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正是贾琅、宝玉二人生辰。
贾琅晨起梳洗已毕,便冠带了来至前厅院中。
已有仆役、小厮在院内设下天地香烛。
贾琅、宝玉二人炷了香,行了礼,奠茶烧纸后。
又朝上遥拜过贾母、贾赦、贾政、邢夫人等,方又回内院来。
晴雯、香菱二人跟随贾琅,后又有小丫鬟夹着毡子。
从大房李纨李氏起,一一挨着,比自己长的房中到过。
待到了贾琏、王熙凤二人的院子。
宝玉在院门外叫人通传一声,自个并未进去。
倒是贾琅带人叫人开了院门,说要依着祖宗规矩进去拜会一番。
甫一进门,就见院中空空,颇为荒凉。
有那王熙凤大丫鬟平儿并两个凶神恶煞撒的粗使婆子守在门处。
除此之外甚么丫鬟、婆子皆不见踪影。
原是这夫妇二人被关了祠堂,因那平儿素来是王熙凤心腹,也一同受了罚。
这三人后又被邢夫人挪回院中。
一日三餐照常奉上,只除平儿外不许其他人伺候。
又有邢氏每日叫人隔窗恐吓,不住描述二太太王夫人死状。
每日还要有半日叫这三人在自个儿院中捡佛豆,以作惩戒。
数日下来便是再铁骨铮铮的汉子,也被磨灭的意志消沉。
何况这三位素来都是娇惯的主儿,如今已知道敬畏、惧怕。
前日邢夫人来见他们,三人涕泪横流赌咒发誓再不做有辱家门之恶事。
邢夫人又好一阵敲打,放了两个稳重婆子跟在这三人身边,以防他们行错了事儿。
这才放心叫宝玉、贾琅去拜会。
贾琅进了门子,就见王熙凤急急扑来,在他跟前险险止住身形,跪了下去。
急道,“琅兄弟!世子爷!
我们如今已知错,也认罚,何时能放我们出去啊?”
王熙凤身后是龟缩在软凳上瞧着不复光彩的贾琏。
被这二人一问,贾琅才知晓原来母亲邢夫人并未告知贾琏几个今日便能出去。
想来这是邢氏特意给贾琅留的缝子,叫他在这儿做回好人。
贾琅想到此处,便叫挡在他身前的晴雯让开,又叫香菱扶起王熙凤。
“琏嫂子怎得行这样大的礼。
今日是我同宝兄弟生辰,自然要琏嫂子出去帮忙主持大局了。”
按说今日王家必然来人,王熙凤自然是要出去见客,安抚人心的。
那边王熙凤听了贾琅的话,自是喜不自胜,又瞧了眼身后的贾琏并门口的平儿。
也不起身,咬咬牙又问了句。
“今日是单我一人出去么?
平儿素来是个我最依仗的丫鬟,若是她不在身边,旁人怕是要嘀咕的。
再有我们爷......”
“琏嫂子。”
贾琅笑着打断王熙凤的话。
“他们能不能出去,原不在我身上,该求你才是啊。”
贾琅瞧着王熙凤几个虽是面上服了软,这心里如何想还未可知。
母亲的手段到底还是太过温和些,叫这王熙凤还有多余的心力看顾他人。
也罢,只要还有顾忌,便好拿捏。
今日先叫人好好盯着,待风头过了。
日后再有端倪,便也不须留手,叫人打断骨头丢出去了事。
王熙凤见贾琅这般说,便知道此事再没置喙余地。
便又磕了头送贾琅出了院门,复又叫平儿来帮忙梳洗上妆,暂略过不提。
贾琅出了王熙凤院子,复出二门,至四个奶妈家让了一回,方进来。
回至房中,香菱、晴雯一众丫鬟又要上来磕头。
被贾琅一一止住,只叫说几句吉祥话便得了。
又有丫鬟将家中姊妹赠礼送上给贾琅一一看过。
或有一扇的,或有一字的,或有一画的,或有一诗的,聊为应景而已。
只黛玉奉上的礼与别的不同,是一条跳色宫绦并一纸花笺。
贾琅仔细一瞧,是张簪花小楷誊写的书单,罗列许多黛玉想要的孤本。
这丫头!
在别人的生辰礼上附上自个儿想要的东西,天底下也就她林黛玉是头一份了!
贾琅哑然失笑。
却也叫小红进来将花笺仔细收好,想着日后为表妹一一寻来。
正说着,又有贾赦遣人来寻贾琅。
只说,“时辰已至,叫世子爷出去见客。”
贾琅到正院时,宝玉早已在此处等候。
来人瞧着并不如何多,只各姻亲故旧之后尽数到场。
王子腾之弟王子胜正同贾赦寒暄。
另有王子腾、王子胜二位夫人在内院由邢夫人作陪。
再有几个贾赦素日要好的几家子弟到场,。
挨个奉了礼、落座入席,现下正聚在一起吃酒闲话,好不快活。
众人见了贾琅纷纷拱手贺其生辰。
什么“风采依旧”、瞧着“不似凡夫俗子”,各类夸赞接踵而来。
倒叫贾琅应和的脸酸。
待来者尽数落座,贾赦、贾政上前谢过,又略说了几句场面话。
便挥手叫仆役上菜开席。
正热闹者,却有一外门小厮匆匆赶来,面色端是慌张。
那小厮凑近贾赦,道了些甚么。
就见贾赦面色一变,就要下来拉贾琅出门迎接。
只是已然来不及了。
只听门外有人通传:“天使已到,传陛下口谕,众人跪接!”
众人忙呼啦啦跪倒一片,又有贾赦命中开大门、仪门,摆好香案。
复又叫内院女眷出来接旨。
来人依旧是明德帝御用大总管何之礼。
只见何之礼一抖袖袍,大声道。
“听说贾家两个小子今日生辰。
朕今日不得空,便叫何之礼送点东西来助兴。
另,咱们荣国公世子既能办生辰宴,想来身子已然大好了。
什么时候回大明宫进学啊?荒废学业,朕叫少傅打你手心去!”
说完,又叫邓文荣送上状元及第金、银锞各十对、御制新书二部、宝墨二匣、宝砚一方以作寿礼。
二人按制拜谢皇恩,又叫人将御赐寿礼收下。
贾琅又上前一步,拱手道,“多谢官家还惦念小子。
何监一路奔波,可要坐下吃杯水酒略略歇一歇,也叫小子再多得些福气。”
何之礼闻言笑看贾琅一眼。
只心道:这小崽子想狐假虎威,寻到咱家头上来了!
只是他诸事缠身,虽想卖个好儿,到底分身乏术。
于是将邓文荣留下,代他吃酒,也算给贾琅撑腰。
贾琅自是谢过不提。
这厢邓文荣落了座,宴席瞬间热闹起来。
在场众人对视一眼,都觉着自家是个福运深厚的,拜对了庙,寻对了山门。
那其余得了请柬却未曾到场的人家得了消息。
一面在家里怒骂“荣国府可恶!”
一面又忙不迭叫人套车,备了厚礼急急前去荣国府拜会。
一时荣国府门前长街叫人堵了个水泄不通,竟也成了片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