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卿以为呢?”
李隆基又问其他人。
李隆基的意思很明显,李林甫也同意了,别的人自然没有意见,吩咐附和。
象征性的征求了别人的意见,李隆基便道:“扩兵增吏的具体条目,由十八郎会同右相,以及吏部、兵部商议,把结果报朕便可。”
“是。”李琩与众人同声领旨,又道:“父皇,安西原本就管辖四镇,所辖甚广,如今又有碎叶城,是否太过广阔,所辖州县是否需重新划分。”
李琩的话,是在问李隆基要不要削弱他的权力。
安西如今有三万兵马,增兵碎叶城,差不多要加至少六七千人,如果要满编满员,碎叶城需要一万兵。
如此算来,李琩就手握四万兵。
而且由于开元二十五年的时候,均田制和府兵制崩坏的影响已经很深,在李林甫的建议下,朝廷颁布了募兵制,边境驻防的士兵,招收长期驻防的健儿。
募兵制下,又是边境地区,统兵权和调兵权逐渐向节度使集中,这些骄兵悍将基本以节度使的命令马首是瞻。
兵多加集权,李琩不得不以退为进,请求自削弱。
李隆基听了李琩的话,犹豫沉思。
首先,李琩现在的表现可谓忠孝难得,领兵安西,表达的目的也是为了大唐戍边。
其次,以李琩现在的功劳,换了其他人,李隆基可能都愿意把河西给李琩,现在不给河西也就算了,连打下来的碎叶城也要划走,那防范之心未免也太过了。
如此,他不仅会招人诟病,还会打击其他将士立功的热情。
这对于一个想要开疆拓土的君主来说,弊大于利。
最后,退一万步讲,安西离长安遥远,即使李琩有什么其他不轨的心思,想威胁长安,也十分艰难。
李隆基瞬间想清楚这三点,再无疑虑,笑道:“统帅五镇,确实辛苦了一些,但你智勇双全,能力出众,且忠孝仁义,只有你统帅安西,朕才放心。”
李隆基站起身,负手而立,望着远方,接着道:“则天皇后时期,我大唐在安西节节败退,丢了碎叶城不说,连安西其他四镇都时失时复,我大唐的丝路一直不畅通,如今好不容易拿回了碎叶城,若是再失,那朕有何面颜面见列祖列宗。”
这一刻,李隆基像是回到了年轻时候,意气风发。
众臣望着李隆基的风采,有惊讶,有感叹,有惋惜。
他们复杂的情绪,来源于他们都知道,李隆基这模样只会存在于一时。
除了这些极其重要的军国大事,李隆基基本已经不理政事了。
只听李隆基接着道:“十八郎劳苦功高,朕体谅你,朕赏伱布帛二十万匹,为你专设医局,局主官员为医学博士,便由张凌之担任吧,其余随官,与州府置同,你自己安排。”
李隆基不仅不剥夺李琩一点的权力,反而给了李琩极大的恩宠。
这让在旁边听政的李亨等皇子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李琩也有一些意外,连忙谢恩,道:“父皇天恩,儿臣万死难报。”
李隆基微微一笑,目光落到龙案的一摞奏折上。
这些奏折,奏的都是推荐新太子的人选。
李隆基道:“前几日朕让诸位举荐新太子,四成官员举荐忠王,三成举荐庆王,一成举荐荣王,其他两成则各有所荐。”
忠王李亨,庆王李琮,荣王李琬。
按理说,李琮破相之后,基本与太子之位无缘,但是由于李林甫举荐了李琮,所以有三成官员跟了李林甫的票。
李隆基说完,看向王忠嗣,道:“忠嗣啊,你还没上奏折,你举荐谁?”
几天前,王忠嗣才听了李琩的建议,用打奚部和突厥的谋划,勉强逃过董延光的参本。
可谋划还只是靠说的阶段,战绩还没打出来,因此李隆基虽然没有追究王忠嗣,但心里对他还有意见。
王忠嗣明白这一点,也明白李隆基不希望他这个边将举荐李亨。
可是王忠嗣品性刚直,从长幼之序,他觉得太子之位就应该是李亨的。
从德行来说,虽然李亨之前贿赂过他两次,但后来李亨知错就改,以国士待他,这样的人,他觉得品性不会太差。
从私人感情,他小时候和李亨私交很好,李亨待他不错,他应该报李亨的恩义。
有这三点,王忠嗣几乎没有犹豫,回道:“禀圣人,臣举荐忠王殿下。”
李隆基听了这个回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寒意,但只是一瞬间,李隆基便换了笑容,道:“哦,此事诸位意见尚不统一,另行再议吧。”
李隆基没有下决定,让众人退朝。
兴庆宫外,王忠嗣追上李琩,给李琩行了一礼,道:“臣今日让殿下失望了。”
李琩闻言一笑,道:“王将军言重了,能直言不讳的表达自己的态度,这不仅需要良好的品格,更需要极大的勇气。若王将军没有这份勇气,便也不是威震漠北的王将军了。”
“殿下谬赞。”王忠嗣再次给李琩行礼,抬头看到李琩的笑容,不由有些晃神。
在王忠嗣的眼里,李琩不仅聪明睿智,深谋远虑,而且还豁达乐观,能容忍体谅他人。
一个皇子能同时拥有这些品格,在大唐历史上,只出现过一个人,那个人是太宗。
有那么一瞬间,王忠嗣由衷的希望李琩是皇长子,即使不是皇长子,身体康健也很好。
可惜,只是可惜!
王忠嗣在心里默默叹息。
两人停留的瞬间,后面的李林甫和安禄山跟了上来。
王忠嗣见到两人,象征性的给李林甫行了一礼,瞟了一眼安禄山,拜别李琩。
李琩三人一同目送王忠嗣。
只是李琩带着笑,李林甫目光里透露着寒意,安禄山则有些迷茫。
三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李林甫开口道:“上次殿下回长安,这个路口也是我们三人。”
上一次,李琩和李林甫在这个路口确定了分化,但这一次,他们或许会有些“合作”。
李琩也有些感慨,似笑非笑的道:“光阴荏苒,右相还是右相,我还是安西节度使,倒是安将军,又升了平卢节度使。”
安禄山忙道:“末将能有今日,都是圣人天恩,右相推举,殿下教诲。”