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隆基侧目望着李林甫,道:“若是完全消灭了突骑施,安西虽然少了一大劲敌,却要直面大食国的威胁,到时大唐与大食国一战就不可避免,李相觉得,大唐现在做好了与大食一战的准备吗?”
李林甫道:“臣以为,可能还不是时候。”
李隆基转头问一旁的牛仙客,道:“牛相以为呢?”
牛仙客道:“臣也认为,现在不适合和大食开战。安西距离长安太远,即使我们打下大食,也无法对大食进行管控。而且吐蕃对河西虎视眈眈,现在石堡城又在吐蕃手里,若吐蕃依靠石堡城之利,袭取河西,那我们不管在西域有多大的领土都会被隔断,致使失去掌控。”
提起军事布局,牛仙客便有了主见。
李隆基点点头,赞叹道:“牛相所言不错,所以寿王打算暂时扶持黄姓突骑施,用其做为安西和大食的缓冲,是明智之举。我大唐在西边的心腹之患,始终是吐蕃,而遏制吐蕃的第一步,是石堡城。”
李隆基感叹之后,接着道:“突骑施一事,就依寿王之意,寿王要的物资粮饷,李相与牛相务必备齐。”
李林甫和牛仙客同声回道:“是。”
“还有,”李隆基迟疑了片刻,才下定决心,道:“王忠嗣在河西待得够久了,把他调去朔方吧。”
李隆基原本想让王忠嗣打下石堡城,可是王忠嗣不想打,既然不打,那就只能换。
“是。”李林甫先回复,又问:“那河西节度使用谁为宜?”
李琩在小勃律取胜吐蕃,如今对突骑施的策略又颇得李隆基的心思,所以李隆基有想让李琩去打石堡城的想法。
可是河西这个位置太关键了,不到万不得已,李隆基不愿意把河西交给皇子。
两相权衡之下,李隆基还是压下了让李琩去打石堡城的想法,道:“让众臣举荐吧。”
“是。”李林甫和牛仙客领命,退了下去。
待两人走远,李隆基问高力士道:“太子最近在忙什么?”
高力士道:“和光王、鄂王整日呆在一起。”
“没做什么事吗?”李隆基追问。
高力士迟疑道:“前几日他们三人见了今年的进士。”
“薛锈有没有一起?”李隆基又问。
高力士道:“薛驸马也一起去了。”
“好啊!”李隆基眼神冷了下来。
……
……
……
李林甫府邸。
月堂。
“右相,先前您对下官说过,对突骑施现在分化扶持比完全吞并要好,今日在朝堂之上,为何要对圣人回复吞并。”吉温不解的问。
李林甫道:“我任何事都可以完全照着圣人的意图去说,唯独这事不行。”
“为何?”吉温问道。
李林甫道:“只要牵扯到寿王殿下,我就必须和寿王殿下意见不合。”
吉温疑惑道:“那圣人会不会以为右相不具才能?”
李林甫摇摇头。
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牵扯到李琩的事,他反对李琩,就是李隆基最大的心思。
因此,只要他立场没有问题,再愚蠢的举动,李隆基都不会怪他。
李林甫吃透了李隆基这个心思。
吉温见李林甫摇头不语,也不好再刨根问底,转移问题道:“上奏书狂悖犯上的御史,下官要不要直接拿了?”
李林甫听了吉温的话,意义深长的望向吉温,问道:“以什么借口拿?”
吉温道:“狂悖犯上,就是最大的罪名。”
“糊涂!”李林甫呵斥,“如果要以狂悖犯上的罪名,圣人在紫宸殿上就会下旨,可是为什么圣人不下旨,要交给我来做?”
吉温一脸茫然,道:“下官不知,请右相赐教。”
李林甫道:“周子谅谏言被贬,路死途中,因为这事,天下都在说圣人不纳忠言。今日要是再有人再因为进谏获罪,那圣人的圣名还要不要了?”
吉温道:“可我们不就是想通过这事,让那些谏官不乱说话吗?而且这也是圣人的心思。”
“目的是这样。”李林甫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但不能牵扯到圣人,蔽塞言路的罪只能我来顶。你和罗希奭重新拟个罪,把上书的两人拿了。以后凡事遇到这种胡乱上书的,就拟其他罪捉拿,多拿几个,其他人便不敢乱上书了。”
“是。”
吉温终于明白,李林甫把这两道奏书拿给李隆基,不是要李隆基处罚这两人,而是要从李隆基那里要到以后对胡乱上书的人的处罚权。
只要李隆基默认了给李林甫这个权力,那李林甫以后想要针对谁,就是几句话的事。
所以虽然李林甫替李隆基背了锅,却也可以借此为所欲为。
这对李林甫和李隆基来说,是双赢。
……
……
……
李瑛府。
李瑛喝着酒,满面愁容。
虽然武惠妃听了李琩的话不干涉朝政,暂时没要李瑛的命,但李瑛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
李瑛要是参与朝政,李隆基会怀疑他结党,他要是什么都不做,李隆基又会觉得他是个废物。
他觉得自己怎么做,都好像得不到李隆基的认可。
他甚至有种预感,他要被废了。
想到此处,李瑛忍不住唉声叹气。
李瑶听到李瑛叹气,问道:“二哥为何闷闷不乐?”
李瑛望着李瑶,带着三分醉意,问道:“五弟,你觉得我这个太子,还能做多久?”
李瑶诚实道:“恐怕是做不了多久了。”
“你也这么认为?”李瑛越加忧虑了。
李瑶点点头,道:“从古至今,做太子都是难事,做圣明天子的太子,就更加难。始皇帝,公子扶苏为不能继位,汉武帝,太子刘据也因为巫蛊之祸被迫自杀,这两位君王都是雄才大略之人,但是做他们的太子都没好下场。”
“这……”李瑛怔住了。
李瑶道:“二哥知道这是何故吗?”
李瑛摇摇头。
“公子扶苏不能继位,除了赵高从中作梗,也因为始皇帝防范公子扶苏,导致扶苏不能相争。刘据虽为江充陷害,但归根结底,还是汉武帝信不过他。”
李瑶喝了口酒,接着道:“太子是最接近皇位的人,皇帝但凡出了什么事,太子就是最大的受益者。所以皇帝谁都可以不防,唯独不能不防太子。也正是因为这样,越是圣明的君主,越是对太子严防死守,也越是要求太子才德兼备,所以太子就更难做。而且相比其他太子,二哥还有更危险的理由。”
李瑛问道:“什么理由?”
李瑶道:“二哥伱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时间太长,即使没有任何才能,依附在你身边的人也不计其数。况且父皇如今年事已高,处理政事也不如之前那么有精力,天下对父皇颇有微词,这种时候,你就会变得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