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回这二房这位王夫人。
那日她收了外院口信,知晓两件事。
一是她母家哥哥王子腾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
二是她一母所生姊妹薛氏正要上京送女待选。
又知这薛氏之子薛蟠因着个女婢沾了人命官司。
所幸无虞,只是耽搁了几天,如今已是快到京都了。
王夫人一时高兴,心中顿生万千筹谋,只待这薛氏入京慢慢盘算。
这日,贾琅下学归来,便得了消息,唤他去前院入席。
“好端端的家里如何摆了席面?”
贾琅奇道,“是哪家亲戚上门拜会了么?”
若是亲戚上门,不过是各家见各家,又何需这样大的排场。
“还能是谁,自然是二房的好妹妹上门,从金陵薛家来的。”邢夫人在旁忿忿道。
“这一进府便是阖家拜会,四处送礼,哄得老祖宗开心,自然万事好说。”
也不怪邢夫人心中不平,实在是她自家亲戚上门时,贾府多有冷落。
两厢比对,任是圣人转世只怕也不能毫无芥蒂。
“母亲不必如此。”
贾琅不忍邢氏落寞,便道,“日后咱们分府别住,母亲的母家上门不比这风光许多?到时我亲自相迎。”
邢夫人被这童言童语逗得一笑,不再郁郁。
被身后白露一拽,似是想到什么,复又说道。
“母亲晓得你是个最孝顺不过的,只是薛家同咱们可不是什么实在亲戚。
你万不能一时心软给自己招来麻烦。”
“母亲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贾琅更奇了,“他们便是求也只会求二太太,如何能求到我身上?”
“你当那薛家为什么来京都?
今上正为公主郡主选入宫陪侍,那薛氏是为了她那唤宝钗的女儿来的!”
邢夫人见贾琅不解其意,当即急道:“你是皇子伴读,他们必然是要从你这探听点什么。
若是那更不要脸的,怕是就要求你替他们说好话了。
我的儿,你可千万不能糊涂啊!”
贾琅原本不知缘由,听了这话便也渐渐懂了。
他感念邢氏一副慈母心肠,更对薛家妄想感到好笑。
公主、郡主选侍读怎会如此轻率?
必是家室、人品、才学样样不差才能有一丝机会罢了。
“母亲放心,儿子知晓了。”
他又唤侍画进来,“去前院通传一声,就说我实在是乏累,今日就不去赴宴了。”
贾琅想了想,又嘱咐道,“这话你原原本本再同父亲说一遍,让他心中有个成算。”
侍画福了下身,便去前院传话。
贾琅扭头,便看到邢氏一副“还可以这样”的神态,更觉亲切。
“本就是二房的亲戚,叫我做陪实在不成样子,拒了也就拒了。
若是真如母亲所说,薛家想走我的门路,日后定会寻机会来见我。
任他们如何,儿子都不理会他们便是。”
他这样安抚邢夫人,又道,“儿子今日实在乏累,真要好好歇上一歇。
母亲若无事,儿子便自行去了。”
邢夫人一听这话也不欲久留。
那薛氏并女儿宝钗正在后院,由贾府女眷做陪,她必得去一趟的。
话毕便匆匆离去了。
贾琅对邢夫人谈及自身疲累并非托词。
实在是每日进学、与众皇子交际所耗精力不知凡几。
他自身尚是幼童,长久下来便有些撑不住。
贾琅想着过些时日需给自己找个师傅,习得些武艺。
不求冲锋陷阵、征战沙场,只求强身健体之用。
他这般想着,转头又拿起一本《易经》细细研读起来。
如此直到晚间。
邢夫人又带着黛玉、迎春一同拜访了。
这些时日,黛玉同大房愈发亲密,不再谈及你、我,言谈间竟将自己视为半个大房人了。
黛玉甫一落座,也不说话,只自己笑起来。
贾琅不知所以,只看向邢夫人、迎春,盼着有人能解释一番。
迎春被弟弟这么一看,顿觉心口一片柔软,当下也不卖关子。
笑道:“琅弟弟可不知道,今日母亲好大的威风呢!”
黛玉跟着连连点头,一旁被夸赞的邢夫人挺直腰板满脸笑意。
迎春继续道,“因着薛家姨妈来,我们都去了祖母院子做陪。
原本是没什么的,谁知二太太想薛姨妈在这儿住下,竟看上了林妹妹的梨香院。”
“若她好声好气同林丫头商量也就罢了。
偏二房那个是个最要脸面的,竟自个儿不提,推了个小丫鬟出来。”
邢夫人接道,“当着那么些人的面,又是孝道又是亲戚的,好顿胡说。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就把这群人撅回去了。”
迎春又接着笑,“哪有撅回去这么简单,母亲那话分明是指着薛姨妈和二太太的鼻子骂,真真儿是叫人无地自容。”
正说着,迎春指着邢夫人身后的丫鬟霜降。
“霜降是个最会学话儿的,好姐姐,快把母亲当时的话学给琅哥儿看看!”
那霜降得了邢夫人点头,便也落落大方站出来,伸手掐腰,一甩帕子便学道。
“弟妹这丫鬟说话忒痴!
论说我也是个外八路的嫂子,同薛家这位也算不得什么正经亲戚。
可林丫头的院子到底是我给置办的。
如今你们想要了去,倒不如先同我分说分说。”
瞧那模样,竟将邢夫人平日里的骂人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莫说黛玉、迎春,就是贾琅也忍不住笑起来。
霜降继续道:“若论孝道,人家林姑娘正经的父亲是三品巡盐御史,和你们薛家又是哪门子亲戚,要给你们撑门面?
若论亲近,这上头可还坐着她的亲外祖母!
若论理字,那就更明白了,我们林丫头先入府,先选了院儿,倒是要给你们让出来。
你们薛家好大的威风啊!”
这话说得刁钻刻薄,却实在是漂亮,句句骂薛家,偏又把王家也骂了。
贾琅未曾想母亲竟有如此大的进益,顿感欣慰。
黛玉笑的愈发大声,半晌才平复下来。
又忍不住同贾琅笑道,“这府里都说我是个言辞锋利、从不让人的刻薄性子。
谁知道我这是有传承的呢!”
“好哇!林丫头!”
邢夫人一听便知道黛玉说的是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贾琅任母亲与众姐妹调笑,待平复后又问道,“母亲如此,那薛家最后如何了?
祖母那边又是何反应?”
不待邢夫人张口,黛玉便道:“薛家没在大舅母这落到好儿,只说在府内找一处院子先住着.
待他们京中的房舍洒扫好再自行搬出去。”
“至于外祖母。”
黛玉斟酌一番才道,“外祖母瞧着不那么高兴,却也似乎并不生气。”
这话一出,贾琅便知道了.
无非是纵横捭阖四字。
倒是黛玉,被这么一问似是也明白了什么.
她也不言语声张,只是瞧着贾琅的目光又晶亮几分。
“林黛玉好感加一。”
“好感度达标,获得物品:长春功第一册,功法只能在脑内呈现,可于纸上誊抄。翻看不限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