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就是在放屁。
但在场,却没人敢说,更是只能一阵附和。
在好一会儿的歌颂大明朝吏治清明,君臣相宜,上下一心之后。
嘉靖这才轻咳一声,结束了当下的吹捧。
他冲着一旁的吕芳招了招手。
吕芳会意,从身边的桌案上取了两份奏章,送到严嵩和徐阶面前。
而嘉靖则是开口道:“今日召尔等来玉熙宫,是因尔等心忧天下,奏请商议国事。
两桩事,朕看的仔细,你们都费心思了。这两桩事,朕瞧着也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不过依着规矩,内阁总还是要议一议的。”
这时候,吕芳拿来的奏章,也分发到了严嵩和徐阶手上。
严嵩只是看了一眼,是徐阶写的奏章,翻了也仅仅是扫了一眼,就交给了严绍庭。
严绍庭接过老徐的奏章,一眼扫下来,便清楚了老徐的目的。
他侧目看了一眼正在审阅严家给出的那份奏章的老徐,心中不由的想笑。
难怪今天道长会这般高兴。
也难怪,为何本该是内阁圣前议事,会将户部尚书高燿给带过来。
合着今天的口号竟然默契统一了。
搞钱!
吕芳则是代表嘉靖,对没有拿到奏章的高拱、袁炜、高燿三人开口解释。
“这两桩事情,分别是严阁老、徐阁老提出来的,主子爷说的,都是利国利民的事情。”
“一桩是严阁老昨日先送到玉熙宫的,阁老有感近日国库仍是空虚,年初定下的增产丝绸行销海外,为朝廷开源的事情,也要等明年才能做成。
所以依着严阁老的意思,当下可以派人去东南,趁着吏治清明之际,查一查南直隶的盐务,将过往拖欠下来的积账都给清一清,得了银两好让今年的日子能继续过下去。”
巡盐。
派鄢懋卿去东南巡盐。
这便是当日严绍庭在严府,当着严嵩和严世蕃的面,提出来的事情。
而鄢懋卿,也是他与严世蕃索要的人。
不过这篇奏章却只写了一半,还有一半是留待内阁圣前议事的时候,若是老徐、老高等人反对,到时候拿出来用的。
随着吕芳解释清楚严家拿来的奏章后,高拱和袁炜两人脸色皆生出异样。
而身为户部尚书的高燿,则是陷入沉思。
他是真的在思考,巡盐这件事情到底是否可行,又能为朝廷弄来多少钱粮。
吕芳则是继续说道:“至于徐阁老的奏章,则是奏请朝廷效仿年初严侍读提议的,朝廷销往海外的丝绸官营之法。
将东南的棉布、茶叶、瓷器等物,由朝廷和官府牵头,召集民间商贾合力,提高售价,卖与那些外商,皆以商税抽取为朝廷增添银两。”
手中拿着老徐的奏章,严绍庭心中自然清楚老徐这个法子的来源和设想。
他不禁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徐阶。
老徐到底是个妙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能弄出让人一时挑不出毛病的提议来。
专营的事情,年初是自己提出来的,这个时候他老徐效仿,那自然是合情合理。
不过……
严绍庭心中不由笑了两下。
老徐大抵不会想到,今天他这份提议,竟然会在后面帮到自己。
而那事的骂名嘛……
自然是他徐阁老背了!
嘉靖眼看着众人已经大致了解了当下的情况,便开口道:“都是为了朝廷,这两桩事能否可行,有何利弊,现在议定了,便可交办下去。”
一击脚步声。
高拱率先出战。
他脸色郑重,躬身开口:“陛下,严阁老、徐阁老今日所奏之事,如陛下所言皆为大明江山社稷。
然,微臣以为,当下东南所说刚定吏治,但是也有增产丝绸的国策正在推行,若朝廷多行政令,难免地方会手忙脚乱,无暇他顾,以致两相难办。
且此事亦是由朝廷专营销往海外,若是行徐阁老所言之策,则可二事并一,如今朝廷有对外商号,可将此交由张居正于南直隶直管,丝绸行朝廷专营,棉布、茶叶、瓷器等则以商号牵头地方商贾,总与外商议价。
如此,则省人力、省物力,不乱东南局面,朝廷抽商税以增财源。”
老高一开口,不光是否了严家提出来的巡盐一事。
还顺带着,悄默声的将对外商号的差事,弄到张居正肩上。
而他所说的原因,听着也是合情合理。
嘉靖果然是眉头微微一皱,明显是正在思考高拱的提议。
严绍庭的眉头也皱了一下。
老高当真不要脸。
这一手,明晃晃的摘桃子。
他不由的转头侧目,看了一眼高拱。
也就是这一眼,严绍庭正正好又看到站在高拱身边的袁炜,目光对上了自己。
袁炜很快就收敛视线,拱手上前一步。
他竟然也有话要说。
严绍庭心中存疑。
而这时,这位靠着一手青词的新晋内阁辅臣,也已经开口出声。
袁炜说道:“陛下,臣以为严阁老所奏请之事,亦可行。”
此言一出。
高拱便面生不悦,侧目看了眼袁炜。
他们对袁炜这個靠青词入阁的同僚,心里到底是有些不满的。
平日里袁炜也只顾着给西苑这边献青词,他们倒也不在意,但今日却突然出口言及政令国策。
这自是难让高拱满意。
但袁炜已经继续说道:“朝廷盐务,这些年拖欠良多。国初行开中制始,每岁初得盐课数百万,此后一百余年间,朝廷盐课之法多变,但盐课每岁却急降至不足百万。此间种种,成因无数,但微臣以为,此刻巡盐势在必行!”
谁能料到。
一个靠青词混进内阁的人,竟然对盐课这般了解。
不光知道国初时,天下盐课收入多少,更清楚当下朝廷财政收入里盐课的数目是多少。
而当袁炜如此言语之后。
便是一直不曾开口,无有颜色的徐阶,也是脸色微微一变。
国初数百万。
而今不足百。
用脚想,都能想到,皇帝大概又要心生不满了。
嘉靖双眼暗含寒芒,目露精光。
虽然他也意外袁炜能如此了解盐课,但更关心那两个数据对比。
嘉靖幽幽出声,目光扫视在场众人。
“朕……朝廷盐课,竟骤降至此?”
“百二十年,每岁数百万,课银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