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紘觉得家里最近有些奇怪。
自从王若弗那日说出与王若与断了来往的话后,她竟全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现在不光少有对自己冷脸的时候。
就连寿安堂那儿。
也是去的很是勤快,还时不时的早起请安,没有一丁半点的抱怨话说出来。
当盛紘问起王若弗为何突然对盛老太太这么殷勤的时候,王若弗的回答则更是让盛紘感到迷糊——
“以前是自己不懂事,不理解老人家的用意,如今明白了过来,所以从今日起,要多多恭敬孝顺才是。”
盛紘只觉匪夷所思。
以往那么多年都没改过来的性子,怎么这才短短的时日,就拧过来了?
盛紘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好在这是件难得的好事,盛紘也是乐意见得。
华兰这边。
在家里住的这几日里,她用些发簪首饰成功收买了三个妹妹。
而后便在杨文远来盛家念书的当天下午,随同杨文远一起回了侯府。
看着平阳侯府那渐渐离开的马车,出门相送的三位姑娘表情各异。
墨兰脸上有些怅然。
毕竟这么好的“冤大头”可是不找。
再加上华兰给的头饰,多半都被自己母亲林噙霜收去了,因而心里不是很开心。
明兰和如兰两个则是互相对视一眼,两张俏脸上不谋而同的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虽然华兰给东西大方,但是明兰和如兰两个都不是看中这些身外之物的主。
而且与送东西慷慨相对应的,华兰对于她们的功课也很是严厉!
特别是手上还拿了盛老太太和王若弗的“尚方宝剑”。
这更是让两位姑娘苦不堪言。
我只想摸鱼,我有什么错!
现在好了,大姐姐一走,两人顿时觉得天空都晴朗不少。
就在此时。
阴沉的天色下,天空再度飘下雪花。
“又下雪了!”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句。
……
“下雪了。“平阳侯府内,杨文远看着飘落的雪花,缓缓道。
既然下了雪,侯府修缮的事宜也就可以结束了。
毕竟这事本就是个幌子。
侯府本身就有人日常清扫,每过一段时日还会组织人维护,并没有什么需要修缮的地方。
如今下了雪,室外的温度又会持续降低,那这事也就可以了结。
而且王若与那赞助的柴火钱已经到手,甚至还有许多结余。
王若与:我这印子钱,全都是为你们放的!
快乐是你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雪花一片片的落,日子一天天的过。
今年的雪势果真如同杨文远预料的那般,除了偶有三五日的间歇,其他时候都是雪花飘舞的世界。
纵使有街道司每日清扫,但除了富贵人家居住的坊市,以及各处主街道清除出了一条只可供来往马车经过的狭窄路段,其他地方已然是清扫不及,开始层层堆叠起厚厚的雪堆。
雪层开始渐渐没过膝盖。
一片雪国风光!
因着今年的冬日格外严寒,出了屋子便是冷冽的寒风。
所以这些时日里,各家之间的走动开始逐渐减少。
就连杨如锦那个爱玩的性子,也少来侯府串门了。
各家各户把大门一关,开始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家生活。
街道上只有一条泥泞的路和两侧厚厚的雪。
不过这自然不与盛家书塾的学生们相干。
虽然是寒冬腊月,但他们依旧保持五日一歇的初中走读生活。
就连平宁郡主。
这位从小把齐衡宠到大的齐国公夫人,也没有因为天气寒冷,停了齐衡的冬日求学之路。
想来也是,毕竟都是坐着自家马车。
马车里垫着毛毯狐裘,再添置暖炉,怎么也是很难吹惹风寒。
又不是在外面直面风雪的马夫。
马夫:谢谢主人家安排的冬日兜风五日游!
不过平宁郡主也不是全然放心,其他措施她也是做了不少。
齐家虽然在权势上日渐衰微,但财货上,依旧是大周数一数二的人家。
平宁郡主担心盛家书塾冬天不暖和,易惹邪风沾身,不光特意从城外请了齐家每年供奉香火钱的佛寺、道观来盛家探勘书塾朝向风水,甚至还趁着两日休沐的空挡,自己出钱为书塾重新修缮了一番,并且添置了许多物件,足足把盛家书塾打造成了堪比齐家书房的地方。
对于平宁郡主这越矩的行动,纵使盛紘心里想反驳,但也无从开口。
毕竟现在的平宁郡主,还不是他一个小小五品官能质疑的,也只能捏着鼻子受着。
同时在心里安慰自己:
好歹是为自家弄的,几个孩子也都受益,还不用自己出钱!
积英巷。
盛家。
“吁!”
长青驾着杨家的马车在门口停下。
摆好马凳后,杨文远率先掀开车帘而出。
随后一只素夷探出,在杨文远的搀扶下,披着长氅狐裘的华兰也跟着一同下来。
冬日独自一人在家苦闷。
杨文远来盛家念书,自然是要带华兰一起来的。
进了盛家门后,夫妻俩各有去处。
杨文远转道去书塾念书,华兰则是一脸斗志昂扬的往寿安堂去了。
看着华兰快步离去的背影,杨文远摇头失笑。
从昨日回家后,华兰就嘴里絮絮叨着什么“今日马前失蹄,明日一定要赢回来”的话。
杨文远问了之后才知道。
原来是华兰白天打麻将的时候,竟然在明兰和如兰的手里输了!
这时本就解闷的玩意少,所以盛家姑娘长辈们凑到一个屋里,除了打牌的同时聊天解闷,也没有别的事做。
总不能一整个冬天都光聊嘴皮子吧?
哪怕是两天就能把唾沫说干了。
正所谓小赌怡情。
所以,麻将自然就是后院女眷的首选了。
而书塾那边。
因为备考春闱,庄学究须得着重于书塾内即将科举的五位公子,也没有先前那般多顾及三位姑娘,所说所讲都是针对科举。
念想到如今天气冷,以及三位女儿也听了许久的课,左右现在也是旁听,而且家里的三位女儿都是马上要及笄的年纪,正好在这冬天里学习女红。
盛紘索性便想让姑娘们不去了,等到明年天气暖和些,再去书塾听课。
但他也留了话口,去念书还是女红,自行抉择。
其实盛紘有些想让姑娘们直接不去书塾算了,免得扰了家里学生们念书。
但是这一想法刚有些苗头,就遭到了盛老太太和林噙霜的反对。
两人心中各有计较,自然不同意盛紘的决定。
就连那素来端正平和的齐衡,也在同长柏聊天时稍稍说了几句。
迫于各方压力,盛紘也只能将这件事无限搁置。
至于姑娘们何去何从……
大周人向来都是喜欢折中的。
三位姑娘便成了上午听课,下午学女红的模样。
三位姑娘各有去处。
明兰呢。
她虽然能去暮苍斋卫恕意那请教,而且卫恕意的女红还做的极好,但还是因为先前生长榕时身子大伤元气,导致她到了冬日就只能窝在床上。
自己精力都不足,长榕还多是让小蝶来照顾,哪里还有心力去教授明兰女红?
所以明兰依旧继续待在盛老太太那,由房妈妈教授女红手艺。
至于小蝶,她是在卫恕意在初秋时找回的。
那时卫恕意渐渐得了盛紘的宠爱,于是趁机提出了让小蝶重新回盛家照顾自己的提议。
盛紘正恰巧有华兰的婚事,和获得卫恕意这病美人的奉承“爱慕”,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念及先前卫恕意冬日里的困苦,稍微想了想,便也就同意了。
同时,盛紘心里也大约明白了,当初小蝶私藏炭火的事怕是被冤枉了,不然卫恕意不至于到了如今,都想把这唤作小蝶的女使重新招进家门。
而主使人,怕就是自己心爱的霜儿。
当年盛紘是因为对林噙霜的偏袒,才听信其一家之言。
而今心里又挤进了卫恕意进来,盛紘不由得心里对林噙霜的所作所为有些不满。
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盛紘也不想再拿这事找林噙霜的麻烦,毕竟不过驱赶一个女使而已,根本抵不上林噙霜丝毫。
至于其他的,盛紘已经不打算细想。
过去的便过去了,盛紘只想过好现在。
而等到盛家人找到小蝶时。
她正做着浆洗缝补的低贱工作,但却一直保留着卫恕意留给她的银手镯没有典当。
当分离多年的主仆二人再度相见,自然是一副让人潸然泪下的场面。
而如兰。
因为王若弗和盛老太太日渐亲近,经常往寿安堂说话,所以下午学女红时,也不是跟着刘妈妈,而是和明兰一起在房妈妈手下学艺。
墨兰就没有这待遇了。
她只能回自己的林栖阁同林噙霜一起,一边做着女红一边羡慕嫉妒恨。
寿安堂里的祖孙三代凑到一起五个人,光是说话、学女红哪里够。
于是闲不住两小只,一个去劝说老太太,一个去撺掇王若弗,最后一同拉着华兰上桌,凑成了一桌麻将。
三个大人一起,两个小人凑到一块儿轮换,互相出谋划策。
这便是华兰气不过的原因。
两位大人输了也就输了。
但你们两个小的,凭借我在杨家那儿和大娘子圈里的麻将经验,居然也赢不过?
所以昨晚应了杨文远的一些要求后,华兰成功取得真经。
就准备在今日一雪前耻!
不过上午自然没空,姑娘们都要读书。
所以华兰的“复仇大计”还得等到中午明兰、如兰放学才有机会,而且若是女红没做完,同样还是没有闲暇。
只能希冀两小只昨晚没偷懒,不然华兰的复仇计划还是得往后顺延一天。
盛家书塾。
杨文远走进屋,顿时觉得一阵热浪扑面而来。
有鉴于平宁郡主的财大气粗,书塾也专门铺设了地龙,还提前热好了。
杨文远抬眼一看。
屋内。
上首的庄学究正侧躺在案桌前铺设的名贵毛毯上,单手杵头,脑袋一摆一摆。
显然,这大冬天依旧温暖如春的屋子,很是让庄学究这种老人家昏昏欲睡,趁着学生还没来齐的功夫,正眯眼小憩呢。
下边座位上。
盛家的小姨子和小舅子们都到了。
明兰和如兰凑在一起小声絮叨着,不时瞟一两眼前面的庄学究,见没有发现,继续兴高采烈的低声说着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顾昨天两人的光荣战绩?
长枫同样杵着头,打着瞌睡。
不知是不是昨晚太劳累。
长柏正襟危坐在桌前,捧着课本小声默读。
不远处的墨兰也拿着课本,不过没读书,而是朝进门处打量。
见来人是杨文远,稍稍面露尴尬,匆忙将头低下,等杨文远离开,复又抬起头张望。
不多时,顾廷烨和齐衡差不多同时赶到。
见状,墨兰连忙整衣危坐,学着长柏的样子,小声默读。
顾廷烨自顾自的去自己位置上坐好。
他脸上残余着些许红色,呼吸比往日粗重,应当是在家里晨练了才过来的。
而齐衡进屋的第一时间,则是抬头看向女眷那边。
借着门口的视线没有屏风遮挡,他一眼便看清了女眷那边的情况。
与此同时。
正和如兰说话的明兰,以及“捧书苦读”的墨兰,不约而同地都朝门口望去。
视线交接,皆是羞涩的点头问好,又默默把头低下。
齐衡见心中人看向自己,心中豁然开朗,当即也是回以满脸笑容,一时间竟喜不自禁的站在原地开始傻笑。
“咳咳!”
庄学究不知何时站起了身,轻咳一声后,面色平淡道:
“既然都已经到了,那便各自把昨日的课业拿出来吧。”
齐衡闻言朝庄学究局促的笑了笑,连忙快步返回自己的座位。
墨兰面露得色,将手中的书本放下。
明兰立马收敛表情,忙着帮如兰回过身子坐好。
趁着众人从书箱拿去课业、书籍的功夫,庄学究便吩咐女使将书塾周围的门窗打开,让屋内的众人顿觉精神一振。
‘这天冷读书岂不正好?’庄学究心里略有不满。
但奈何盛紘这个主人家都没意见,庄学究也是毫无办法。
想到这,庄学究又看向屋内四角突然多出的暖炉。
‘我这才打开窗户,又多出了暖炉……’
这自不必多说,是平宁郡主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