜜水时刻

    “放箭!放箭!箭囊空了,快去城下背来!”

    “城下壮勇速速登城!桐油不用煮了,直接倾倒下城,推火盆下城以引之!”

    “你,再引一队回到城中收集金汁!速去速回!”

    从清早到黄昏,时间好像格外的长,短短半日工夫,大将纪灵犹度十年之久。

    很多时候只是凭着本能在喊,喉咙干涸,声音嘶哑,加之周围喊杀一片,近在咫尺也难闻所令究竟。

    传令兵仅靠口型分辩,连蒙带猜顾不得对错便慌忙去传。

    事实上将令出自将军口,能传递、笼罩的范围实在有限。

    周围凉军太多了,城头乱成一片,传令兵前脚领命通传,不出十步就为凉人所斩。

    守城军士们只凭求生欲望疯狂杀敌,虽各自为战,短时间里却也爆发出不俗战力。

    董卓...

    于凉军而言,董相亲临阵前,是他们奋勇争先的理由。

    同样,董魔王亲临阵前,亦是袁军半步不敢后退的最深忌惮。

    毕竟...

    凉军纪中,攻城而克纵兵劫掠之事屡见不鲜。

    不,不准确。

    非是屡见不鲜,而是惯例!

    纵兵劫掠听着不如屠城来的直击心灵,实则二者所带来的恐惧不相上下。

    后者是干脆的死,前者是拖沓的消亡与长久的折磨。

    赖活着有时候真不如好死。

    终于。

    在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在地平线的一刻。

    茫茫夜色深处,清脆的鸣金声响彻云霄。

    凉军再度攀咬厮杀一阵,才带着浓烈的不甘,如潮水般褪去。

    前一秒还竖立城头凶狠御敌的袁军,下一秒纷纷丢掉兵刃瘫坐城头。

    活下来了。

    起码今日活下来了...

    伏尸成片处。

    袁术抽回没入敌人尸身的宝剑,在一众亲卫的戍从下,亦是丢了兵刃,脱力瘫倒。

    “渴死朕了,快去找蜜...”

    袁术突然愣住,看看身旁衣甲染血发如掷泥的桥蕤,再看看遍地伏尸中,十不存一的虎贲亲卫。

    突然觉得陈丛往日所唤‘袁蜜水’,今日忆起格外刺耳...

    落魄至此,身为大仲天子,他问的不是城防、不是健勇,而是招一口蜜水...

    再看纪灵远来,浑身盖着一层厚厚的血痂。肩、背、小腹多处中箭,手上三尖刀也崩开一道豁口。

    袁术突然就不渴了。

    “罢了,计战损,抚伤慰死,抢修城墙。”

    “得令!”

    近一个时辰,袁军借着月色、火把粗略统计一番。

    报:“启禀陛下,此战我军斩敌三千余,伤者不计。我军阵亡七千余,伤万余。”

    “...”

    守城之战打到这个份上,面子里子算是全丢了。

    再打下去也无益处了吧...

    长久的沉默过后。

    袁术摘下金盔,细心拭去其上血泥,而后理展身后大红底色金龙披风,一丝不苟的捋去发梢打结。

    “陛下!!!”阎象目露悲色,猛然跪倒在地。

    周围人怔愣片刻,恍然、同跪、悲呼道:“陛下!!!”

    袁术不解道:“尔等何意?”

    阎象以头抢地猛叩不止,连滚带爬扑至术脚边,悲呼道:“寿春还有带甲能战之士八万余,有善战之将如纪灵、桥蕤者,城高、粮足,亦有臣民近四十万可随时成军者,陛下万不可自寻短见啊!”

    袁术气得直骂:“滚滚滚,你全家自寻短见朕也不会自寻短见。”

    说着,袁术喘匀气,在一众虎贲搀扶下颤颤巍巍下城...

    直奔骠骑将军府而去!

    袁术。

    行动上的巨人,思想上的矮子。

    出身名门而从未感受过世道艰险。

    他一拍脑门可以干很多事,但绝对不包括死。

    皇帝他当过,没成功,算了就算了。

    寿春他守过,试了试,觉得守不下来,也就算了。

    或许他能像阎象所说一般,拉着一城军民跟董卓死磕到底。

    如果没有其他退路,袁术当然只能这么选。

    但当有了更多选择时,他还真吃不了战争的苦,特别是苦战的苦。

    顺风袁蜜水,逆风当涂高。

    现在的他主打一个听劝。

    ...

    当夜袁术再登门,陈丛见其惨相也是吓了一跳。

    “嚯!?袁蜜水,你这是好好的皇帝不当,改行当泥瓦匠了?”

    “废话少说,传人上蜜水!”

    陈丛上下打量袁术一番,笑容中全是幸灾乐祸。

    袁蜜水传人上蜜水...

    啧啧啧。

    这要不是变了取向,那就只能是吃了败仗打没了心气。

    如此结果早在陈丛意料之中,就是没想到他能从心的这么快。

    像袁术这种大实干家、超级体验派,别人嘴里劝一万句,不如这厮切实挨上一次。

    疼了,皮自然不痒。

    连饮三盏蜜水,袁术长舒口气,心满意足的靠在软垫上。

    什么也不做,只静静躺着看着屋室横梁发呆,竟是从未体验过的惬意。

    “子宁...”

    “说。”

    “你那妙计当真保我万无一失?那董贼...董相可是恨我的紧...”

    “不是,我说你...昨天调子起的那么高,你好歹多坚持几天啊?这么快就服软,脸不疼吗?”

    袁术干笑两声,眸底些许尴尬转瞬即逝。

    若非覆水难收,他还真想把昨夜的话吞回肚子里。

    “为父...”

    “停停停!”陈丛吃了苍蝇般腻歪,使劲挥着手:“你跟谁为父呢?老子拿你当朋友,你踏马想当我爹?信不信我揍你?”

    袁术一愣,亦怒:“汝阳好歹大仲长公主,予你为妾也都罢了,我这自称一声‘为父’都不行了?”

    “是吗?”陈丛咧嘴笑笑:“袁薇乃是已故大仲皇帝袁术庶女,与你袁蜜水何干?”

    “放屁,我不就是...”

    话到一半,袁术突然瞪大了眼珠。

    再联想到陈丛初临寿春当日便请他去死的言论...

    袁术哪里还不明白?陈丛分明是要他假死脱身!

    当即吓得连连摇头:“不成不成,此计断不可为!董相见过我,假死之法岂能瞒天过海?”

    “不重要。”

    “什么不重要!”袁术似被踩到尾巴的猫般,一蹦三尺高,急道:“陈子宁,亏你以友称我,便视挚友性命如草芥乎?”

    “是狐朋狗友。”

    袁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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