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祖宗哟,你怎么还和个没事人一样。”
刘妈妈见如兰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连忙催促道:
“你没听我刚才说的,吴大娘子和梁六郎上门了!”
“那又与我有何相干?”
吃饱了的如兰百无聊赖地用葱指卷着自己的鬓角:
“这突然上门,是要打马球啊?”
说到这,如兰摸了摸自己肚子传来的饱腹感:
“累死人了,我可不去!”
如兰当即就要跑回自己屋里窝着。
相较于打马球,她更想赢得和墨兰的“辩论赛”,再说,前日被父亲罚抄的课文还没抄写完呢。
“什么马球啊,我的姐儿。”
刘妈妈眼疾手快,一把就拉住了想要遁逃的如兰,推着她就往王若弗的房里走。
进了屋。
刘妈妈一边用手把如兰按在梳妆镜前,一边开口道:
“你没听我说,吴大娘子这才来咱们家,不光自己上门,还带了他们家最小的那个六郎,唤作梁晗的。”
刘妈妈示意身后跟着的女使们帮如兰拆卸首饰,自己则是继续说道:
“大娘子想着,可能是吴大娘子又起了做媒的心思,上门来替人相看了,说不准就是为了那梁晗呢。”
如兰仍然满脸不情愿: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又要让我重新梳头发换衣衫,累得慌!”
说完,如兰把女使搭在自己发簪上的手撇开,就要离开。
如兰和王若弗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刘妈妈对付起来可谓是经验十足。
如兰不过刚腾起半个身子,就被刘妈妈一把捏住肩窝按在了椅子上。
“?”
如兰当即扭头,用带着强烈不满的眼神看向刘妈妈。
谁料刘妈妈却是满脸风淡云轻,甚至在如兰看过来的时候,又兀自捏住了她的手腕,强行塞进了身前的水盆里。
“??”
四目对视,如兰立马干脆利落的败下阵来。
只得黛眉紧拧,气鼓鼓地嘟囔着嘴任由女使们拾掇。
不过为了表明自己的骨气,期间如兰一直撅着红唇,将心里的不忿明晃晃的摆在脸上。
我反抗不了,但我表示抗议总行吧!
林栖阁。
和如兰一样,墨兰也是带着满脸倦意。
没办法。
谁让她们最近正处于辩论巅峰赛呢,所以墨兰也是和如兰一起抄书了,昨晚同样熬了夜。
看见墨兰进来,林噙霜连忙招呼她到近前来:
“墨儿,你总算是来了!再不来我都要去房里找你了!”
“怎么了小娘?我昨晚可是熬了个大夜呢。”墨兰睡眼惺忪道。
“吴大娘子来了!还带着梁晗呢!”
林噙霜对于墨兰这副倦样这几日也是见怪不怪了,不过往常无所谓,但今日可不一样。
那梁六郎都来了,说不定吴大娘子就是来盛家相看呢!
“这是来我们家相看了?”墨兰奇道。
林噙霜这时转头看向旁边的雪娘。
雪娘会意,当即接了话:
“她们在前厅没说一会儿话,就由大娘子领着她们往寿安堂去了,不过刘妈妈没跟着,反而是匆匆进了葳蕤轩,想来应当是去喊五姑娘的。”
“这便是了。”
墨兰捋了捋额前的刘海,轻声道:
“不过我与元若哥哥已然情投意合,这又干我什么事?”
墨兰因为先前齐衡总是偷看自己(其实是看明兰给她的紫毫笔),满心以为齐衡是对自己生了情意,这下自然瞧不上梁晗。
而且长枫还经常把梁晗挂在嘴边,说他们关系如何的好,经常一起玩乐。
长枫什么德行墨兰可谓是一清二楚。
能和长枫聚在一起玩乐,显然梁晗也是个喜欢斗鸡养狗,流连烟花之地的纨绔子弟。
再与齐衡这种家教严谨、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一对比,梁晗那就更显得不堪入目了。
墨兰:小娘,别做他想了,就踏踏实实地让女儿嫁给齐衡吧!
听了墨兰的论述,林噙霜抿了抿嘴,颇为无奈。
她就搞不明白,自己女儿是不是被猪油蒙心了。
就单论一个齐衡经常看她提笔练字,就得出了齐衡非她不娶的念想?
再结合齐衡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别的表示,林噙霜心里这不甚靠谱。
不过对于女儿幻想,林噙霜还是不忍打破,只道:
“这天下又不是只有一个小公爷,多见见人总归是好的,说不定就能看见别家更好的呢。”
“现在哪里还能找到元若哥哥这样的?”
墨兰小声辩驳,但语气却是比方才缓和了许多,显然是在等林噙霜给自己梯子下。
“墨儿,这世上没有万分笃定的事。”
林噙霜语重心长道:
“除非这小公爷早早给你下了聘礼,定了媒妁,否则还是应该多看看,见见世面。”
某人: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我家墨儿这般优秀,就算那齐衡千好万好,也不值得你一个人枯守着,你觉着呢?”
听了母亲的这番话,墨兰也算是在心里说服了自己,缓缓点头。
‘自己只是去看看,也算不得违背了礼数。’
见墨兰答应,林噙霜喜不自禁,连忙让墨兰拿上自己刚刚点好的茶,好借着由头去寿安堂拜见。
“这茶水我都准备好了,你快些去。”
林噙霜当即催促道:
“吴大娘子他们都在老太太那儿,你现在过去还可以用送茶的名义见见,若是出了寿安堂,那便不好去了。”
墨兰也知道时间紧急。
虽然肚子有些饿,但只往嘴里塞了个小糕点,就匆忙让贴身女使云栽拿好茶水,往寿安堂去了。
而墨兰刚到了寿安堂院外,却是刚好和如兰撞了个正着。
墨兰身后跟着端茶女使。
如兰的身后同样也跟着端茶女使。
不过如兰是个务实的。
拿来的不是润口的茶点,而是能填肚子的七宝擂茶。
姊妹俩四目相对,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今日盛家辩论赛再度开启!
“五妹妹平日里不是说,不稀罕出头露面吗?”
墨兰轻轻瞟了一眼如兰,继续发难道:
“而且还拿的是七宝擂茶,莫非五妹妹以为人家和你一样,都是贪食的不成?”
如兰不甘示弱,立马回击道:
“我倒是忘了四姐姐与我不一样,我不喜欢出风头,却是忘了四姐姐向来最喜欢抛头露面。”
“况且我是被母亲强行喊来的,四姐姐是怎么来的?莫非是被小娘喊来的?”
如兰的辩论水平日益见长,还很懂得如何触动墨兰的雷区,话语里在“抛头露面”和“母亲”、“小娘”上加重语气,像是生怕墨兰听不明白一样。
墨兰被气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胸脯剧烈起伏,把手里的手绢攥紧。
刚要还击,就听身后传来了一阵走动声,却是刘妈妈见如兰久不来,来外面催促。
刘妈妈出了垂花门。
看见如兰来了,刚要催促,却也是看到了一旁的墨兰,她身后同样跟着端着茶盏的女使。
刘妈妈当即反应了过来,墨兰这也是有备而来。
‘看来这林栖阁在家里的眼线依旧不少,这平日里不出院,照样消息灵通的很。’
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刘妈妈当即朝墨兰喊了声“四姑娘。”
简单招呼后,随后刘妈妈也不顾墨兰在侧,上前拉住如兰的皓腕,就往寿安堂屋里走。
这时候谁后进去谁尴尬!
如兰见有人撑腰,满脸得意。
被拉着往里走的间隙,还要回过头朝墨兰吐了吐香舌,做鬼脸。
看着刘妈妈拉着如兰进屋,墨兰愣了原地足足半晌。
随后意识到了其“险恶用心”,立马也拎起裙摆往冲。
寿安堂内。
华兰、盛老太太、王若弗和吴大娘子正在说话。
明兰因为是一直住在寿安堂的,所以此刻也是在下首坐着,摆出一副聆听受训的模样。
厅内中间隔了道屏风。
另一侧是杨文远等人。
这时如兰进了门。
王若弗见如兰听了自己的交待,换了身亮丽的衣裳进来,立马笑着给吴大娘子介绍道:
“吴大娘子,这是我家五姑娘。”
说完王若弗转头看向如兰:
“如儿,快叫伯爵大娘子!”
在外人面前,如兰还是能保持娴静端庄的模样,当即轻轻颔首行礼:
“伯爵大娘子妆安!”
吴大娘子缓缓点头,温和道:
“如兰是吧?去年马球场上见过的!”
王若弗抬眉示意如兰奉上茶水,笑吟吟道:
“是是是!这我倒是忘了。”
如兰刚捧上茶水,墨兰又进来了。
见来人是墨兰,王若弗的脸色当即一滞,瞧见旁边吴大娘子露出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虽然心里不快活,但也不想把家中矛盾显露在外面,也只能强打起笑容道:
“这是我家四姑娘。”
吴大娘子轻轻点头,沉吟道:
“嗯,也是见过。”
见吴大娘子这副冷淡的态度,似是对墨兰没什么好观感,王若弗的心中一稳。
墨兰也是以奉上茶水的由头进屋,王若弗也不好让墨兰干愣着,遂让她和如兰一起送呈。
如兰和墨兰走到屏风另一侧的时候,正好听见屋内几人在讨论先前辛苦读书的事。
也可以当做考完试,在别人面前忆往昔峥嵘岁月。
“卯时二刻坐堂,每五日课一文,近月无休……”杨文远为了在别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艰苦卓绝,少不了在里面添油加醋一些。
“卯时二刻就要坐堂?”
梁晗果然上道,他想了想自己今早还是辰时才起的,就已经是疲惫不堪,没想到杨文远这读书的日子居然这么苦,下巴都要惊掉了,当即出声道:
“你怎么起得来啊?”
杨文远心中高兴,但面上还是怡然自若,自矜道:
“其实这个时辰起,我先前也是难得,不过……”
杨文远依旧一本正经的忽悠道:
“我又不是从小习武,身子单薄,只有往读书上靠了。”
身子单薄……
一旁的长柏听了,都不由得露出古怪的表情。
姐夫你大冬天的都能只套个罩衣出屋,还不染上风寒,现在你和我说你身子单薄?
那我是什么?
体弱多病?弱不禁风?
梁晗则是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杨文远这身子到底不如自己,自己昨晚还在家里和侍女鏖战到深夜呢,今日一早就能“生龙活虎”地起床外出拜访。
就是除了腰有点酸胀而已。
而杨文远的身份地位可是比梁晗高上了许多,家里更是还有爵位等着承袭呢。
这再一对比杨文远起早摸黑的时候,自己还在温柔乡里纵意快活,梁晗心里就更是得意了,嘴上的话也不由得轻佻起来:
“杨兄呀杨兄,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我本是世家,自有先辈余荫,你是才大志高非要科考,我呀,还是等着荫庇吧。”
听到梁晗略带炫耀的“好言相劝”,杨文远心里乐得不行,呵呵笑道:
“科考再累,总须试一试嘛。”
这荫庇的官,和自己考上的官能一样嘛。
除非你能一直受到皇帝青睐,不然光靠荫庇得的官,上限就已经摆在那了,一辈子都只能在官场中下层厮混,最多也只能和现在的盛紘一个档次。
杨文远自然不愿意。
就算杨文远多了一个爵位承袭,但最后也只能往武将上靠,无论如何都要受到文官们掣肘,这更是杨文远不愿意见到的。
在大周要想执掌朝堂大权,独有一个武将爵位有什么用?
当然,这并不是说杨文远就要和齐国公府那样,彻底背离武勋集团,转向文官一途。
而是他两者都想要!
武将套上一层文官的皮,什么事都好办!
诚然,若是正常情况下,杨文远的愿景肯定实现不了,毕竟没有哪一个头脑清醒的皇帝,会允许下面的臣子横跨文武两道,笔杆子、枪杆子两手抓。
要么继续在军伍里混,要么就转文职,彻底脱离武将集团,这应当是勋贵子弟考上科举后的正常路线。
但杨文远这所处的时间点,不恰巧不正常嘛!
‘朝堂是一幅千里长卷,任何人都想在其上挥毫泼墨,施展一腔抱负,只不过我要的更多,不是当个裱画人,也不是修修改改、缝缝补补的瓦匠,而是个持笔的画师。’
杨文远不想自己白走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