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要的只是一个能处罚张九龄的名,结党一事或许根本就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他只要把周子谅和张九龄的关系呈上去,李隆基自然会下定义。
李亨顿了会儿,道:“谢李相指点。”
李林甫笑道:“臣什么都没说。”
李亨也不反驳,告辞离开。
待李亨走远,吉温对李林甫道:“李相,您不是支持盛王吗?”
李林甫道:“我支持谁,不是我自己说了算,圣人要我支持谁,我就得支持谁。”
李林甫前面支持李琩,是因为他知道李隆基要扶持李琩和李瑛相持,现在李隆基改扶持李亨,他便支持李亨。
至少,明面上,他就得这样做。
至于他前面作出支持李琦的样子,只是在观望,同时显得自己不忘武惠妃的恩情。
李亨出了李林甫府门,露出了不经意的笑容,心道:“李林甫的想法倒是和我差不多,不过我要的,也只是他愿意给我出主意而已。”
说着,问身旁的亲卫,道:“我让你去寻的人寻到了吗?”
亲卫道:“回殿下,还没有。既要出身名门,又要容貌倾城,还要精通乐舞,这样的女子,很难寻到。”
李亨道:“抓紧寻,寻个有天赋的培养也行。”
“是。”亲卫回道。
……
……
……
李琩这边,正走在进宫的路上。
按照李隆基的意思,只要李琩纳了妾,就可以回到安西。
虽然纳妾不用行六礼,但这毕竟是李隆基亲赐,皇子纳妾,简单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所以还得耽搁几天。
趁着这几天,李琩想去做一些他来长安应该做的事。
比如要钱。
在小勃律打吐蕃一战,由于“事起仓促”,消耗的钱粮基本都是安西和河西受着,免不了要亏空一些。
如今仗虽然打赢了,但要补充兵员,整顿军备,安西消耗一空的钱粮也要填补,还有李琩在安西整军屯田,前期肯定也要投入。
所以李琩这次进宫,就是看不能要到钱粮。
李琩来到兴庆宫门前,还没入宫,就看到张九龄跪在宫外,正在磕头。
李琩站在一旁,待张九龄磕完了头,才上前问道:“张相,为何不进宫去?”
张九龄转眼看见李琩,摇头道:“圣人已经下了敕令,因臣荐人不当,有结党之举,将臣贬为荆州长史,圣人已不愿见臣。”
张九龄说着,声音都带有些哽咽。
李琩打量张九龄的模样,只见他整个人比前几天似乎老了十岁,须发皆白。
李琩道:“此事张相之前似所感,为何现在还会如此悲伤?”
“臣已不是宰相,殿下叫臣长史即可。”张九龄纠正李琩,随后叹息一声,摇头道:“长安,长安!臣有时候真羡慕殿下,能舍下这长安,远去安西边远之地。”
李琩闻言微怔。
对李琩而言,张九龄下台对他有好处,但见到一位贤相落到这步田地,心里也有些感慨,忍不住想要宽慰几句,便道:“前几日我和我娘子去曲江游玩,颇有些感受。”
“请殿下赐教。”张九龄道。
“赐教不敢。”李琩谦虚一句,才道:“当年曹孟德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而今安在?我与娘子于曲江之上,驾一叶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又安能不快?”
“天下事物,若以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又何羡乎!天地之间,物各有主,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李琩借用了苏轼赤壁赋的感悟,对张九龄加以劝慰。
张九龄听了,若有所思,道:“臣谢殿下宽慰,没想到殿下竟然有如此深思,臣真后悔没有早日与殿下深谈。”
李琩道:“胡思乱想罢了。”
“殿下谦逊了。”张九龄给李琩行了一礼,道:“臣先告退。”
李琩点点头,目送张九龄离开。
只见张九龄步履蹒跚,背影孤寂,口中念叨着:“长安,长安……”
李琩听着,暗自叹了口气,进宫去见李隆基。
李琩一路来到紫宸殿,殿中,除了李隆基,高力士、李林甫和牛仙客外,还有一个胡人。
这胡人身材肥胖,肚子下垂到大腿上,但看起来却相当灵活。
李琩虽然是第一次见这胡人,但却认出了他是谁。
因为除了安禄山,又有谁能有这么典型的特征呢?
李隆基等李琩给他行了礼,然后给安禄山介绍道:“安将军,这是寿王。”
安禄山道:“寿王是做什么的?末将只知圣人。”
李隆基闻言一笑,道:“寿王是朕的第十八个儿子,如今是安西节度使。”
安禄山这次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到李琩跟前行礼,道:“末将拜见寿王殿下。”
李琩微微一笑,道:“安将军不认得我,我却认得安将军。”
“哦?”安禄山装作惊讶,好奇道:“末将幸得圣人恩赏,才升任平卢兵马使、营州都督,今特来谢恩,难道寿王殿下已经提前知道了此事?”
此时,平卢还没设置节度使,安禄山在平卢任兵马使,实质就是平卢一把手。
李琩摇头,道:“那倒不是,安思顺将军在安西任职,他和你似乎是堂兄弟关系,所以和我提起过你,不知道伱们有没有通过家书?”
李琩这话,是在暗示安禄山不要在他面前装蒜。
“这……”安禄山听出言外之意,尴尬一笑,道:“末将最近在外征战,没有收到家书。”
“噢,这样啊。”李琩颔首,也不在此多纠结,转而呈给李隆基他自己拟的要钱粮的奏书。
李隆基看了一眼,将奏书拿给李林甫,道:“安将军刚才也问了钱粮的事,李相召各部商议一下,该怎么给就怎么给。”
“是。”李林甫接过奏书。
李隆基转对李琩道:“你和八郎的事,朕已经知道了。不过,按你的习惯,朕以为你会一查到底,这次如此处理,却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