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心有灵犀,有的只是相互不停歇的惦念和双向奔赴。
只要所有的关怀和思念不只是停留在嘴上而是付诸行动,任何人都能遇见越来越多的心有灵犀。
当你抬头看向天空阴云密布的时候下一息念及妻子出门在外,你没有把担心停留在担心的层面,而是拎上两把伞出门迎接。
你就会收获一份甜到你心里的:我刚才还在想你是不是会来接我,你马上就出现了。
这便是心有灵犀。
如果你抬头看到烈日高照炙烤大地的时候下一息念及还在务工的丈夫挥汗如雨,这念头不是一闪而逝,而是在打一桶冰凉的井水泡上一个西瓜。
当你丈夫进门的那一刻他迎面而来的是一块沁人心脾的爱意,你一定会收获一丈灿烂到极致的笑脸和满目的爱意。
这也是心有灵犀。
他看你的时候你在看他,她想牵手的时候你伸出手,她想吃一顿火锅而你早就知道她每隔多久就会想吃火锅,他进家门的时候你说一声想不到的我男人累坏了这么帅。
皆是心有灵犀。
当你看他的时候他在看你那这一瞬的对视可能就迎来一个相伴终生,当她想牵手的时候你恰好牵起他的手也许就是一个白头偕老。
所谓的心有灵犀,不就是心心念念?
所以当叶无坷第三次一个箭步冲出去的时候,他只是知道高清澄那个其实从未炽烈过的丫头心里有他。
也许她还没有那么喜欢他,还远未到婚嫁的地步,可心里有这三个字,就足够让一个男人心心念念。
两个人从相识到现在其实连个正经的越会都没有过,可心灵上的契合让他们总是会比别人显得心有灵犀。
他其实在那一刻想起的,只是如果高清澄恰好在这一刻真的来了,不要被即将关闭的城门挡在外边。
虽然留在逍遥城内同样也不安全,可比起被城外数万草原铁骑围困还是要好上许多的。
在他往外突围的那一瞬间,埋伏在外边的两个七人箭组同时起身。
十四支铁羽箭,能将一位一品上的绝对强者猎杀。
而这只是叶无坷正面的敌人,在他侧翼的屋顶上还埋伏着一个七人箭组,只等叶无坷在躲避前边那些羽箭的时候露出破绽。
叶无坷在冲出去的那一刻,脑海里已经把之前遇到七人箭组的场景又重现了一遍。
他的脑海里,也在瞬息之间就想到了那些箭会从什么方位来,他该在什么时候躲避,什么时候出手,什么时候变换身法。
他必须要出去。
除了他要去城门口看一眼之外,还因为如果他不将这些箭手吸引住,那躲在院子里大宁鸿胪寺的人,必将是七人箭组猎杀的目标。
别人不行之事我行,别人不拼的命我拼,别人不闯的鬼门关,我闯!
嗖的一声,那少年身形如电。
也是在同一时间,十四支羽箭寻迹而来。
羽箭并非是直接瞄准了叶无坷,十四支箭封锁了叶无坷每一个可能闪躲的方向。
不管他往前往后停下或是趴下,都会有箭命中。
唰的一声,龙鳞黑线刀出鞘。
叶无坷猛然怔住。
他的刀不是他抽出来的。
在他手已经摸向刀柄的瞬间,一只手比他快半息将他的刀抽出来。
修长且健硕的身影从他身后跨步而出,一只手握着叶无坷的龙鳞黑线,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他几乎不离手的酒囊。
所以那个人看起来不像是提刀而出,更像是饮酒持笔要留下些什么传世的诗句。
跨步,随手挥刀。
叶无坷的瞳孔都在瞬间扩大。
被称之为逍遥王的中年男人,就这样单手挥刀潇洒写意的将十四支羽箭一一斩落,甚至,还抽空喝了口酒。
明明看起来他出刀不快,明明看起来出刀的力量也不大。
可是那些可开碑裂石的铁羽箭在触碰到龙鳞黑线的瞬间就被崩飞出去,而逍遥王只是随随便的在往前走。
在叶无坷眼里看到的,这闲庭信步仿佛是从未见过但让人心中激荡难平的战舞。
在十四支箭于顷刻之间被他尽数斩落之后,那中年男人回身转步到了叶无坷身侧,手中长刀连摆,叮叮当当七声响,从侧翼激射过来的七支铁羽箭也尽数被挡。
“好刀。”
逍遥王低头看了看手中龙鳞黑线,喝一口酒喷洒在刀身上,那刀被酒液冲击,发出一阵阵犹如龙吟般的轻轻震鸣。
似乎刀在他手中,才是归宿。
“少年无畏看着就是让人喜欢。”
逍遥王道:“你走你的,我送你一程。”
此时被刺激到的何止叶无坷一个,指挥七人箭组的元杨木已经站了起来:“杀了他!”
三个七人箭组,二十一名顶尖箭手,在这一刻将全部的杀意全都集中在了那个瘦瘦高高落魄不羁的男人身上。
“还不走?”
逍遥王回身看向有些愣神儿的叶无坷。
叶无坷立刻打起精神,发力向前狂奔。
他已经将速度提到极致,可他发现那位逍遥王依然还如闲庭信步一样跟在他身边。
二十一支羽箭破空而来,逍遥王手中龙鳞黑线这次刀势一变,不再是之前那样潇洒写意,而是疾如凤点头。
刀法用如剑法,一刀一刀都是同样的前刺然后微震刀尖,每一支箭,都是刀尖凤点头一样啄下来的。
叶无坷听着耳边叮叮叮叮的声音,竟然错觉那是逍遥王故意敲出来的旋律。
叶无坷掠至弓箭手瞄不到的地方回头看,眼睛骤然睁大。
怪不得逍遥王以同样的刀势将二十一箭敲落。
在逍遥王身前的空地上,二十一支铁羽箭深深的插进大地之中,二十一支箭,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宁字。
看了一眼地上的铁羽,逍遥王举起酒囊喝了一口,随手一甩,龙鳞黑线急速旋转着飞来,砰地一声戳在叶无坷脚边,触手可及之处。
“呼......”
一口烈酒下肚,逍遥王略显兴奋的吐出一口浊气。
“看到你,总算对现在的年轻人多了些喜欢,也让我想起来我年轻的时候。”
叶无坷抱拳:“多谢前辈。”
逍遥王的话却还没说完。
“也让我想起我年轻的时候,偶尔回头看,还是能看到一两个在我身后追着的人,虽然远了些,终究是看着了。”
叶无坷:“......”
逍遥王转身摆手:“去吧去吧,你的人还是留在我府里的好,我有一个密室,可以装下一百个人......想想,就好挤。”
叶无坷再次抱拳道谢,然后抓起龙鳞黑线朝着城门那边疾冲,他掠过屋脊,穿过小巷,距离城门越来越近。
就在这一刻,一个身穿雪白长衫男人像是一团棉絮飘落在他身前。
他个子不高还胖了些,鼓起的肚子让那原本飘逸的白衣稍稍多了几许紧绷,风从长街上吹过扶动白衣也抚过他的肚子,就像是海豹躺在冰床上拍打自己的肚皮。
风让他为数不多的长发飘逸起来,让人不得不想到宽阔水域之内俯身只看到了一根随波而动的水草。
叶无坷脚步戛然而止。
挂壁先生看向叶无坷,以一个侧身慢动作转过来的姿势看向叶无坷。
“又见面了。”
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少年:“你好像比我预计的还要强一些,我四式云梦游都没能让你在床上躺一个月。”
叶无坷:“前辈今日可要用斩犀象?”
挂壁先生道:“那是很耗神费力的一剑,别说是挡剑的人,就算是用出那一剑的我,也需要好久才能恢复过来。”
叶无坷:“请前辈赐教。”
说这句话的时候,叶无坷身子微微前倾,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右手握紧龙鳞黑线,左手摸住腰畔挂着的连弩。
“好烦。”
挂壁先生背着手走了:“一想到用那一剑之后我就像个豆虫一样绵软无力就好烦,你不值得我用那一剑,嗯,他值得。”
他不是真的走了,而是面向另一个方位。
在长街的另外一侧,有个今日换了一身黑色长衫的男人就站在那了。
“天下四大杀手之首,号称无人不可杀无人可杀我的青龙苏入夜。”
挂壁先生缓步走过去:“今日总算是面对面了。”
苏入夜看了挂壁先生一眼,他往一边摆了摆手:“你先让开。”
挂壁先生一怔。
“我先让开?”
他那张原本因为兴奋而稍稍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上,好像扭曲出来了几条笔直的黑线。
“我凭什么先让开!”
挂壁先生已经怒了。
可他却眼睁睁的看着苏入夜从他眼前走了过去,连正眼看他一眼都没有。
“你太过分了!”
挂壁先生伸手摸向身后。
他身后背着一柄几乎和他一样高的剑。
他有两把剑,云梦给了叶无坷,这把三尺三寸的剑名为犀象。
可就在这一刻,在叶无坷身后,长街的另外一个方向,街面上传出几声砰砰砰的沉重落地声。
几个身穿皮甲强壮如真正犀象的家伙出现了,每个人都比大奎还要高还要壮,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把似可劈山的巨斧。
他们脸上带着半截面具,从口鼻往下都挡住了,似乎他们都是难以驯服的猛兽,遮住口鼻是为了防止他们连主人都会撕咬吞噬。
六个巨人,拖拽着巨斧在大街上走过的时候,巨斧在地面上摩擦出来的声音让人听着格外的不适。
他们的目光死死的锁定在叶无坷身上,似乎强如苏入夜也并非他们的对手。
因为他们刚刚得到的指令,就是杀死叶无坷。
在这六名巨人背后大概几十丈外,街口,一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车窗打开,车里一个侧颜极美的少女往叶无坷这边看了一眼。
只一眼,然后吩咐一声:“走吧。”
车夫甩了一下缰绳,拉车的马随即向前迈步。
当这辆马车过去之后不久,队列严整的士兵跟了上去,密密麻麻,组成长龙。
这些都是之前进入逍遥城的商贩,他们表面上来自五湖四海,而且许多人还都是不止一次来过,可他们都是在为今日做准备。
他们换掉了身上的布衣,穿上甲胄,背后插着标枪,腰间挂着连弩,行军队列,与真正善战的宁军无异。
他们的目标和那六个壮汉要杀的目标一样清晰但并非叶无坷......逍遥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