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选有观政要求,自然是要与实际结合。
而当前大周朝堂内,最惹人注目的事件,非武科与灵州战事莫属。
馆选总共一个月时间,自然是不可能跋山涉水往灵州跑,因而观政的目标只能是武科。
而且时间还正当好,过几天就是武科开考的日子。
因此,龙椅上的皇帝点头应允:
“可!”
下朝后。
官员开始分流。
今日当值的官员往衙门去。
不当值的官员,则能如盛紘一般直接回家,在汴京城里没府邸的就只能回官舍。
但杨文远和长柏等人就不同了。
如同苦逼的社畜,下了早会后,还要继续去工作学习。
翰林院内。
学堂内虽说每天都有学士前来讲课,但翰林院的学士、侍读、侍讲们往往都是身兼数职,除了翰林院讲师的身份外,实际上身上还挂着诸如礼部侍郎、郎中等重要官职,自然不可能每天盯着杨文远他们。
所以每日授课的时候,大多都是只讲一个时辰,其他时候任由自学。
就如同后世考上大学后,老师们都是对学生们放任自流,能学多少,要不要自学,全取决你自己。
中午。
翰林院书阁的偏屋内。
杨文远和长柏凑到一起吃午饭,旁边坐着杨如锦和明兰两人。
虽没有明文规定,不过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来说,杨文远这等还在馆选的新科进士们是不能有家属前来送饭的,只能清早备好午餐自己带过来(宫廷的官膳也不为他们准备),这是翰林院的正式官员,亦或是庶吉士们才有的待遇。
不过杨文远自然不是旁人。
他虽然不想追求特例,但也不至于迂腐到亏待自己。
所以这“潜规则”自然对他不适用,每天中午都能吃到家里送来的热乎饭。
小舅子长柏正好也在一块儿,杨文远也没冷落他。
长柏刚开始还嘴硬着“不合规矩”,不过吃糠咽菜两天后,就果断真香了。
对待官人和自己嫡亲弟弟,华兰自是不遗余力,每次的中饭都是精心准备。
不过有时也忙不过来。
毕竟她作为杨家大娘子,是要积极融入勋贵大娘子圈的,需要经常参加官眷们的团建活动,而且最近还和皇后打的火热,时时和平宁郡主一起去后宫说话。
因此,渐渐的,送饭的任务就落到了几个小的身上。
其中又以明兰的厨艺最好,所以她除了家里准备的菜肴外,偶尔还有亲自下厨,给哥哥姐夫弄一道好菜。
至于杨如锦,她和如兰一样,纯粹是来看热闹的。
翰林院外人不好多留,因此将食盒放下后,明兰和杨如锦起身离开,食盒则是杨文远和长柏吃完,回家的时候自己带回去。
中午吃饭时间是个难得的空暇。
杨文远也是和长柏闲聊起来。
“对了。”
杨文远吃完后,漱了漱口,朝长柏询问道:
“顾廷烨最近在干吗?他不是看中余家大姑娘了吗?怎么一直没动作。”
一个是友情,一个是基情。
顾廷烨的消息杨文远不清楚,但若是问长柏,那肯定能得些消息。
长柏漱口后,一边收拾食盒,一边回道:
“听仲怀说,他准备武科后就去余家提亲。”
杨文远耸了耸肩。
这还等什么,一点都没有自己的魄力。
磨磨唧唧,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不过想到昨夜华兰中场休息时,和自己闲聊贵妇圈的趣事,杨文远还是提醒道:
“我听你姐姐说,这几日宁远侯府的秦大娘子多有打听适龄女子的消息,顾家就顾廷烨和他弟弟顾廷炜,考虑到仲怀他刚刚落榜,怕多半是为他找人家。”
小秦氏肯定是不愿意顾廷烨好,自然不会真心实意地帮他找个好岳家。
刚好这个时候顾廷烨落榜,再添上顾廷烨的名声,想来是想替他找个鸡肋一样的亲家,这样就连顾偃开那儿也能说得过去。
长柏“啊”了一声,他也知道这事重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是小秦氏那儿真的速度够快,抢先和人家说定好了亲事,那顾廷烨对余嫣然的展望就不一定行得通了,就算余嫣然那边过得去,双方长辈那儿也会坚决给否了。
“我放衙后立马去说!”长柏连忙点头道。
这副急迫的样子,真像是个替官人考虑纳妾的贤淑大娘子。
而且若是杨文远没记错的话,顾廷烨因为前不久在家里闹腾一阵,和家里人吵得不可开交,索性跑出去住了,自己没细查,还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不过看长柏这样子,这是已经知道了?
不愧是你啊,柏兰!
友情提醒一句后,顾廷烨之后的打算杨文远也没再多关注,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即将要观政的内容——武科!
说起武科,那就得提一提王若弗那二叔家的二孙子,王野了。
他在杨文远的帮助下,挂名在五城兵马司,后面还从杨家马场取了一匹良马,现在也是闯到了武举殿试。
当然,说是殿试,但很显然,一个仓促举办的武科,自然不会是由皇帝亲自来作为主考官,来观看一群兵莽子舞刀弄枪。
不说没啥好考的,就单论安全性,那也是值得斟酌。
万一其中的哪个考生脑子抽了,比试箭术的时候往皇帝那边怼了一箭过去,不说能不能中,更别说箭射没射出去。
只要有搭弓射箭的苗头,那事情就是直接大条。
因此,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考虑,武举殿试没有皇帝亲自监考,考场则是设在四面皆有高墙的禁军校场,由兵部和枢密院联合执考。
主考官分别是枢密院的知枢密院事,和兵部侍郎。
考试内容分为体能和文学。
体能分为体术(拎石墩子)和箭术(骑射、步射)。
至于为何没有那种比试武器的项目,自然是因为用不上。
现在战场上的兵种拢共就分为两档,骑兵和步兵,拿近战兵器的和远程武器的。
这种分法儿,上面的体能和箭术就已经完成了测验。
至于近战兵器的比拼,属实是没必要。
即便是武举中了,那也不过是个低级武官,若是没有一手高超箭术,那照样是要去前线兵堆里厮杀的,至于掌没掌握什么高超枪术、刀法的,并不重要。
只要你能扛,有一把子力气就行。
再怎么样高超的枪法刀法,在冷兵器、大规模集团作战中,也是发挥不了大用,因此也不用特意去考。
在战场里活过几次,从中学到的本领,才是最有用的。
文学则是考策问。
对军事理论进行考核,问题节选自《武经七书》这部教材。
之所以体能先,文学后,其中自然也是有考虑的。
这是武举,不是科考,文学成绩并不是太过重要,若是你的体能成绩实在太过突出,那后面的文学成绩也不是不能酌情加点分。
三日后,武举校场。
校场中,中央的看台上,放置了一把坐北朝南的椅子,视为皇帝亲至(人没到,但意思得意思一下)。
科考拜至圣先师,武举就是拜皇帝了。
随着两位主考官带领在场的监考官员以及武举人们一起对“皇帝”行礼后,考试正式开始。
第一项,拎石墩子。
只见校场的边缘位置,放置了一列石墩,其上分别标记了六十斤,七十斤,八十斤,随后递增……
像极了杨文远以前在电视剧里看的,那些城门口征兵的场景。
如果再考虑到这次武科考试内容,杨文远对杨宇卿施加了些影响的话……
而杨文远么呢。
他此时正坐在一个木桌前,开始对着手里的账册开始喊名字:
“张三!”
“李四!”
“王五!”
“……”
随着杨文远的一声声高喊,不久就有一群精瘦的汉子们来到身前排好队,随后由杨文远领着一起去旁边拎石墩。
而杨文远喊完后,长柏也站了出来,高喊道:
“张四!”
“李三!”
“……”
而后又是一群人站了过来。
拎石墩的考场前,杨文远一一指挥着考生开始拎石墩,随后在账册上记上每个人的成绩:
“丙上!”
“乙中!”
“甲下!”
“……”
杨文远一边愁眉不展地记录着,一边心里腻歪:
‘让我们来这儿观政,不是应该让我们来这儿当监考官的吗?不是应该在考场上来回走动,这里哼一句,那里咳嗽一句,防止有人考试作弊的吗?
怎么现在混成了苦逼的登记员了?’
杨文远严重怀疑,应该是有哪一位阁老,亦或是翰林院的学士,看自己这么年轻且优秀,心里嫉妒之下,做出了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只为看自己难堪,图个乐子。
一想到等会儿拎石墩考完,自己还要去箭术那儿看靶,杨文远心里就更不乐意了。
‘临时工没人权啊!’
都说事业单位里没有编制的合同工、外聘工是最苦逼的,那此时参加馆选的新科进士们的境地也相差不多。
过了殿试,没有授官,没有官位,同样也没有庶吉士的名头,说是三无人员也不为过。
距离“储相”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很快,这一队考完,杨文远把众人的成绩一一记录在案,随后又去原来的地方领了一队人过来。
此次武科新开,再加上前一场省试的录取线很宽松,所以导致参加殿试的人很多,又因为不知何人的恶趣味,只让杨文远这些参加馆选的三无人员来考核,这就导致了杨文远不止要带一队人。
喊了人出来,又瞥见远处依旧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杨文远两眼一黑。
‘究竟是哪个倒霉催的玩意,这么缺德!’
“阿嚏~!”
此刻,枢密院内,脸色疲惫,略显苍白的杨某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怪哉!自己身强体壮,怎么突然感到一股寒意,等等…莫非是是昨晚……”
想到这,杨宇卿揉了揉鼻子,将手中泡好的枸杞茶水一饮而尽。
砸吧砸吧嘴,杨宇卿揉了揉腰,表情意犹未尽:
“这味道有些淡了,下次抓一把试试。”
很快,一上午忙完,总算把所有的考生全都考完。
匆忙用过午饭,继续开始考步射。
步射的比赛场地在禁军腾出来的庭院中举行,沙地庭院里,靠近墙根的地方竖起标靶,考生则站在五十步外(约三十米),拢共射五箭。
挽弓射箭不仅考验考生的箭术,同样也是考验体力和耐力。
射中四箭及以上者为甲,射中两箭或三箭者为乙,仅中一箭为丙,一箭不中直接淘汰。
上午的拎石墩就有不少人直接卷铺盖回家。
也不知道有些人是怎么通过省试的,粗胳膊细腿,连最小的石墩都拎不起来。
既然是射箭,除了把成绩记录在案外,自然得有专人站在箭靶边上,随时报靶。
这就需要两两搭配。
杨文远自然是和长柏一起搭档。
考虑到长柏未曾习武,杨文远这个做姐夫的也是当仁不让,决定自己报靶两人,长柏报靶一人,交次轮替。
姐夫的命也是命啊!
刚才,杨文远就看到有好几家伙,居然拿着弓一脸好奇地摩挲。
这一幕不由得让杨文远心里想要骂娘。
你他吗的是来参加武举,不是什么鉴宝大会,你对弓好奇个蛋啊!
别告诉我你之前没摸过弓!
这种其实还好。
毕竟他们可能连弓箭都射不出去,更不用担心会射到人了。
杨文远怕就怕那种半吊子的。
例如现在旁边几位,就有好几个挽起弓箭开始对着靶子比划,但是当杨文远看到那几人略微颤抖的手臂时,心里又是一沉。
‘你这架势,射倒是舍得出去,但是出手的时候万一手脚一颤,射歪了……’
只能说世界就是个草台班子。
尤其是大周这样重文轻武的国家,那其中的武举更是重中之重。
见此,杨文远只能心里安慰自己:
‘没事,总归能来参加,有这份心也是好的。’
不过高官们也不是全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譬如旁边桌子上放的两套板甲,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乱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