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嬷嬷是发自内心喜欢明兰这种性子。
听盛老太太一直拉低明兰评价,忍不住维护一二。
一来二去,心中倒是燃起了些许斗志。
我今天就不信拧不过你这个倔老太太!
孔嬷嬷也是不气馁。
匆匆捧起茶盏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稍稍润了下嗓子,就要同盛老太太继续理论。
盛老太太见孔嬷嬷口都干了,还要牛饮继续战斗,心下当即明白了孔嬷嬷的决心,无奈之下,只好将心中的想法一一道出。
盛老太太挥手示意孔嬷嬷先坐下,将其中的原因娓娓道来:
“不是我非要顶你的话,实在是明儿这丫头的出身和家里位置太低,禁不起你的夸赞。”
孔嬷嬷也是明事理的人,闻言,立马原地顿住,心中若有所思。
只听盛老太太继续道:
“伱赞赏华儿自是无妨,更有锦上添花之妙,毕竟华儿她马上要当平阳侯府大娘子了,她自然受得住。
如兰、墨兰也是无碍。
毕竟明兰的这两个姐姐,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宠妾所出,各有各的威严霸气。
但你若是夸赞明兰,她小身板一个,自然是受不住的。”
盛老太太声音中带着些许哽咽:
“可是我那可怜的明儿,身后只有一个伤了元气,不是长久之相的小娘,以及我这一把老身子骨了。”
盛老太太如何不愿意明兰能像自己少时般天真浪漫,但明兰没有那样条件。
前有嫡女姐姐,后有宠妾姐姐,若是惹了哪边不如意,今后的日子更是难熬得很。
盛老太太如今岁数大了。
怕自己万一有了个闪失,她那个小娘在家中也没任何亲信,怕是护不住明兰。
所以也只能帮着明兰打掩护,藏锋芒,降低她在别人眼里的存在感,让那两方不将注意到自己身上,放松警惕,少些害人的喜事,如此才能过得安稳。
“是,我如今是老神仙,老祖宗,大家都来拜我。”
盛老太太嘴里说着自己在盛家明面上的地位高,但转而却是话锋一转,悲愁道:
“可我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今晚脱了鞋和袜,为审明朝穿不穿。
明兰如今在家里头谨小慎微,事事避免出头。
你……你夸她,其他几个安能如意?”
孔嬷嬷忙背过身去。
即是为了盛老太太的多烦忧愁。
也是为这对祖孙情而鼻酸。
盛老太太明明是侯府千金,却半身孤苦,如今虽有盛紘敬着,但这份敬不是发自内心的。
而明兰也只有一个伤了元气,不是长久之相的小娘,也不是靠得住的样子。
就本质上来看,盛老太太和明兰两人都是盛家的边缘人物。
当初盛老太太让明兰进寿安堂,未免就没有这方面的考量。
如今也过了这么些年,这么长的时间里,祖孙俩一起生活居住。
要是等今年华兰出嫁了,只能祖孙俩相依为命。
既然把话说了,盛老太太也不再藏着掖着,继续道:
“你应该也知道,我虽然是盛家嫡母,但到底和我那过继来的儿子并非亲生母子,纵使我之前用了多少了力气,花出去多少人情,但中间那层膜是怎么也去不掉的,所以凡事不好多言。”
“所以纵使明兰有了我,但我许多事不好出面,日子更是掰着指头盘算,她的日子依旧是战战兢兢,谨言慎行。”
“你越是夸她,便也越是害她!”
盛老太太的一席话,惹得一旁的房妈妈也在偷偷抹眼泪。
盛老太太的苦心她又岂能不知。
但一想到当初优雅大方的姑娘现在需要这样小心盘算,如今还当着别人面说出来,更是让她忍不住垂泪当场。
历经半生磋磨,盛老太太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骄傲纵意的勇毅侯府独女。
如今世间仅有一个为小孙女苦苦盘算的盛老太太。
其实孔嬷嬷也不是没头脑。
孔嬷嬷只是一时之间无法察觉到盛老太太的心境变化,只以为盛老太太在盛家过得很是舒心自在,现在才知也是有苦难言。
毕竟这些天看来,盛紘日日来寿安堂请安,盛家大娘子也是憨厚直爽的性子,应该过得很是惬意。
现在听完,才知盛老太太也是有苦难言。
远不是表面上的那般轻松自在。
遥想当年的盛老太太应当是如何明媚大气,相反孔嬷嬷才是个处处小心的谨慎性子。
可如今孔嬷嬷已经荣休,不必再看人家脸色,算是苦尽甘来,自然说话也是直接轻易了些。
而盛老太太则是在岁月的磋磨下,练就了一副玲珑心。
一句话拆成十句说,还要藏着真意。
真真是造化弄人。
话已至此,孔嬷嬷明白盛老太太的深意,再也不好多说什么。
原地站了半晌,突然从嘴里蹦出一句:
“也是,六姑娘呆头呆脑,是没什么好的。”
此话一出,盛老太太虽明白孔嬷嬷是在打圆场,给两人互相台阶下,但听到这前后相差甚远的话,刚有些平复的脸上顿时忍俊不禁,绷不住脸色笑出声来。
见盛老太太脸色稍稍缓和些,孔嬷嬷这才敢轻轻喊了声:“姐姐?”
盛老太太没好气地白了孔嬷嬷一眼:
“这般小心翼翼干吗?我还要求着你呢。”
“这有什么求的?顺手的事!”
孔嬷嬷立刻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找补:“姐姐你放心,妹妹我看人教人了这么多年,这事已经有了苗头,只需再稍等些日子,就能借着由头发挥,毕其功于一役。”
盛老太太轻轻点头。
“你办事,我向来是最安心的。”
就算没有这份交心,孔嬷嬷也会助盛老太太一臂之力。
但有了寿安堂的一夜叙话。
孔嬷嬷理解了明兰的难处,也对她多了些心疼。
在之后的日子里,孔嬷嬷也是尽可能多的提点明兰,不着痕迹地指教,但就算明兰进步迅速,她却是从来不表扬明兰,还时不时找些错处。
华兰见此,刚开始多有些安慰明兰。
但次数多了以后,也隐隐觉察到孔嬷嬷的心思,但也是听之任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