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若不是马球场上的一次凑巧组队,王若弗也没注意到杨如锦身上,毕竟杨如锦从来都是和明兰、如兰一起玩乐,在王若弗看来是和自家如兰差不多的性子,从心理上就觉得她是个小姑娘。
但是细细一想,却是又念想到姑娘们年龄相仿,都是即将及笄的年纪,正好是相看人家的时候……
王若弗觉得亲上加亲便是最好的。
如果不是与王若与有了嫌隙,她第一个推荐的肯定是自家姐姐的女儿。
王若弗没考虑那么多,盛紘和盛老太太却是考虑的多了许多。
盛紘摩挲着下巴,心中开始思忖。
之所以要中了进士后再论说长柏的婚事,他自然是要找一个能帮衬得上长柏仕途的岳家。
杨如锦背后的杨家行吗?
盛紘一时间有些犯难。
如果是如华兰那般嫁女儿,盛紘心里肯定是一百个乐意!
因为这种能世代承袭的富贵,肯定能落到自己的外孙上去,无论如何,自家血脉都能沾点光彩。
但娶人家的女儿就不一样了。
毕竟“姓盛”和“姓杨”这是两回事。
而且虽说平阳侯府杨家是高门显户,开国至今依旧强盛的勋贵,杨如锦的父亲还是服紫袍,从二品的西厢都指挥使。
但那到底是武勋啊!
而长柏他要走的是文官之途!
依着大相公们对武将的惯例鄙夷来看。
若是长柏娶了一个正在风头上的杨家嫡女,说不定算不上是锦上添花,反而有些攀龙附凤的意思。
特别是前面还有一个嫡亲姐姐当了平阳侯府的大娘子,现在又把人家这代的独女娶了……
这趋炎附势、攀高枝儿的味道就更浓了。
你小子是不是骑墙派?!!
那这就有明显的污点味道了。
当然,好处也是很有些。
那便是长柏今生的下限有了保障。
六部文官不好混,那我就去杨家的老窝,枢密院混嘛!
文官里不待见,那就往武官系统里蹚。
毕竟虽然大周国策向来都是重文抑武,大相公们和士人们打心眼里瞧不起武官,但那是对于底层、靠自己爬上来的武将,亦或是齐国公府这种,被忽悠不上不下逐渐走向落寞的勋贵。
但对于平阳侯府,和英国公府,这种依旧手掌实权的武勋们,大家还是比较从心的。
面上当然要迎合潮流,摆出一副瞧不起武夫的姿态,和人吹牛逼时,也能聊两句。
“我当初上朝时遇见齐国公、令国公,叼都不叼他,径直就走”。
但是真要私下当了面,还是要规规矩矩喊一声大人,求放过。
毕竟现在手中还握有权利的勋贵们,归结于大周国策,虽然实力没有开国时雄厚,但可是比以往团结多了。
再加上几百年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总归能找到人情整治你。
再不济,我就记你小本本,让我们的后代再较量较量。
我等承袭爵位,你等什么?
大周中书和枢密院对掌文武二柄,权位高者入内阁,再排次序。
总归来说,内阁就是权力中枢。
而无论是从中书,还是枢密院,都有晋升渠道。
所以若是长柏娶了杨如锦,再有杨文远和华兰的关系,也可以跟着一起往枢密院混。
杨文远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当然,武官肯定比文官难得多,毕竟现在战事……
等等,盛紘此刻又想到了灵州战事。
‘若是近些年战事多,那也不是难如登天……’
心里理了一阵思绪,盛紘便梳理出了这么些想法。
这么琢磨着,盛紘也是觉得长柏和杨如锦结亲也不错。
至于攀高枝的闲话?
若是真有实打实的利益,盛紘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盛紘思考的时候,盛老太太也在寻思揣摩。
此刻内心的想法也和盛紘不谋而合。
问题还是要讨论的。
知道王若弗大约、可能、应当是没考虑过这些问题,盛老太太也不看王若弗着急忙慌的样子,转而朝盛紘开口道:
“若是真要这样相看,那便是和杨家、武勋联系过多了。”
王若弗忙不迭地点头道:
“母亲,这岂不是正好?有文远和华兰在前面照应着,那更应该多多联系才对!”
盛紘无奈瞥了王若弗一眼,心中叹气的同时,也明白自家母亲的意思。
本来把女儿嫁进杨家的同时,就有不少人说他一个文官,居然和武勋结亲,现在若是再娶个杨家嫡女,厚着脸皮说,那就真是个联姻的样子。
“母亲说的是。”
盛紘点头道:
“若是再娶了个武勋嫡女,那怕是别人家都要在后面指点了。”
考公要背景调查,那官职晋升,更是需要身份背景,若是盛家武将色彩过重,那对于家族文官之途,肯定有影响。
“那些指点的都是些红了眼的,若是换了他们,肯定巴不得结亲呢。”王若弗又插了句。
这话倒是没错。
毕竟谁家摊子大了,不想文武两开花的?
只不过是上面不允许罢了。
但有点关系也是顶好的。
“大娘子。”盛老太太突然朝王若弗问道。
“诶!”见终于有人搭自己话了,王若弗立马开心应道。
“你突然提了杨家姑娘,可是听华儿、亦或是孙女婿说了,那杨家姑娘要相看亲事了?”
王若弗诚恳摇头,将先前在马球场上见得说了出来。
“那便好。”
盛老太太点头:
“既然杨家还没有为姑娘相看人家的心思,那我们也不急找上去,先自己找找看,有没有别的合适人家。”
虽然盛家娶杨如锦是高攀,杨家同不同意也是两说,但若是站在盛家立场,那肯定是优中选优,精挑细选才好。
既然杨家那边没着急,他们也能多看看。
王若弗面露不解。
这么好的亲事,还有这么近的关系,不应该趁早定下,以防夜长梦多吗?
怎么还要拖延呢。
这时盛紘也说道:
“母亲说的是,孩儿这边立马开始相看。”
“大娘子,杨家姑娘那你也多打听打听。”
王若弗虽然心里不乐意,但见盛紘和盛老太太都这样说了,也只能点头应下。
“我们也得提前考虑下家中其他儿女。”
盛紘趁着这个空档,开始考虑其他儿女的婚事了,继续道:
“无论柏儿娶了杨家姑娘与否,那枫儿都是要说门书香门第的亲事。”
这话王若弗倒是没反驳。
听了方才的商量,她只觉得长枫的亲事,不过是用来中和自家武勋属性的。
‘也得给人家留口剩饭吃。’王若弗心里不禁得意道。
盛老太太也是点头。
“家里的女儿们也能开始相看人家了。”
顺着盛紘的话,盛老太太也开始说道:
“明年家里的姑娘们都要及笄,是要提前相看的。”
说着,盛老太太看向王若弗道:
“大娘子,这方面就多要你操心了。”
“母亲这是自然。”
王若弗当即点头,不过她又转头看了旁边的盛紘,开口:
“不过也不一定要我这大娘子出面,说不定自家姑娘就能把亲事说定了。”
看到王若弗这模样,盛紘当即皱了眉,知道她说的是墨兰。
“墨儿怎么了?”
王若弗轻哼一声,仰着脸道:
“她在马球场上和永昌伯爵府的梁六郎打得火热……”
“什么打得火热,你注意些言辞!”盛紘当即厉声道。
王若弗顿了一下,继续道:
“反正墨兰这儿怕是不用我这操心了,说不定吴大娘子不日便能来家里提亲。”
王若弗这其中意味立马让盛紘沉了脸,但他可不相信墨兰会是个出格的,当即就要开口驳斥,但盛老太太立马出来说和道:
“反正还有一年时日,不急着辩说,大娘子,贺老太太那儿说的事,你可都和华儿那说了?”
贺老太太一直帮着华兰调养身体。
这段时间也表明了意思,所图的回报便是让杨文远把贺弘文安排到灵州杨文彦身边去。
若论安稳,贺老太太自然觉得杨家嫡系那儿安全。
王若弗当着盛紘面理了理袖口,回道:
“母亲,我已经和华儿说了,说是等武科后,就能随着顾侯爷一起出发去灵州。”
“这便好,我也能回个话了。”
说到这,王若弗倒是面露些惋惜:
“那贺弘文出身白石潭贺家,我看也是个好的,本来还想着能让明儿和他相看一下,谁知却是非要去灵州那儿,这一去,怕是没个几年回不来了。”
相处这么久,王若弗也看出了些盛老太太的苗头,那是对贺弘文实在满意不过,想让明兰和贺弘文相看。
若是换了早先,王若弗肯定觉得不忿,觉得盛老太太太过偏宠明兰,毕竟相看起来,贺弘文这孩子确实不错,有些君子风范。
但到了如今,王若弗就有些看不上贺弘文了。
没个好门第、官身的郎君,王若弗一概不作如兰的夫婿考虑。
现在长柏考了进士,那门槛必须还得往上拔一拔!
“这话倒是。”
盛老太太也觉得可惜,她不求明兰嫁的人家、门第有多好,但求明兰日子过的舒坦,而贺家就很不错。
贺家不缺钱,也有些地位。
家里则有贺老太太的交情在,贺弘文看着也是个能疼人的样子,贺弘文的母亲还是个常年卧病在榻,明兰嫁过去的日子肯定能过的舒坦。
就是非要去灵州那儿提升医术……
盛老太太面带惋惜,摇头道:
“人各有志,很多事也是强求不来。”
……
樊楼。
杨文远、顾廷烨和长柏一起出来喝酒。
今天是杨文远主动约的顾廷烨。
本来是约顾廷烨谈上次的事,结果顾廷烨非要把长柏也拉来。
也对,毕竟是顾廷烨的心中挚爱,柏兰。
“仲怀,你先前找我打听的事有了消息。”
杨文远的话浅尝即止,看顾廷烨愿不愿意当着长柏的面说出来。
顾廷烨自然无所谓,当即面色忐忑道:
“哦?那到底是为何?”
像极了上学时,等待老师公布考试成绩的学渣。
及没及格?!
杨文远轻叹一口气:
“榜单上本有你的名字,但是呈上去后,你的名字划落了。”
这意思很明显,有最终仲裁权的,唯有当今圣上了。
眼见顾廷烨面露失落,杨文远也是与有同感,毕竟自己那个第四,怎么说也是有别人的手脚。
“考…考过了?”顾廷烨难得红了眼眶,面露出不可思议,再次确定道。
“嗯!”
杨文远简单点头,又补了一句:
“应当是那些话传到了官家耳里,所以……”
杨文远扯了扯嘴角,看了顾廷烨一眼:
“所以官家让你下次也不用考了,给你六年冷静期。”
当然,官家具体没说六年,只是让顾廷烨隔一届再参加科考,和原本的结果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应当是看在顾偃开即将奔赴灵州的面子上。
亦或是如今有了杨家在后面,所以官家的压力没那么大,杀鸡儆猴的怒气也没这么重?
总之惩罚比原本轻了许多。
再考虑到官家的情况,以及新皇登基经常有恩科,顾廷烨等待科考的时间恐怕连三年都不用。
当然,这咒官家的话纵使在这里,杨文远也不好说出口。
听到自己还在在等两届……
噗嗤~!
顾廷烨感觉自己的胸口又中了一箭。
本来过了被刷就已经够悲催了,没想到中间还要间隔一次,顾廷烨悲伤的不能自已。
看到心尖儿上的人面露痛苦,长柏当即宽慰道:
“仲怀,你且放宽心,好歹官家允了你继续科考,左右不过是等两次而已。”
杨文远也是跟着点头:
“算上恩科,你也不一定需要六年,说不定三年都不到。”
顾廷烨脸色凄苦:
“恩科哪来这么容易。”
一般恩科都是皇帝高兴给的赏赐。
考虑到往日仁厚的官家,只因为自己嘴上没毛时说的抱怨话,就撸了进士,顾廷烨觉得官家现在的心情肯定乌云满天。
主动恩科肯定是没戏的。
不过好歹知道了背后缘由,顾廷烨也是不报仇不舒服斯基,当即狠狠灌了一口酒,随后一脚踢开门,大跨步走了。
“仲怀这是去干嘛?”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进士身,应当是酒喝多了,回家喷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