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将家里看完。
杨文远接着便让华兰认起原本的侯府老人,以便华兰日后驱使。
不一会儿,家里的女使婆子都被喊到梓泽居前的空地上。
乌泱泱的一大片,足有近百人。
杨文远说了内宅全都交给华兰管的话,因此见人都到齐了,先是让她们认认人,毕竟她们中的大多数都没见过华兰的模样。
接着便说华兰是以后的侯府大娘子,内宅所有的事都交由她管。
随后又说了几句,就找了个由头走了。
将空间留给华兰,任其施展。
华兰嫁过来的时候,盛老太太特意给华兰添了一个李妈妈在旁,助她管理内宅。
李妈妈是个从盛老太太年轻时便一直跟着的婆子,也是从勇毅侯府出来的,后来成了房妈妈一类的管家婆子,对内宅各项事务很是熟络。
对于自家祖母派出的老婆子,华兰自然是信任的,因此便想让李妈妈帮着自己管理内宅。
不过想着自己初来乍到,原本的后宅老管事婆子又还是杨文远母亲的贴身女使,胡妈妈,所以有些不好开口,想着找杨文远商量,但是被李妈妈拦了下来。
李妈妈看出了华兰的为难,直言不讳道:
“姑娘,内宅里的事就应当干脆利落,况且主君都已经说了,这内宅的事都任由你管,不管你是撤人还是任人,都是你一言说的算,哪里还要去问。若是问了,反倒在下人面前显得自己底气不足,以后她们做起事来也不利索。”
李妈妈跟着盛老太太经历了这么多年,手底下不知道过了多少女使婆子,对于这些人的想法再是清楚不过。
若是让她们发现新来的大娘子性子软,那做起事来是能有多磨蹭就有多磨蹭,一件事能掰开当成三件事做。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华兰这个崭新出炉的侯府大娘子,这时候做事就应当硬气。
而且还没有上面长辈的掣肘。
别说换个管事婆子了,就算一口气把侯府的女使全都换了一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外人只会觉着这位大娘子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强硬性子。
听了李妈妈的分析,华兰也觉得有道理。
李妈妈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姑娘伱是侯府大娘子,身份尊贵的主人家,哪里还要顾忌一个下人的看法,若是您实在于心不忍,那便让那胡妈妈去管后边的园林,侍弄花草,也是一件空闲的差事。”
华兰这才点了点头,让翠蝉把胡妈妈招进屋里来。
屋外,众人排列成几排。
在所有人前列,站着一位领头的女管事,约莫五十岁的模样,正忧心忡忡的看着梓泽居的门口。
此人自然是胡妈妈。
胡妈妈之前仗着自己是老平阳侯夫人贴身女使的身份,在后院管事已经管了几十年。
但须知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朝不认前朝人。
胡妈妈也不知道这个初来乍到的大娘子,会如何处置自己这等前朝老人。
片刻后,胡妈妈便看见新任大娘子的贴身女使走了出来,是那个叫翠蝉的。
“胡妈妈,大娘子喊你进去。”
胡妈妈已经料到第一个便是自己,也不意外,当即朝翠蝉亲切笑了笑,往里走去。
进了门,胡妈妈便看见了坐在上首的大娘子,端得是眉眼如画,仪态万方,胡妈妈隐约间看到了自家姑娘的影子,似乎是一般的温柔知性。
胡妈妈心里稍安,看样子不是个刻薄的。
胡妈妈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
“老奴见过大娘子。”
华兰点了点头,温声道:
“胡妈妈是吧?你在侯府呆了多少年岁啊?”
胡妈妈实话实说,答道:
“回大娘子的话,老奴原是柳家的家生子,当初和老夫人一同陪嫁过来,到现在已经有二三十年了。”
华兰轻轻颔首,直接说道:
“那胡妈妈也管后院管了二十多年?忙碌了这么些年,倒是辛苦胡妈妈了。”
胡妈妈这么多年也不是光仗着身份吃干饭的,登时就明白了自家大娘子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赶忙点头,答道:
“回大娘子的话,为主家办事不辛苦,但老奴这也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操心操力这么多事,早先就有心无力,不过为了主君才强撑着,好在如今大娘子进了门,老奴也能放下些担子了。”
华兰明白胡妈妈的意思——任凭大娘子吩咐,但是希望怜惜自己年老力衰,还为侯府效力这么多年,不想一点傍身的东西都没有。
“胡妈妈说的也对,毕竟你年纪大了,若是再一个人大包大揽,难免累着。”
华兰装作思考,下面的胡妈妈如坐针毡。
片刻后,华兰宽声道:
“不如这样,杂七杂八的事胡妈妈你且放下,我昨日见着后边园林里的溪水有些浅了,你不妨去看顾些时日?手下的事都交由女使去做,你只需验收即可。”
后院顶好的差事就那么几个,无非是采买、园林看管、内院值守和管教新买进的女使们等。
这几项工作里,其中就属园林看管最清闲,是一个适合胡妈妈养老的好地方。
胡妈妈也知道这差事不错,虽不如先前自己一个人的大权独揽,但已是当下最好的去处,立马躬身行礼。
“多谢大娘子体谅!”
其后余下的管事婆子一个个的进去面见,不过对于她们,华兰也没有做出过多调整,多是让李妈妈记着认个脸熟,日后好吩咐办事。
要是以后不行,再另换人。
至于剩余的那些没管事权的女使们,她们都只是前来走个过场,华兰没有一一面见,而是让翠蝉拿了个小本子,把每个人的年龄、出身、所负责的区域活计一一记下,再把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来的记清楚,便让其离开。
事情交代完,一行人相继离去,不过队伍中有一个同旁人相较起来清丽些的女使,此刻正紧跟在胡妈妈边上说话,脸上分明带着明显的不忿之色。
这个小插曲自然入不了华兰的眼,眼见时候差不多了,当即让彩簪去唤杨文远回来吃饭。
午饭桌上,华兰与杨文远细细说了自己上午办的事,连同让胡妈妈去管园林也说了,杨文远不置可否,只淡淡笑了笑,随后回了一句:
“说了内宅你说了算,怎么还给我禀告上了,吃饭,吃饭。”
又是一夜鱼龙舞。
华兰还没好利索,杨文远依旧是浅尝辄止。
不过杨文远今日倒没有沉浸在温柔乡里,而是稍微温存了一会儿,吸了口雪白的甜腻,立刻振奋的起床洗漱,开始晨练。
不过没有特地去演武场,而是就在梓泽居院子里。
院子大,就是豪横!
没过一会儿,华兰也是起床梳洗打扮,张罗着备好早点,杨文远此时也练得差不多了,当即一起用餐。
虽是新婚夫妇,但也有几分老夫老妻的氛围。
饭后。
华兰开始梳理内宅,执掌府上中馈,杨文远也转向后宅的内书房里读书。
虽说府上前几日为了两人的亲事,特地里里外外地清扫了好几遍,但其后结婚当天的宴客,席面足足摆了近百桌,也是留下一片狼藉。
虽有每日清扫,但终究是不彻底。
于是华兰这个大娘子,索性再度指挥着洒扫庭除。
华兰的命令下达,家里的女使婆子都认定这是华兰的考验,考察各人做事用不用心,能不能胜任自己的位置。
担心被勒令退出侯府。
所以一个个都拿出了十二分力气。
整个侯府都是一副火热朝天的阵仗。
陈大娘子一早起来,看着这热闹的场面,不由得暗自点头。
看来这侄媳妇不仅贤淑,还是个勤恳的性子,不错!
杨文远也听到了热闹声。
打开窗户一看,登时入眼的便是系着青色襻膊,绑住衣带、袖子一身利落的华兰,不施粉黛,淡妆素裹,清新自然。
“吵到你了?”华兰停住身子,询问道。
“没。”
说着,杨文远身子轻轻一跃,便成功倚靠在窗沿上,一手枕着头,一手捧着书本,些许透过树叶层叠的阳光洒在身上,端得是舒服惬意:
“我就这地方看书。”
“又耍什么古怪……”美目看着杨文远坐在窗头,似乎捧着书本读的津津有味,但华兰可不相信有什么人喜欢坐在窗户上看书,以为杨文远又要作怪,当下也不搭理,继续指挥着下人干活。
“把这桌子移过去……”
“那边的窗户全都打开,里面的被褥也都拿出来晒晒,好容易今日天气好……”
“……”
一道清脆婉转的声音近在耳边,宛如林中百灵啼鸣,又好似潺潺溪水轻盈,杨文远靠在窗边,沐浴在阳光下,微风轻抚,树叶沙沙作响,这是一种之前从未感受过的滋味。
或许这就是生活的气息……
第四日,归宁。
这天清早,华兰起得比杨文远还早。
杨文远躺在床榻上,侧着身子看着活力四射的华兰,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惋惜,看来昨夜还是心软了,早知道华兰已经恢复,自己就不该藏着掖着,敝帚自珍。
在华兰的催促下,杨文远磨磨蹭蹭的起了床,还想要去晨练一会儿,但是华兰娇声恳求别锻炼了,先去吃早饭。
以为撒个娇就行了?杨文远心中冷笑。
就拿这个考验干部?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于是杨文远光速炫完了饭,一脸渴望地望向华兰,随后两人……
随后两人就坐上了去往盛府的马车。
人一上车,马车就动了,让杨文远有一种强烈被拐卖的既视感。
眼见着这天色,怕是辰时都没到。
坐在马车上,杨文远看着车夫那莫名熟悉的背影,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自己怎么就出现在这了呢?
但越看,杨文远越是觉着身前的车夫眼熟,而且眼前人还莫名带了个欲盖弥彰的草帽,杨文远心中一动,当场一个健步。
很快,很快啊!
杨文远扯开车夫的帽子,偏头看去。
待看清楚车夫的面貌,杨文远表情一怔:这不是好久没见的长青吗?怎么出现在这了?
“你怎么在这?你好好的亲随不当,转行车夫了?”
长青讪讪一笑,答道:
“公子,你懂得。”
我懂?我懂什么?杨文远心里纳闷。
原来和杨如锦是一个路子的,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己这偷的骚话。
但是你丫的版权费给了吗?
这时华兰说话了:
“我让长青来的,反正过几天你就要开始读书,长青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让长青当你的车夫。”
华兰心中有别的谋算,所以特意支开原先的车夫,让长青充当车夫。
杨文远闻言,看向长青的眼神中顿时充满震惊:
‘我不过是结婚这几天没顾得上你,怎么你小子突然就有这么高的觉悟了?拿一份工资,做两份事?’
有此人才,我杨家何愁不兴!
对于自己身上突然加担,长青刚开始也是不情愿的,但谁让大娘子答应以后把……
长青心里暗想着,突然偷偷瞟了一眼跟在华兰身侧的翠蝉,黑红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羞涩。
这做人呐,还是得从心!
从杨文远和华兰在盛家巷子外见面开始,长青就频频和翠蝉见面。
这样一来二去。
这位性格憨直的汉子心里,渐渐生对这个伶牙俐齿的姑娘生出了几分情愫。
杨文远怎么会看不出长青的心思。
虽然有些惋惜翠蝉日后要插在长青这坨黑牛粪上,但本着对长青的承诺,还是直言道:自己不要华兰陪嫁的丫头。
现在又有了大娘子作保许诺,那长青自然是无所不从。
乐呵呵地接了当车夫的活计。
同时心里暗喜:这样自己是不是也算和翠蝉同坐一辆车了?!
这简直是太棒了!
见长青眼神闪烁,还偷偷把眼神瞥向翠蝉那边,杨文远心中的疑云顿时一扫而空,看向长青的眼神充斥着恨铁不成钢。
好你个长青,虽说黑了点,但亏得一副浓眉大眼的端正模样。
万万没想到还是个舔狗!
早知道……
早知道你家公子我,早就给你加点担子锻炼锻炼了!
真是看走了眼,悔不当初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