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我该如何称呼您?”
“叫我一声大伯你终究不亏。”
“大伯贵姓?”
“姓苏。”
“苏伯好。”
“你也好。”
青衫白发的男子看叶无坷似乎怎么看怎么喜欢,大概和他在故意引诱那些弓箭手追下高坡的时候叶无坷不计生死的那飞身一跃有关。
少年当时并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是同伴,也只因为知道他是同伴,所以少年飞身扑向他为他挡箭才会显得那么弥足珍贵。
“前辈是特意来保护我们的?”
“嗯?”
“苏伯是特意来保护我们的?”
“不是。”
青衫白发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的职责是杀掉所有想杀掉你们的人,但并非是为了保护你。”
说到这他补充了一句:“保护你只是顺手的事。”
这位阿伯似乎不大想让叶无坷惦记着这份人情,所以故意淡薄了他跟着叶无坷他们的意图。
其实他说话的顺序应该颠倒一下,主要是为了保护叶无坷他们然后顺手除掉所有想杀死叶无坷的人。
“那个大和尚?”
叶无坷问。
苏伯回答:“死了。”
叶无坷心里一震。
他与须莲大和尚交过手,知道那个大和尚的实力有多强悍,虽然须莲自己也没认可叶无坷对他超品强者的判断,可终究也不会低于一品境界,甚至可能是一品上,距离超品咫尺之遥。
若这位苏伯说一句三息杀人,叶无坷怕是会惊掉下巴。
少年离开山村的时候就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他对于武学境界上的差距终究是模糊不清。
若他亲眼所见苏伯是怎么杀须莲大和尚的,他对超品的印象就会更为清晰。
若这位苏伯再告诉叶无坷说,他本打算用一天的时间指点叶无坷修行,然后就能确保叶无坷杀了须莲,叶无坷指不定还会震惊成什么样。
少年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被震惊的人,但正因为如此,能让叶无坷震惊的事,那才是真的吓人。
“你和须莲交手的时候可有保留?”
这次轮到苏伯问他。
叶无坷点头道:“确实有所留手,但留手的也未必能将其击败。”
苏伯再问:“你习武多久?”
叶无坷如实回答道:“从十一岁开始,到现在整七年。”
“七年。”
苏伯轻叹道:“寻常夫妻成亲七年才开始过不下去,你已经练到这个境界不容易了,若寻常夫妻相处的变化有你习武进境这般快,一年就离了。”
叶无坷心说这是什么比喻?
苏伯道:“你自认为何处欠缺?”
叶无坷当然瞬间就明白过来这位前辈是要指点他武艺,但让他一时之间说出自己何处欠缺他又说不出。
因为在叶无坷看来,现在的他处处都是欠缺。
“剑法可习过?”
“习过。”
“何人所教?”
“武先生。”
“嗯?”
苏伯侧头看向叶无坷:“武奶鱼?”
叶无坷道:“就是这位武先生,他在无事村住过半年,但那时候我身体才开始好转,所以没能从武先生那得到更多传授,是后来和三奎哥学了些。”
他看向三奎:“三奎哥得武先生真传。”
苏伯看了三奎一眼:“剑法没看出什么,脱了缰的野狗一样飞奔倒是颇快。”
三奎白了他一眼。
苏伯道:“武奶鱼擅长的东西,治国之道当排第一,领兵之道当排第二,医术造诣当排第三,轻功身法当排第四,剑法......勉强排在第五。”
想了想他又摇头道:“宠媳妇当排第一,顺序往下推一位,剑法也就勉强排在第六。”
他说:“宠媳妇这一套他已算是人间极品,但我还是有些瞧不上。”
叶无坷下意识问道:“前辈更宠?“
苏伯:“我没有媳妇。”
叶无坷:“.......”
叶无坷听到这的时候其实心境已经有很大触动,因为在他心中武先生和苏小苏那真的是神仙眷侣,在他看来,武先生的剑法就该是超品境界的绝强剑法。
虽然那个年纪的他,并未真正领悟到武先生剑法的奥妙。
而三奎听到苏伯的评语之后,又忍不住哼了一声。
这一声轻哼当然不是看不起苏伯,只是对苏伯稍显贬低武先生的话有些不满,三奎才是得真传之人,他当然知道武先生的剑法是真正的杀人技。
不出则以,出则必死。
苏伯一边走一边说道:“是不是觉得我说的不对?觉得我贬低了武奶鱼?”
他看向三奎:“武奶鱼的剑法是他夫人教的,他夫人的剑法是我教的。”
三奎的眼睛也睁大了。
以前这位苏伯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性格,束休那种冷傲疏离的性格与他有几分相似,可真要是和苏伯年轻的时候比起来,束休那般冷傲疏离就是小孩子表现。
“现在打算去哪儿?”
苏伯问叶无坷。
叶无坷想着既然已经解决了麻烦,那还是应该去一趟庆县才对。
他判断那个所谓的东主应该就在庆县,绝不可能轻易出关去跟上洪胜火的队伍。
“庆县。”
叶无坷道:“要查的案子,或许在庆县能有个答案。”
“有不了。”
苏伯的回答干脆直接。
他看向叶无坷道:“若你的对手能那么轻易就被猜出他的意图,那还至于连我都要出来走动走动?况且这次出来走动走动的,又何止我一个老人家。”
叶无坷看了看苏伯的面相,虽然一头白发,可面容看起来也就是四十几岁年纪,但苏伯既然自称是老人家那显然不只是四十几岁了。
“我没有参与之前的事,出门之前也听了些。”
苏伯道:“以我推测,不光是你之前涉及的几个案子依然是被人牵着走,就连你解决西域诸国的事,也是人家计划之内的。”
叶无坷心中又是一震。
虽然他之前也有判断,可终究是模糊不清,此时从苏伯嘴里得到印证,他脑子里的猜测顿时变得方向更精确了些,也更大了些。
“大宁本来就是要对西域诸国下手的,可并没有这么快。”
苏伯语气平和的说话,他都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陌生。
放在以前,他哪有这般耐心和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讲这么多话。
“大宁制定的策略我也不是很清楚,依然是根据来之前有人告诉我的一些事做出判断。”
“砂鹤本是大宁故意放纵起来扰乱西域秩序的害群之马罢了,等砂鹤做大的时候西域诸国自然苦不堪言。”
“唯有让西域诸国都难受至极,他们才会明白谁是真正想和他们保持和平关系的人,不是黑武,只能是大宁。”
“现在大宁出兵灭了砂鹤虽然也有差不多的效果,可大宁要付出的代价多多少少也比之前预计的要大些。”
说到这苏伯看向叶无坷问道:“你了解陛下吗?”
叶无坷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只了解一点。”
苏伯问:“哪一点?”
叶无坷几乎脱口而出不要脸三个字,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委婉的表达了一下:“对于占便宜这种事,陛下极为精通。”
苏伯忍不住笑了笑:“这一点不假,你看的很透彻。”
他继续解释道:“不管陛下是对徐绩的态度,还是对西域诸国的态度,又或是这次对西北草原诸部的态度,都可以用你了解的这一点来解释,但比占便宜还要更大一些,那就是......捡现成的。”
“捡现成的这种事听起来简单,可实际上要经过无数周密筹划才能做到,陛下谋划,前无古人,也许一两百年内也不会后有来者。”
“你的对手,也是陛下的对手,能影响陛下对西域诸国的布局已经很了不起,更何况这次又把陛下对草原诸部的布局影响了些。”
叶无坷一直都在仔细听着,原本脑子里模糊的判断越发清晰起来。
苏伯道:“按你推算,经过西域之事后,草原诸部对大宁的态度,是越发强势的对抗还是也在思考归顺?”
叶无坷回答:“归顺的可能更大些。”
苏伯又道:“那为何徐胜己带回长安的消息,是草原那边有些部族对大宁越发仇视,甚至以建造一座瑰宝楼这样的事来恶心大宁?”
叶无坷回答:“引大宁入局。”
苏伯欣赏的点了点头。
“一直都靠自学能有这般眼界见识,怪不得张汤那个家伙如此推崇你。”
叶无坷心中再次震荡了一下。
“你知道张汤为何你对态度有些非同寻常吗?”
“不知道,但我能感觉的到。”
苏伯叹道:“他曾经也有一个孩子,自出生之后就身体一直不好,熬到三岁,终究没有熬过去。”
叶无坷脚步一停。
苏伯道:“也许在他第一次听说你的时候就想到了他的孩子,你幸运的是熬过了三岁熬过了五岁也熬过了十岁。”
“成为父亲了,但从没有牵过孩子小手的不算真正的父亲,成为父亲的人,牵过孩子的小手但又没能牵住的......”
苏伯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那天在长安我们和他喝了一夜的酒,他第一次在我们面前哭。”
苏伯伸出手,看着那只手。
“张汤就这么举着他的手说,孩子的小手就一直攥着他的手指,一直攥着,直到睡着了,一直睡着了。”
叶无坷心里狠狠的疼了一下。
苏伯道:“这次你出长安,陛下自然有所交代,可张汤为了你也出面也找了不少人,你的小手牵过你父亲的大手吗?”
叶无坷摇头。
也许吧,但他不记得。
他印象里的父亲只是一个名称,他从没有过任何真实的感觉。
小手握着父亲一根手指那种真是感觉,他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可根本就幻想不出来。
“回头去试试张汤的。”
苏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格外沉重,但又有一种别样的释然。
叶无坷使劲儿点了点头。
“不说这些了,说对手。”
苏伯道:“对手似乎也有意如在西域一样,加快大宁对草原诸部的布局,所以从这一点来看,他们到底是在谋逆还是帮大宁显得很迷惑。”
他问:“你如何判断?”
叶无坷回答:“对手似乎并不是一条心。”
这次轮到苏伯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认可:“或许你的猜测是对的。”
他抬头看了看前边:“从这到庆县还要走一天。”
叶无坷道:“至少一天。”
苏伯问:“你自认为现在武学境界如何?”
叶无坷道:“或许勉强二品。”
苏伯道:“不止了,二品上是有的,从现在开始到庆县我能指点你一天时间,倒也不指望让你进境太大,毕竟你起步太晚了些,勉强到个一品还是可以的。”
然后补充:“杀个一品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后再补充:“免得以后碰见个一品上的不入流的家伙也被人打的没脾气,你丢得起这个人,我们丢不起......主要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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