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是附近几个土司寨子里的队伍,他们似乎也早就与白蒲人有所勾结。
如果是中原地区的百姓一定理解不了为什么他们会帮助外人,可这里的人却多数与白蒲那边属于同族。
大大小小的土司,不知有多少暗地里与白蒲那边有往来。
大宁立国二十年,对于大小锦川的控制其实并不牢靠。
大将军庄无敌为何一直想把白蒲解决掉?
因为白蒲就是大小锦川无数土司的外援,只要白蒲还在,大小锦川大小土司就觉得他们什么都不怕。
就算本寨输了,大不了去别的寨子,别的寨子输了,大不了就去白蒲。
庄无敌才不相信什么家里的事情解决不了就不打外战那一套,他就是要釜底抽薪。
当年楚军府兵不可谓不精锐,不可谓不善战,打大小锦川用了九年,损兵折将十余万,最终无功而返。
就是因为白蒲与大小锦川的人内外勾结,你打小锦川,大锦川和白蒲的人前后夹击,你打大锦川,小锦川和白蒲就断你退路。
庄无敌早就已经想好了如何让蜀西南蜀西北安定下来的策略,那就是先灭白蒲然后再关起门来打大小锦川。
此时此刻,这里出现了不少土司手下的兵马,其实也都在情理之中。
将杨善长等人逼到了山坡上的锦棉百姓,此时此刻也要面临选择。
他们若此时不退回县城内,或是撤离,就会被土司的队伍断了后路,村民百姓断然不是那些土司兵马的对手。
然而他们又不想将县堂大人弃之不顾,所以僵持。
便在此时,不想让锦棉县百姓死伤无数的县令袁巍升做出抉择。
他身上都是易燃火油,杨善长又在身边拿着火把威胁。
毫不犹豫,袁巍升一头撞向那根火把。
这个举动,不但把锦棉百姓吓了一跳,也把杨善长吓了一跳。
唯独没有吓一跳的就是叶无坷。
一把匕首悄无声息的从杨善长身后出现,当杨善长察觉到的时候,匕首已经抵住他的咽喉。
而匕首的主人,另一只手伸出去挡住了一头撞过来的袁巍升。
三奎贴在杨善长身后:“你好像很想看到别人怕你,那你现在怕不怕?”
杨善长身边还有不少厢兵,苏锦亭身边还有他家里的高手。
可谁都没有注意到三奎是在什么时候靠近的,怎么就轻而易举的混进了他们的队伍里。
三奎不会吓唬人,他是实干家。
匕首轻轻一送,划开杨善长的脖子,血在那一刻顺着匕首往下流淌,那条鲜艳的红线看起来格外醒目。
于是杨善长吓尿了。
“谁都不许动!”
山坡更高些的地方,苏豆子掐着腰站在那:“都蹲下!”
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看起来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也掐着腰站在那,她,就是那个才十几岁就已经开始持家的小丫头菩蛮。
杨善长和苏锦亭身边的人被吓坏了,他们犹豫着要不要放下兵器。
他们当然不是被两个小丫头吓坏的。
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男人手持钢叉站在她们两个身后,而在他身后还有不少锦棉县的猎户。
他们已经形成了合围,将手中猎叉举起来瞄准了那些厢兵。
“放下兵器!”
苏豆子大声喊:“不然就把你们都干掉!”
还带着些奶声奶气。
·
见有人要走,菩蛮的父亲将手中猎叉猛然掷出,那猎叉竟是笔直疾飞,噗的一声将那要悄悄逃离的厢兵当场戳死。
这可比小姑娘的喊声要吓人多了。
有人将手中的刀扔在地上,然后蹲下来抱着头来展示投降该有的姿态。
一个投降,下一个就不远了。
叶无坷飞身上前,一把将袁巍升从人群里拉出来。
三奎押着杨善长根在叶无坷身后离开人群,而此时见大势已去苏锦亭等人只好都蹲了下来。
“叶千办!”
苏锦亭蹲在那抱着头朝着叶无坷喊了一声:“我有用,我知道他们很多秘密,别杀我,我可以戴罪立功。”
叶无坷说:“你立功不好,我不喜欢有人跟我分功劳。”
随着他话音一落,苏锦亭人头也落。
在叶无坷动手的那一瞬间,无数猎叉从高处飞掷而下。
那些身份不干净的厢兵蹲在那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猎叉戳死了不少。
叶无坷将袁巍升往百姓队伍里一推,持刀回身杀了过去。
留活口?
问口供?
让有罪的人戴罪立功?
一刀落下,杨善长的人头也飞了出去。
用最快的速度将杨善长和苏锦亭的人都解决掉,然后再去应付从大江对面过来的土司军队才是正理。
那些厢兵加起来还有至少两百余人,留着他们做俘虏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叶无坷先动手,三奎跟着上去,这两个家伙杀人的速度一个比一个快,把刚刚赶过来的大歪山大当家罗擎都看的愣住了。
“不必收拾了。”
叶无坷一刀将最后一个试图反抗的厢兵剁掉头颅,转身往山下走:“愿意守着锦棉城的跟我来,不愿意打这一仗的护着老弱妇孺先走。”
菩蛮的父亲,猎户禄卡护第一个跟了上去。
这位在村子里有着不小威望的猎人大声喊:“我们怕了,他们就欺负人,就杀人,我们不怕,我们就能赢!”
青壮汉子们从地上将他们的猎叉捡起来,跟着禄卡护一起往前冲。
三奎跟在叶无坷身后,语气有些急切的问:“这种仗怎么打?看起来对面来了能有至少两千人,都是能打的兵。”
百姓们就算有一战之心,就算他们现在热血沸腾。
让普通百姓和两千名真正的士兵交战没有任何胜算,哪怕是组织起来十倍的百姓,以两万人去打这两千人都没有胜算,况且也没有两万人,几千都没有。
百姓们的勇气,在伤亡数字越来越大之后也就越来越脆弱。
最大的依仗就是那条大江,可现在对面已经有数百人渡江过来,剩下的依仗,就是锦棉这座小小的县城。
然而县城根本就没有城墙。
“先撑住。”
叶无坷道:“等城里的老弱妇孺撤出去之后,再想办法赢。”
三奎道:“一旦死人多了,百姓们就一定会害怕,锦棉线就是一个长条,没办法防守太久。”
叶无坷和大歪山上的悍匪都能在弓箭手伏击之下冲杀进县衙,那两千土司兵杀进来也不会有多难。
县城狭窄,意味着就算百姓们一直有勇气且占据人数优势,可接触面小,优势的人数就发挥不出什么威力。
这样的接触战,训练有素且凶狠残暴的土司兵绝对可以碾压百姓,哪怕是那些孔武有力的猎人,也不可能是对手。
叶无坷道:“所以靠我们。”
他冲在最前:“我们两个必须在一开始就把土司兵的锐气打下去,杀的越多他们胆气越小。”
三奎点头:“好!”
要说三奎有多高的觉悟,愿意为锦棉百姓战死......那没有。
可姜头上去了,他就一定要上去。
而此时,人群之中的晏青禾朝着罗擎大声喊道:“罗大哥,你带你的人跟上那两个冲锋在最前边的,为他们保护好两翼。”
罗擎一听就生气了:“你在放什么屁!老子是土匪啊。”
叶无坷听到晏青禾的喊声,回头喊道:“多谢晏大哥!”
罗擎一听就更生气:“狗官,你他妈谢他做什么!”
叶无坷:“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为了保护锦棉百姓,你以前和白蒲来的土匪打过多少次了?我不喊你,你也会跟上我。”
罗擎:“你放屁!”
然后挥刀向前:“什么他妈的叫老子跟上你,老子要超过你!”
他一边大步向前一边朝着叶无坷喊道:“狗官,今天要是死在这,你可不能说出去!”
叶无坷看着他问:“为什么?!”
罗擎道:“老子是土匪,土匪居然为了一群老百姓拼命,还他娘的死了,这种事传出去,我罗擎以后在土匪圈里还有什么好名声!”
叶无坷:“......”
三奎:“这是你从哪儿认识的神经病?”
晏青禾见禄卡护带着猎户们也跟着往前跑,他似乎看出来这人在村民之中颇有威望。
于是伸手将禄卡护拦住:“你不要跟着他们往前冲,带上你的人分成两队,一左一右埋伏在房子里,如果有土司兵从两侧绕过来,你就带人拦住,务必不能让那些土司兵将咱们在前边的人前后围住。”
禄卡护问:“你是谁?”
晏青禾道:“你不必管我是谁,要想打赢就听我的,若听了我的没赢,我把一条命赔给你就是了。”
禄卡护想了想,点头答应,然后招呼跟他来的那些猎户往两边分开,去长街两侧的房子里埋伏。
晏青禾又把菩蛮拉住:“小姑娘,你去喊了婶子大娘们,把那些厢兵身上的衣服都扒了,给男人们换上。”
菩蛮楞了一下的时候,苏豆子却反应过来:“好!”
她拉了菩蛮往回跑,招呼那些壮年的妇人把厢兵尸体上的衣服都扒了,让后边的男人把这些厢兵衣服换好。
晏青禾跟着他们到了县衙那边,大声喊道:“捡起厢兵的兵器,不要急着过去,往江边绕过去,从后边走,从县衙后边走,绕远些再过去!”
“我一会儿站在高处,你们见我舞动旗帜就顺着江边往土司兵后队那边跑,不要呐喊,不要出声,就安静的跑过去。”
一群人看着他,都不知道他是谁。
可是那些商人们全都听他的,换好了厢兵的衣服拿着厢兵的武器往远处绕,百姓们见了,于是跟随过去。
商人们是怕死,可他们也很清楚如果任由土司兵杀过来他们死的更快。
晏青禾找到一家梯子,费劲巴拉的爬上县衙屋顶。
上去之后就一晕,低头看看,这高度都有些让他站立不稳,可他是个心性坚定的人,不然怎么可能走遍蜀西南。
他将自己身上那件长衫脱了,让人递给他一根杆子把衣服绑好,只等着那些扮作厢兵的人就位。
前边,罗擎看着叶无坷问:“你他娘的这么能打,在我山寨里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把我绑架了?”
叶无坷:“晏大哥说你是他大哥,他是我大哥,我怎么能绑大哥的大哥。”
罗擎一听这话,眼神发光:“好好好,狗官,你跟我投脾气,你比我还能打,你也讲义气,以后我拜你当大哥。”
叶无坷:“我是你大哥,那晏大哥算什么。”
罗擎:“我是他大哥,你是他大弟,你是我大哥,我是他大弟。”
叶无坷:“......”
三奎:“有他妈点意思。”
他见对面凶悍的土司兵已经冲过来,右手握了匕首,左手握着捡来的刀,一跃而出。
罗擎:“我-操他大爷的,又一个虎-逼,比你还虎-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